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我说这些根本没有意义,”被我用枪指着的男人仍旧高举着双手,只不过他的视线一直在来回晃动,
“这只是一个游戏,一个粗制滥造的连半成品都算不上的游戏。没有剧情,没有完善的人物关系、地图也只开发了这么一块地方,甚至我们连名字都没有。我需要遵从我的初设设定,你执意要保护的人也已经不会再醒过来了,我们的程序设定就是这样。”
“所以呢?”我稍微低下了枪口,但并没有完全把枪放下。
“所以就别和我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大姐,这只是一个通关流程罢了,设定成这种不被你接受的形式也完全是因为制作者的恶趣味。”在这样说着的同时,他也用手指分别指着自己和我身后的女生,
“等你离开这儿,她照样会回去原来的地方,然后被另一个女生日复一日的杀死。我也一样,我也会待在监控后面看着同样的画面反复播放,这里所有的人都一样。我们只是程序,别在我们身上浪费感情好吗?”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你信不信不重要,只要再过几分钟,设定好的程序会自动执行。即使你坚决不允许我要做的事情,它也还是会在不久后变成事实,你的同意与否只影响时间长短而已。”
“那我们就在这儿一起看着吧,”后退到墙边,我紧挨着身边晕倒的女生站着,“反正也不差这点时间,你说的是真是假让事实证明给我看。”
于是他很自觉的靠着对面的墙边坐了下去,从始至终他都非常配合,这也让我对他的态度差不到哪里去。
关于他所说的那些话,我其实大概明白那里面没有多少虚假的成分,我只是不能接受有人在自己眼前被杀死。既然我们只靠语言说服不了彼此,那就让事实来证明。
反正不差这点时间,这一句绝对是我的真心话。
几分钟的时间一转眼就消磨殆尽,尽管他并没有说到底是多久,但他表露出来神态在告诉我那一刻就要到了。
我握着枪柄的手指不由自主更用力了几分,毕竟它是我在这里唯一可以依靠的东西,我口袋里那副已经碎掉的眼镜差不多可以归属在废品里了。
“看吧,结束了。”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明明一直处于我视线之内的女生突然不见了踪影。而我和他之间的地面上凭空出现了一副宽大的十字架。
原本在我身边的女生就那么出现在十字架的正中心,一枚长长的钉子径直贯穿了她的胸口,整个十字架一大半都被染成了刺眼的血红色。
“为什么会这样?”
出乎我的意料,看到这一幕时我的心情格外平静,分明是那么残忍的画面,可却没能在我心里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就如同早上看到了升起的太阳一样风平浪静。
我甚至不清楚自己问什么,是问那个女生为什么会一瞬间被钉在十字架上,还是在问自己的情绪为什么这么稳定。
“因为是个半成品都算不上的产物,过场动画被省略掉了,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他去到了十字架的正下方,那里的地面正在一点一点地裂开,看到他向我挥着手示意我也过去后,接受了这个事实的我如实照做了。
当我们同时站在十字架下方的地板上时,地面开裂的速度瞬间快了几倍。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支撑着我们和十字架的地面已经全部碎掉,之后并没有出现什么反重力的情况,我们毫不意外的一起开始下落。
就像是潜水那样,越往下速度就越慢,直到彻底穿过什么都没有的空气水池。等重新接触到结实的地板时,和先前不同的新场景才摆在了我们面前。
如果说之前是现代城市的办公楼,那现在这里就是西部电影里常见的那种风沙荒漠,两个场景根本没有一点联系,强行转换产生的突兀感强烈到让人没法忽视。
“需要我解释一下吗?”和我一起来到这里的男人主动开口说,“如你所见,这是一个西部世界的经典地图,至于为什么上一个地图和这里没有任何联系,单纯的因为这里的制作者想到哪就做到哪,这个游戏的粗制滥造体现在很多方面,你要适应这一点。”
“你所说的制作者究竟是什么人?”被迫接受了他的说法,但我更关心他口中创造了这里的人,“我应该是要去顶层,但我们却在向下,这也是那什么游戏设定?”
这次他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即给我回复,而是散步一样地走到十字架旁边。
这个带我们过来的东西没有消失,但上面的钉子和被刺穿胸口的女生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很应和场景的牛仔帽,以及最下面挂着的几支左轮手枪。
“你认识她的,”拿起了一顶帽子,男人顺势把帽子递给了我,“带你过来的人就是这个游戏的制作者,她对我们来说就是上帝或者神之类的存在,而且极其不负责任。”
“创造这里的人是6……”
“嘘!”我刚要说那孩子的名字,结果他像是生怕听到一样的打断了我,“那个名字你最好不要在这儿提起。还有,保护好你的帽子,不要让它从你身上离开。”
“原因呢?”
