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应下宋国亲事的消息,在这天清早传遍了行辕上下。
重臣显贵尚未赶来,府中女官便已按捺不住。
姐姐们丢下各自所司,不顾卫士拦阻,齐齐汇聚堂上。
有的说邹正不足为信,想劝飞雪别做傻事。
有的说南国地方潮热,搬去那里小命不保。
还有的因为怕我伤心,竭力将我好生安慰。
也有年长的几位不分青红皂白,劈头就将飞雪责备一通。
“殿下!雀儿同妳相濡以沫,咱们大家看在眼里!”
“如今妳做这等糊涂之事,又将她置于何地?”
飞雪只得小心自辩,将事情原委细细说了,还重重发誓不会辜负于我。
“我又不是真要嫁那傻憨!”
“不过是赏他个虚名,好叫南国奸商没法欺负咱们。”
“诸位姐姐无须担心,我这命、这心、这身子,都早已许了雀儿,便是玉石俱焚,也不负她!”
“若那杨穹谨守规矩,我便与他相安无事;但凡敢有半分不轨,定叫他死无全尸!”
这话已经说得绝了,可大家还不放心,非得逼着她又对我发了几次毒誓,方才罢休。
此时侍从来报,说宋使一行已经奉教令前来,正侯在堂下。
这下可算是炸了一锅。
女官们当即涌去堂外,要找邹正理论。
卫士、侍从束手无策,飞雪和我也劝拦不住。
只见姐姐们围了人家,又是一顿数落。
或责她强人所难,或诫她言而有信,直把翰林当成歹人,礼数全无。
邹正不仅不怪,还连连致歉,好生开解。
镇定自若,神态淡然,全然不似昨夜庭中那般情真意切。
外人在场,她也无法如实相告,只说些冠冕堂皇之语。
幸而她始终恭谦,口称“姐姐”,不时施礼,叫女官们也不好更多为难。
如此,召见之事拖延不少。
待到各位重臣相继到了府中,各位姐姐才悻悻撤围。
恰好飞雪本就预备着要众人当个见证,于是干脆将全数人等一道召上堂来。
无论女子、男人,不分贵贱,共历此刻。
领卢、中书两位面色凝重,约是已经听闻公主许婚一事,知飞雪所为皆因百姓。
迦马丹沙神情凶恶,难掩怨恨,即便泡了半夜凉水,他也不见得清醒多少。
其余臣子态度各异,有人庆幸,有人不平,有人欢欣,有人忿忿。
皆有盘算,各有道理。
众人到齐,飞雪唤来邹正,将许婚之事相告,但也示以法度,严令遵循——
其一,一国之主不配他国之臣。杨穹须将宫阶诸事了却,婚礼方可举行。
其一,两姓既已合同,夏、宋遂为一国,所有百姓,无论族属,须一视同仁。
其一,虽为一国,但各有其俗,所置官署、法令,暂沿如常,各守其境,以待后来。
其一,虽为一国,但北虏未灭,军兵行伍不宜裁撤,须自领所部,战则协同。
其一,虽为一国,但河西新复,物用局促,故岁赐不免,给付照旧。
其一,既为一国,则两无亏欠,积年旧怨,不可再计,谤者治罪,以儆效尤。
其一,既为一国,则百工同享,机械器具,皆可采办,匠人学究,聘雇随需。
其一,既为一国,则帝后同朝,国事共商,政令合出,消息互通,不以有欺。
其一,礼成之后,夏王之爵不废,移镇南都,所用仪仗、旗帜、器物,皆从旧例。
其一,虽为夫妻之国,但天家不同黎庶,不可共居,当择险要处别筑一宫,为皇后居。
其一,皇后所居之宫,守兵万人,其余如女官、侍女、役妇,皆由夏选,不得干预。
其一,皇后所需用度,俱出内藏,不可克扣,五年为期,核算增益。
其一,嗣后若有承袭之议,当二圣共论,以定储位,不可擅立擅废。
其一,有女官嵬名氏,贤良淑德,蕙质兰心,广有美名;当册为夏国夫人,使伴王侧。
以上所涉共十四条,飞雪授意,徐舜机当场草成,若宋人不从,则婚姻合同之论毋需再议。
邹正接了教令,逐条品读。
众人皆谓其必有交涉,不料这人竟照单全收,满盘答应。
“如此痛快?妳家哥哥当真托妳全权?”
