第64章 第十七章 重圆

作者:哐成黄金蜜柑
更新时间:2024-01-20 1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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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李延玉取出那装有引凤箫木盒,取出其中洞箫及布垫,稍一摸索,果觅得这盒底暗格,其内唯一方信纸,已多发黄。李延玉展纸阅之,见其上图文并丰,大致一览,便知其上所言,乃是味名“金疮奋威奇丸”之药,详列其配方、制法、用法及用量等。照孙鱼所言,这药方及一块木牌便是黄欢入华阴时交与孙鱼之物,却不知其中有何蹊跷,不若明日寻几家药铺医馆,想来一问便知。


次日一早,天方翻出个鱼肚白,便有绿林司人上门寻来。滕雨忙点了灯,随李延玉、田力一同接待此人,却见他并无他话,只恭恭敬敬献上一物,不待三人开口,便匆匆离去。满腹狐疑间,李延玉在身侧两人注视下解开包裹,见是那把落月。


“此乃苏女侠佩刀,我早交还田大人的,怎又给我送回来了?”


“小姐且先瞧瞧有无字条之类?”


得滕雨提醒,李延玉又于两人目光相伴下,翻来覆去,甚至抽刀将那刀鞘亦是番抖动,终一无所获。


“小姐若不知田大人意思,按先前安排,我稍后便要去府衙寻她,不若一同询问一番。”


“也好。”


经此小插曲,横竖不知田春雨意思,李延玉便不作他想,只张罗着为桃花送饭去。同去给桃花送过饭,三人便分道扬镳:李延玉往医馆药铺讨教药方,滕雨往府衙寻田春雨看可有门路联系宫里周益清,田力则去洛河寻艘近日可南下苏杭之船。李延玉与滕雨皆早早回来,碰巧于客店门前相逢,只一眼,便知对方亦是铩羽而归。横竖无事,李延玉还带滕雨同去访了回沈念,道出欲同宫里通信之意,然沈念亦表无能为力,只道若得门路必告之。二人这般消磨一番,田力却仍未回来。


“小姐莫看田力去这般久,许是寻不到南下船舶,方沿着洛河走了个遍。”日既西倾,二人备好桃花晚餐后于大堂中对坐,滕雨如是说。李延玉深以为然。待得田力回来时,二人见他步伐很是沉重,立了然。李延玉却起身笑迎上前道:“田兄今日又是一番辛苦。我二人方备好桃花晚饭,田兄要同去么?”


三人如常于府衙东侧敲门,此番开门侍女却喜笑颜开:“几位明日起不必再来啦。”


“是段小姐意思么?还是府君意思?”


侍女接过餐盒,仍笑道:“姑娘误会我啦。明日段小姐便回来,是以不必再送饭。”李延玉回头瞧眼滕雨和田力,又问:“敢问……可是捉住真凶了,还是……”谁知侍女立摆手悚然道:“姑娘莫问了,我可不敢多说!总之,姑娘明日等段小姐回来便是,王大人亲遣车驾送她。”说罢便关了门。


吃过晚饭,三人自然又分坐三方,面前只一盏茶,桌中心则点上顶灯。李延玉照例问滕雨:“桃花忽得回来了,滕兄以为如何?”滕雨自然不知其所以然,硬着头皮道:“桃花得归,无非捉得真凶,或宫里查明起火实系意外,且想来那公主必已无大碍。然依我之见,小姐不必关心那些,桃花能回来,方是要事。”


“这是自然。言归正传,我先说说我这边。如先前说,我翻找一番,终是见了孙大侠与我那张药方。我走访洛城里三家药铺、一家医馆,简单说便是:此方乃是前朝乱世时,有江湖人自创良方,专治各类外伤,后来因些缘故,本朝皇帝给禁了;然虽是如此,民间却有记得此方者,多行改良之举,现下仍在用,且换了个名字叫‘金疮丸’,严禁内服。”


“如此说来,便是张战时方显其用的方子罢。”滕雨道,“不过为何本朝将它禁了。”


“那医士亦不知详情,不过道现下所用金疮丸与这方子上所记,用料及配量皆有不少出入。我听他们道严禁内服,想来是昔日里因内服此药出了些毛病。”


“既如此,若小姐所料为真,这么张药方,与那位黄大侠之死和凤凰堂之令有何干系?”