“当然还是游戏设定,”他稳稳把一顶相同款式的黑色帽子放在头上,并且用帽檐遮住了半只眼睛,“丢掉你的帽子会导致游戏难度翻倍,如果你对自己有充足的自信,那就不需要在乎我说的东西。”
又是那什么游戏设定,虽然我差不多明白了这是一个实景游戏,但他身为游戏人物却总是把“设定”、“程序”这样的词挂在嘴边,多少会让我觉得怪异。
不过我至少知道6626那孩子的确是这个地方的创造者了,而且被那孩子创造出来的人好像很怕她,并且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把这里制作完善,是没有时间还是单纯忘记了呢?
“我会保护好它的,”和他一样戴好帽子,但我可没有无聊的遮住眼睛,“回到刚才的问题,我们的方向是对的吗?一直往下可以去到顶层?”
“没错,就是这么一回事。要去顶层实际上却是要下到最深处,你权当这是制作者的又一个恶趣味吧。”
随后他给自己带上了一支样式很古旧的左轮手枪,尽管他带着那顶牛仔帽,但那身办公室套装在这里怎么看都很扎眼。
虽说我也没资格说他就是了,毕竟我的衣服也是和他差不多的风格,在早上起床的时候我根本没想过这半天不到的时间会有这样的经历。
“你不需要它们,”像是看懂了我询问的眼神,他盯着剩下的那些左轮手枪摇了摇头,“你有更好的,它们和你那把枪比起来连残次品都不算,我们出发吧。”
说罢,他一马当先闯进了荒凉的沙地里,我也只好紧紧跟着他的背影,同时还要用一只手来按住帽子,否则一直吹个不太的风沙绝对会让我的帽子来一场没有目的地的旅行。
路上我问了他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他只说是去一个小镇,那也是这片地图里唯一的居所。
据他说这里本该有很多城镇,甚至会有铁路和港口,但由于制作者刚开始没多久就撒手不管,所以到目前为止整个场景里只有一座小镇。
去往小镇的路很远,我感觉我们至少走了一个小时,但周围的仍旧只有一成不变的沙尘和荒地。好消息是我的手机还带在身上,坏消息是它根本指示不了时间,更别说打电话什么的了。
毕竟,我现在就连正常的打开屏幕都做不到。它疑似已经彻底坏掉了。不过倒也正好,要是在这种风格下拿出手机的话,未免有点过于现代化了。
这段路如果按照最初的计划完工,那我们就可以选择火车、马车、或者是骑马之类的交通方式。但由于总工程师撒手不干了,现在我们只能依靠自己的双腿,用人类最为原始但有效的移动方式来走完这段路程。
等下次见到6626那孩子,无论有没有作用我都一定要好好说教她一下,怎么能半途而废到这种程度,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了。
终于,在我们走了不知道多久,已经完全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时,一扇破破烂烂仅仅起到装饰作用的木门立在了我们几十米之外的地方。
“有人在跟着我们。”和我并肩前行的男人突然说了一句。
“我知道,”回应他的同时,我们的脚步也没有停下,“那人跟了我们有一会儿,不是正好顺路,大概是盯上我们了。”
“我要杀了他。”
“原因呢?”
“他想杀了我们,那家伙就是做这个的,算是进入镇子前的第一道考验吧。如果你戴上眼镜回头看一看,就不会怀疑我说的话了。”
“抱歉,它之前被我弄坏了,”碰了碰口袋里只剩框架的眼镜,我感觉到跟在我们后面的人又靠近了一点,“如果我不同意呢?你会怎么做?”
“我还是会杀了他,”与此同时,他突然反转手臂看都没看就向身后开了一枪,那个跟着我们的脚步随着枪声彻底停了下来,
“我不是在询问你的意见,那只是通知。”
“我不喜欢你说话的态度。”
“谢谢。”
谈话到此为止,话题的中心已经变成了风沙里的一份子,再聊下去也没话可说。在这个小小的插曲结束后,我们也是真正来到了小镇的内部,一个五脏俱全的聚居所。
那孩子创造这个地方的时候大概参考了某部西部电影,镇子里各种建筑的布局和风格看起来格外熟悉,就连街上零零散散的路人也一样,我们两个在这些西部牛仔们之中有点格格不入了。
杂货店、医院、武器铺、餐厅、旅店、马场、等等之类的各种东西一应俱全。当然所有西部电影里最重要的酒馆也没有缺席,我们现在就朝着它直直地走过去。
就如同西部电影总是于酒馆开始一般,我们也要在这个充满滤镜和奇妙色彩的场所里开始暂且未知的游戏。
我的手已经碰到了酒馆的门扇,只要再稍微用力一推,新的故事就会一触即发。
如果要我许个愿什么的话,我只希望待会儿不要发生那种让我不得不开枪的事情。就算我已经接受了这是个游戏的事实,但过于真实的场景总归让人心存芥蒂。
嗯啊……要是玩玩牌喝喝酒就可以通关,那样可实在是太好了。不过,应该也就只是我自己想一想了。毕竟,创造这里的那个孩子,她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拥有一个较为恶劣的性格。
所以啊,我现在做的这些事到底是为了什么?怎么看都和拯救世界没关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