飞雪询问再三,以求确认。
“下官获全权,当堂所决俱出国家。”
宋使正色以对。
飞雪不再迟疑。
“取笔墨来,供翰林署名画押。”
头一次,她没用那些自起的诨号称呼邹正。
可后者还有话说。
“且慢。”
“下官既已允了监国这十四条之数,则监国亦允下官一条,以示对等,可否?”
她这么说,似乎也无可厚非;但以邹正秉性,不会只为“对等”。
飞雪嗤之以鼻。
“请翰林明示。”
于是邹正也不掩藏——
“其一,既为一国,山河一体,东西国民,往来无阻,修路筑桥,各听其便。”
“如此款,监国可准?”
邹正言毕,堂上一时鸦雀无声。
其实众人皆知其中必有所图,只是不明这修路筑桥之说,又会藏有怎样玄机。
还是飞雪一语道破。
“我若允了此条……”
“妳就能将那舟桥架上河川、道路修过祁连,再将铁骑、大铳送来我这河西了?”
有妳这般机敏聪慧之人作伴,妳家哥哥还真是好命。
此言一出,满座纷乱。
眼看质疑之声、攻诘之语,又要直扑邹正而去。
但飞雪即刻喝止,将这番骚动灭于未起。
“要修路架桥,那便尽管去做。”
“妳家钱多,如何花销,都由着妳。”
“想那道路桥梁,所输之物不止兵事。”
“坦途一开,米粮、布帛、铜铁、羊马,各般器物,皆尽其流。”
“于国于民,倒是也不失为善举。”
她停顿少许,忽而又作冷笑。
“至于到底来的是吉是凶,就看我同那位‘夫君’,相处如何了。”
“翰林,可是如此?”
邹正颔首而拜。
“监国明鉴。”
这回答依旧自负。
两人仿佛同局对弈,都明了对手心意,却始终坦然应战,乃至乐在其中。
胜负未分,有待将来。
飞雪旋即授命中书,将此条补入,一式三份。
邹正重又阅毕,随后一一签字,加盖官、私二印。
其一存于监国府内,另一将由邹正差副使快马递传归国,以待杨穹过目。
若是襄阳那边也允了,两国便要相与会盟,缔结正约,覆以国玺。
剩下那份,即刻由夏、宋两方共遣扈从,送至张掖大佛寺内,交由僧人妥为保存。
神佛见证,不使违约。
事情至此,眼看也就尘埃落地。
只剩一人,还欲挣扎。
邹正刚将契约交予从人,迦马丹沙便冲出阻拦,不让副使离去。
“南人狡诈,世所共知!”
“无凭无据,只有这薄卷一张,如何能使我们信服?”
“监国既已将本身嫁了出去,不如,再让将来夫君割予关陕二十州、军之地,以作典押。”
“往后他要是待妳不好,我们便夺了此路,狠狠惩戒!”
这人不知是中了邪咒,还是尚未醒酒,竟公然使出此等挑衅手段。
张口便要二十州、军,宋人岂肯遭此屈辱?
且他看似是为飞雪着想,实际语态轻蔑,多有嘲讽。
飞雪面色沉下,就要施以雷霆手段。
然而不待我家白鹰出手,便有麒麟施以教训。
“院令,割地之事不在下官权责,且容禀过官家,再做行复。”
邹正恭敬作答,只是这很快转了话锋。
“下官还有一事,当请院令知晓——”
“”部主母约如梅朵,已于月前遣使至襄,言为外力所迫,人畜不安,故上表,以求庇护。”
“查其人,宽厚知礼、真诚良善;而其国偏僻,道路艰险,往来不易。”
“如此却仍心向王化,忠贞可鉴。”
“吴国公已禀明圣上,许其内附。”
“以其地为鄯州,册其雍国夫人、其子青唐侯,仍知鄯州,管辖旧领。”
“吴国公知院令与那母子素不和睦,亦知贵方自认奉浼[注1],有志报复。”
“然,今既同树一帜,共为明主,当抛却旧怨,齐心戮力。”
“吴国公命下官转告院令:冤冤相报,因果始终,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向闻院令虔诚,以佛前学徒自居,当知此理。”
看起来,与宋人有约的不止河西。
我与那位青唐主母从未谋面,但眼下却莫名地心声好感。
多半缘由,大约也同迦马丹沙有关。
眼见他因邹正的消息气急败坏,我不禁幸灾乐祸。
这人自来了西凉,便始终对飞雪有所企图。
相较南国红龙远在天边,这脱思麻的耗子才更讨厌。
听——
“那个下贱的约如娼妇!”