“此事我亦在琢磨。滕兄,桃花既能回来了,你那边还欲讲讲么?”


滕雨笑道:“总是去了,还是一讲。我早间去府衙求见田大人,然那小吏道是府衙内绿林司人今日一早已尽离衙了,问他何处去,他道不知,亦不放我进去,我便只得回来。”


李延玉颔首道:“想来绿林司仓促离去,便与桃花得归有些干系。然正如滕兄所言,桃花回来方是要事,余者便不想了。田兄,今日你又是最为辛苦,可有所得?”


田力面露憨笑:“自然有的。离府衙后,我便直去洛河边上,朝东一路寻找。比起上回,今日洛河上大船多了几艘,我皆问了,果是京城官员打点好,要载他们家眷入京的。”


“可有沈、段二家的?”


“段家的确有,沈家的却没见到。先前那艘载货的,想是已起锚了。我想着小姐要南下,便顺口问了问可否带我几人,均不得同意。不过东门外边倒有不少买船租船的去处,近日里生意不好做,小姐若欲南下,待那禁令除了,想是时刻可行。”


“田兄辛苦。如此,南下之路便是通了。”


“自然,不过最好早做打算。我在那里时,瞧着不少先来租船的,应皆是等禁令解了,便要坐船出去的。”


李延玉对滕雨道:“既如此,明日桃花回来后,滕兄,劳你同田兄一道去雇艘小船。”



十五日夜,洛阳宫不戒火,延军械库,安宁公主罹难。帝不怿,谕刑部亲审。安宁公主上言“系绿林司主事所为,欲嫁江湖而正其名也”。遂押绿林司主事并其众凡百人。



次日,李延玉同滕雨、田力二人皆起个大早。因怕桃花出来早了来不及吃饭,李延玉仍嘱店家煮了些馒头备好,三人便同去府衙外广场上等着。晨光熹微,李延玉眼瞧府衙方在一片暗里,现下便渐显了轮廓、出了色彩,地上鸟雀成群,耳畔虫鸣不绝,一阵凉风吹过,冻得她不觉缩起脖子。又是一日。


李延玉手提食篮,于这开阔地界来回踱步,先是怨道“天却尚寒”,又忧道“这馒头莫要凉了”,终不耐道“怎还未出来”。滕雨和田力在她后边,却是规规矩矩站着,见她这般,便知她雀跃之情。不远街上,行人来来往往,李延玉不时回头打量,生出些“过尽千帆皆不是”之感。


东边终有了动静,三人便见着架马车缓缓驶来,前边乃御者及位侍领。李延玉立带头迎上去问:“劳驾,请问,可是我家小姐,段小姐?”侍领面露疑色不答,只回身问车里,桃花便掀开幕帘探出头来,面上立时欢喜起来。侍领遂放下心道:“几位请回去等罢,我得了王大人之命,须得亲将段小姐送回的。”李延玉道:“无妨,我等便跟车亦回去。”


回至客店,桃花下了车,李延玉立拥她入怀,二人不胜唏嘘。那侍领跟着桃花,直至亲眼见她进了屋,方告辞而去。桃花独坐桌边,见那三人皆站至稍远,打量她半晌,眼里多有审慎之意,不住笑道:“不过离了四五日,便这般生分了?”


李延玉扶颌肃然道:“瞧瞧你可瘦了。”


桃花终大笑道:“小姐快别逗我啦!我每餐饭除府里的,还要吃小姐你的和沈小姐送的,再晚些出来,怕是要撑死!”


李延玉终笑道:“我瞧着亦是没瘦。”


四人终皆入座,李延玉问:“桃花,这几日可受委屈?”桃花摇头道:“哪里有。小姐,要我说,段小姐这身份当真好用,我自进府来,除却不要我出去,事事皆有人照料。”

她一眼瞥到李延玉右耳明珰,“小姐,你这坠子倒挺好看的,不过怎……”方说一半,她又见滕雨悄对她摇头,立收言道:“哎呀!看见这坠子,我倒想起了,昨日沈小姐送条鱼来,里边还藏条纸,望我想法子给王大人说,小姐手里有证物来着。谁知我还没想出法子呢,已放出来了。”滕雨立问:“桃花,你倒是说说,是抓住真凶了,还是查明缘由了?”桃花笑道:“说是公主醒来,亲指认了真凶,现下已抓住往京城送了,听说皇帝要亲自督审呢。”滕雨惊道:“这真凶竟是何人,这般大胆!”桃花却不知详情。


李延玉这才道:“无妨,现下桃花回来了,他事皆不干我等。桃花,我昨日已与田兄和滕兄说了,此番事了,便下江南,回我原籍去,想法子给我父母安葬一番,若得归先人之兆,那便最好。”


“先人之……罩?”