“她又开了那张有毒的嘴,先是骗我老迈的父亲,现今又诈了宋国权贵!”
这人果真暴跳如雷,口出恶语。
“我必要叫那贱妇受极刑!必要叫她的野种下火狱!”
“青唐的城、青唐的人,全是天赐我的东西,谁也休想夺走!”
就像只被茅草挑唆的蟋蟀,张牙舞爪。
可惜,任他怎样翻腾,逗他的人都稳操胜券。
“院令且息怒。”
“契约一成,汝与雍国夫人既同朝为官,何出此言?”
“还望院令谨言慎行,不与国家为难。”
邹正的警告不温不火,可她提及“国家”二字时所用口吻,却叫人脊背发凉。
只是那吐蕃人已被仇恨迷了眼睛,不闻不听,乱咬一气。
“宋国不是我的国!吴公不是我的君!”
“高地的骏马,岂可听命于湖泥里的草蛇?”
越说越没边际,越怒越不知死活。
“院令,还请自制!”
“雍国夫人已上奏,诉汝唆使阿柴各部袭扰其境、掠其人畜、杀伤良民。”
“朝廷不日将降旨汝处,所为申斥。”
“院令若不命阿柴返还所掠人畜、偿付所毁之物,朝廷必有责罚!”
“请问院令,当是时,还将如何安身?”
这已并非警告,而是训诫、乃至威慑。
可尽管邹正已然声色俱厉,受诫之人却始终冥顽不灵。
迦马丹沙不仅不跪地求饶,反倒连连叫嚣,吵嚷着要调动本部兵马,前去攻打仇家。
这恰恰给了邹正机会,让她将飞雪牵扯进来。
“院令既不奉襄阳之教,还请西凉裁断。”
邹正朝着飞雪躬身,而众人也纷纷望向玉座所在。
于是白鹰正色,目光扫下,所及之处,无人不礼拜,无人不恭顺。
飞雪坦言——
“那约如梅朵此前亦曾有书信于我,言阿柴平白犯境,劫掠甚重,求我约束其人。”
“我已唤了知情人同来对质,事有确凿,曲直分明。”
“既然阿柴不对在先,我自当为青唐做主,还她人众、家畜。”
她依次看向在场的几位阿柴头人,最后瞪着迦马丹沙。
白鹰眼神如炬,不怒自威,照得耗子们缩头缩脑,却无所遁形。
片刻后,她才收了这警告,重与邹正对答。
“但阿柴再错,终究已向我效忠,要罚,权也在我。”
“亦望吴国公约束青唐母子,同守界线,不可因怒兴师,擅相攻伐。”
飞雪如此处置,等于两面敲打。
既拴紧阿柴人的缰绳,也免得脱思麻借宋人之力壮大。
吐蕃广阔,俯瞰河西,方国林立,自相纷争。
若说南国君臣打着那地方的主意,飞雪这边也并非全不在意。
只是婚约新立,二者皆不愿生事。
这阳谋连我都懂。
众人慑于庞宁之威,不敢多语。
当下约定,两边各守其境,严禁私斗。
再有纠纷,当移书西凉、襄阳,乞上国遣使解之。
要论输家,恐怕也只有迦马丹沙一人。
勾连仇家侵害故人,脱思麻各部恐怕早已将他视若奸贼;
失了所掠人畜,还得赔上许多,阿柴诸人不敢埋怨飞雪,却也会恨那挑唆之人;
而在这朝堂之上,迦马丹沙更是大丢面子。
昨晚刚遭惩戒,眼下又被责罚,如今人人都知他在庞宁面前不受待见,又怎会同他结交?
过去他费尽心机网罗党羽,现在恐怕都要作鸟兽散。
看他灰头土脸,我恨不能拍手称快。
我厌恶这人。
他野心勃勃,他虚情假意,他巧言令色,他想同我争飞雪。
该!
……
是日之后,各般消息传遍河西。
有说飞雪与那南国皇帝议婚的,有说我将被册立为妃的;
有说宋人割地为聘的,也有说大夏诸州尽归宋国的。
各式各样,稀奇古怪。
只有那些宋国货物不曾造假,此地百姓趋之若鹜,交口称赞。
这城里还来了许多西域、吐蕃的客商,为求南国丝绸,不惜一掷千金。
西凉人士有店的忙着生意,无店的也活计不断,二十多日便挣够了一年花销。
就连迦马丹沙,听闻也招了不少商人到府,买卖兴隆,应接不暇。
可惜那繁荣景象,我俩也都未曾亲见。
毕竟,那些时日,我们只在府内居留。
一月间,凡得了空闲,飞雪必定返身闱中。
其间只有两次邹正夜半来访,我已入睡,她就自行去见了。
余下时候,飞雪全归我。
与我说话,同我嬉戏,共我赴巫山。
仿佛为了报复我先前的算计,她尽情施展,无比放纵,贪得无厌。
占有我时,她老是故作强硬,偶然还会假意做些粗暴举动,给我几次小小惩罚。
轮到我来侍奉,她便佯装不满,每每意犹未尽,不是笑我指儿纤细,就是嫌我唇物僵直。
若我强忍心火,她就变本加厉;若我生了气,她便更为欢畅。
这冤家何时变得如此滑头?真是恼人!
但我也理亏,自作自受。
无论她怎样玩弄,便是玩出花儿,吹弹拨唱、钟鼓齐鸣,也只好统统领受。
反正,飞雪给的,我都想要。
若能日日与她如影随形,我死不足惜。
至于她嘛,必定也这么想。
一曲终了,我尚在失神,却听得她造作埋怨。
“小雀儿,坏雀儿,方才妳挠得我好痛。”
“快瞧瞧我的背,一定全红啦!”
她装得委屈,要我哄她;待我好话说尽,她又会忽作狡黠,调侃几句,用力抱我。
小憩之时,我们侧着躺;我枕她的胳膊,她搂我的腰。
这样我们便能时时看这对方,分毫都不错过。
“妳总上当——可我就是喜欢这样的雀儿,就是放不开这样的雀儿!”
“听好啦,待我俩搬到江南,就一起住那新宫。”
“昼间我得打理朝政,妳便和我一道去殿上;夜里咱们回去,整晚都不分开。”
她说时满脸认真,我却被逗得直笑。
“殿下,这不是,还和我俩现在一个模样吗?”
出则同行,归则同寝,一株二艳,并蒂双花。
“就是要如此,不好吗?”
“还是雀儿想同我分开?”
“我可不依!可不依!”
她虎起脸来,潮红犹在,宛若海棠两抹,绽于我心。
琥珀双眸一眨一烁,无论哭笑都闪着灵气。
俏丽朱唇微微涨着,拢成一环小玛瑙儿,晶莹剔透。
飞雪美得醉人,哪怕正与我斗气。
可这吐息……全是乱的呀。
唉。
一朝想起她心里藏着不甘,就叫我胸口痛得厉害。
我忍不住亲上去,想将这错杂之气合着烦恼一同吞个干净,只留安心给她。
可她哪里受得了这般颠倒?
刚一回神就反扑过来,将我合身压下。
我被她制着,如同弦儿那样由她拉扯,任其摆弄。
她不知已张过多少回弓,放过多少枝箭。
论力气和韧性,我哪里比得过她?
不多时,便娇喘延绵,昧声寻绕,人也柔软得几乎脱了形,只知迎合,难以自拔。
呵,飞雪说得对,全对。
人都道珠联璧合,我俩又怎能分开?