滕雨解释道:“便是祖坟。”


桃花喜道:“自然是好的。我还不曾去过江南呢,听说那里煞是富庶,俊俏的公子和水灵灵的小姐到处都是,美景美食亦是出名。”


李延玉忍俊不禁道:“瞧你说的。那沈小姐同段小姐皆是北人,你瞧我同她二人比,谁水灵灵些?”


桃花不平道:“她二人容貌虽好,但要说肤质,哪里比得了小姐水嫩!”


李延玉又笑问滕雨,滕雨却道:“见那二位皆是夜里,并未看清,说不得话。”


见桃花神采奕奕如前,三人虽不说,自是暗暗放下心来。不料重逢不久,沈念忽来辞别。滕雨同田力主动回避,屋里便余李延玉和桃花。


“此番桃花之冤得雪,实乃幸事。如此,小女亦无所忧,便来辞行。然此番进宫一事,终是烦扰李姐姐、桃花妹妹及另二位大兄,现身无长物,唯余些金银细软,便赠与诸位,聊表歉意。不罪,不罪!”见李延玉有辞受之意,沈念不待她开口,便伸手止住,“姐姐万莫推辞。虽皆是俗物,因知姐姐尚要西行,路上多谢财物,总是方便些。况此番之事,还令桃花妹妹受苦,小女同段兄、惜妹妹皆难自明,亦不求几位见谅,唯望收下些薄礼,另日后若有我等效劳之处,几位便来信,我等必竭全力。”


见沈念言之恳、情之挚,李延玉遂收了:“那便谢过沈小姐及段公子、段小姐几位。不知沈小姐此去,可是欲回弘农?”


沈念答道:“前些日子家父来信,道是要小女往杭州府表亲处暂住,如今禁令已除,适逢段氏兄妹二人亦要南下,便同他二人同路了。”


李延玉拱手道:“如此便好。那,延玉便祝沈小姐与段氏兄妹,皆一路平安。”


“多谢姐姐美意。”沈念还以一礼,“不知姐姐后续有何打算?”


“待桃花休养几日,便想着回乡去。”


沈念惊道:“姐姐不是于长安尚有要事么?”


李延玉却笑摇头道:“这五六日过去,纵是要事,亦不要紧了。”


沈念亦笑道:“确是如此,那小女,便预祝姐姐几日后亦一路平安。”又看向桃花,“我尚欲同桃花妹妹说几句话,望姐姐允我。”


李延玉离屋后,沈念挪至桃花身侧。


“桃花妹妹,此番之事,令你受苦了。”沈念说着起身,恭恭敬敬向桃花行了一礼。


桃花却摇头道:“念姐姐哪里话,我本就是无关之人,又身负段小姐之名,哪里能有事。”


沈念笑道:“我若有个如你一般的小妹,那便好了。”她又缓坐下,踌躇一番,终拉起桃花双手,“这几日,劳你同我一道游乐。日后若是离了你姐姐,一时无处可去,便来寻我罢,无时无刻不可。”


桃花道:“念姐姐口说无凭,到时我一破烂乞丐找上门,怕是要被你家丁乱棍打死。”


沈念忍俊不禁道:“哪里会。”又愁道:“是啊,口说无凭,该送你样东西做信物才是。哎呀,这下可愁了,我并无准备。”


桃花立拍拍她手背,笑安慰道:“我不过是说笑,没有便没有……”话尚未说完,却见沈念不知自何处摸出吊香囊来,其上绣杜若,角落里新制“沈念敬赠”四小字。


“妹妹瞧瞧,此物如何?”


桃花立嗔她:“原来你早准备好了!又捉弄我呢。”


沈念却黯然道:“是啊,这几日多有捉弄,日后就是再欲捉弄你,亦是……”她将香囊放入桃花手心,“‘搴汀洲兮杜若,将以遗兮远者’。兹去一别,欲再同你于街头巷陌谈笑,尚可得乎?”


又到了一卷(不一定)一度的告别章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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