鸯鸯共生,鸿雁同死,孔雀相殉……
飞雪与我。
……
西凉与襄阳间路途遥遥,使节往来月余。
待宋人拿着回函重归,已是盛夏时光。
照函中所言,杨穹不仅准了婚约各条,还求飞雪准他前来提亲。
依汉地规矩,婚礼之前,两边原不相见。
可杨穹却说,这联姻一事,他有愧于心,万望飞雪恩准,许他当面致歉。
为表赤诚,他声言不以大军相随,只领禁卫千骑,前来谢罪。
届时,将以金马为聘、绸山作彩,恭迎西国之君、中土女主。
这事来得蹊跷,朝臣之中不止一人疑其有诈。
宋人提议在边界相会,万一预先埋伏,去的便凶多吉少。
可这一次,飞雪却不像以往那样慎重。
“自然要去!为何不去?”
“难得吴国公用情至深,这边若是怠慢了,中原腐儒岂不又要废话连篇?”
“去!我也有意见见这将来之人,看看此军中同袍、殿上同席,究竟是何等英雄。”
“翰林,告诉妳家哥哥,我也只领亲兵千骑与会,省得叫人诽谤,污我欺他。”
这话说得狂妄、无智,全然不像飞雪,却又好像寻常得很?
只是臣子中仍有多人以为不妥,尤以中书为首。
“监国!”
“离城远行,孤身大漠,倘若仅以千骑相随,恐生变故!”
“还请委一宿将,别领一军,远近护卫,以作策应。”
徐舜机如此建议,考虑周全,也是忠心之议。
然而花丛虽美,也有毒蛇盘踞。
“下官亦有此忧,望监国明察。”
邹正竟也附和?
可最该提防的,不就是妳那家里人么?
而飞雪似乎信了她。
“既然如此,翰林以为,阖朝上下,谁又堪此重任呢?”
飞雪询问,邹正作答。
“飞龙院令忠诚不二,有功在先;其麾下精锐三千有余,正可担当护卫之职。”
此言既出,满堂皆惊。
谁不知道迦马丹沙与邹正势同水火?
谁不知道这吐蕃人正为飞雪左右厌弃?
竟然举荐此人?
邹正到底有着怎样盘算?
中书显然也不认同此议,可已来不及出声。
“既然翰林也这么想,就安排下去罢。”
飞雪懒懒散散,只一挥手便定了这事。
迦马丹沙听闻,惊异之余,立刻下拜谢恩。
口口声声,说他定会不辱使命,便是丢了性命,也要护飞雪周全。
如此这般,朝臣不再多议。
一鹰一龙,各领千骑赴约。
只携寻常兵器,不多预备仪仗,一切从简。
迦马丹沙统领所部三千,遥遥追随,在后方五十里处充任护卫。
至于相会之所,则被定在了群峦东南、柔狼山脚。
那里正是夏、宋二境交界,荒凉偏僻,饱经动荡。
飞雪挑了那里,大约也因其地无人,行事方便吧?
往后几天,两边书信不断。
宋人时时通报杨穹行迹,夏人则告以婚礼预备琐事,交相呼应,不胜热络。
虽然我总觉得事情古怪,可飞雪不提,我也就不做他想。
外人眼里的好姻缘,我俩心中的苦黄连。
既然谁都不说,终于,渐渐也没了议论。
就这样,需往那柔狼山进发的日子,也悄悄到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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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意指“蒙受冤屈”。典出唐末五代时期南汉国大臣王定保所著文言轶事小说集《唐摭言》卷二《恚恨》。原文为:卢吉州肇,开成中,就江西解试,为试官不送。肇有启谢曰:“巨鳌屃赑,首冠蓬山。”试官谓之曰:“昨某限以人数挤排,虽获申展,深惭名第奉浼,焉得翻有‘首冠蓬山’之谓”,肇曰:“必明公垂问。大凡顽石处土,巨鳌戴之,岂非‘首冠’耶!”一座闻之大笑。顺带一提,本篇也是“贵人多往(事)”一词的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