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面前打著瞌睡的友繪隨著列車的行進輕輕的晃了一下,棕色的長髮隨之搖擺,似乎是一直盯著相似的田園風景到有點疲倦了,最少幾分鐘前她是這麼說的。
我望著窗外一片綠色的景致,突然發覺自己正在離熟悉的地方越來越遠。
對著各種旅遊資訊姑且訂了些行程,把一直沒用上的年假投在這裡,拉上我現在能夠信賴的同行的朋友,搭上單趟幾個小時的列車,然後就這樣逃走。
要去的地方,是曉的故鄉,明明說著想要逃跑,逃去的地方卻又是和她關係匪淺的地點。
有要去的地方,還有要見的人,除了之後得親自和她說的事情之外,想要再多了解她一點就只能這麼做了。到這個地步,其實已經不太明白自己到底是膽小還是勇敢了。
「人不可能跟另一個人完全互相理解。」這樣的正論,我再清楚不過,但直到我看見了另一面的她,我才真正的感受到這句話的含義。
在我面前總是拘謹細心,只要相處在一起就會表現得開心的她。在別人口中生活習慣糟糕透頂,在河堤上用著哀怨的笑容看著我的她。
或許,從一開始就只有我卸下了偽裝,而她卻還繼續戴著面具?
胸口被抓住的感覺又冒了出來,她眼神中的悲傷在那之前就出現過了。說著自己是多餘的那個她,不停的選擇詞語迴避我們之間關係的她,還有知道我的名字時落寞的她。
窗外景色的變化,我也只是大致知道而已,在漫長的車程上,我一直在翻著她留在家裡的那本筆記本。
筆記本裡還寫著更早之前的事情,我翻到了最開頭,筆記本的第一頁沒有標註日期,只有潦草的寫著兩句話。
「我把前一本筆記本燒了,如果能把記憶一起丟進火堆就好了。」
「人生是沒有盡頭的迷宮,而我只能漫無目的的繼續走,上次見到的出口只是幻覺而已。」
後面的頁數時序從七八年前開始,似乎是曉在讀大學的時候,日期時不時會跳躍一段,很平常的記錄著日常的一些事情,時不時出現的肖像畫似乎是 Amelia,不過畫中的她留著一頭波浪捲的長髮。筆記本當中時不時還會穿插一些不知道是何處的風景,比如和那個未完成的畫布上一樣的睡蓮,某個建築物的轉角和樓梯,還有從天台一樣的地方俯瞰整個城鎮的風景。
在這些日常之間,穿插著一些沒有日期的頁數,像是囈語一樣的胡亂寫著一些文字。
「我忘不掉。」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不明白。」
「我已經想不起來她的樣貌和聲音了。」
也許,是某個夜裡突然想起了應該要跟著上一本筆記本一併燒掉的事情,才會亂七八糟的寫下來吧。
本來想跟 Amelia 提起筆記本裡頭的事情,但是她搶先一步回絕了。
「妳一個人知道就好了,加上我就太多了,上次那樣偷看一下就是極限。」在私聊的聊天窗裡頭,她是這麼說的,同時還把某人的聯繫方式交給了我。「真的想跟我說什麼的話,先跟她妹妹談談吧,我也很好奇曉是怎麼長成這種彆扭的個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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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睡一下?」友繪的聲音把我從一團亂麻裡拉了出來,她瞇著眼睛睡眼惺忪的看向我,像是把我當作什麼奇異生物似的。
「睡不著。」
「我說妳啊,真的有好好睡過覺嗎?我感覺我隨時都能看見妳醒著。」
「……姑且還是會做夢的。」
雖然最近的夢全是和曉有關的事情。
沒有像那個火車站的夢如此清晰和激烈,只是零碎的記憶,和她在咖啡館或什麼地方坐著面對面,說著一些記不清楚的話題,還有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嘴唇的某種觸感,和那天逢場作戲吻了她時一樣的感覺。
「……稍微好奇一下,妳覺得曉算是妳的誰?」友繪揉了揉眼睛,拋出了我從來不敢去想的問題。
「……是朋友。」
「我總感覺是在這之上。」她笑了笑,只有捉弄人的時候她才會露出這種表情。
「不是很明白。」
朋友之上的是所謂的戀人嗎?像之前那樣的演出就是戀人該有的樣子嗎?
「只是感覺妳樂在其中的樣子?雖然被人捧在手心寵的感覺確實會讓人沉迷。」
「只是演戲而已,那些做法明明只是照著友繪妳教的來做。」
「妳們可是在咖啡館也牽著手呢。」
「只不過是要盡可能不要露餡……」
「明明是自己的地盤也要這麼做嗎?」
思路的盲點一瞬間就被戳破了,嘴上說著只是演戲,卻在沒有必要的時候還繼續下去。
「……不只是朋友吧,先不用下定義,就試著說說對她的感覺?」
「……現在的我只有罪惡感而已了。」
咖啡的香味,大雨中的潮濕空氣,熱呼呼的可可,那雙溫暖的手,有些冰涼的嘴唇。
這些破碎的瞬間是我所知的她的全部,然後,這一切被那個哀怨的微笑所壓碎,剩下的只有後悔。
「只有罪惡感也可以,已經能說明很多了。」友繪的表情一副過來人在教育菜鳥一樣。「因為經歷過那些瞬間,所以才會有罪惡感。」
「那算是戀愛嗎?」
「可以是,但也不一定要是。」
她以前說話會這麼哲學嗎?
「比起下定義,更重要的是想怎麼做吧?」
想稍微逃走,好好的去明白她,然後,和她道歉,好好的聊一聊。
「看起來當初推薦妳用那個交友平台,總算是起到正面效果了。」
「是這樣嗎?」
「妳自己最清楚了吧?已經跟以前不同了。」
胸口中的那份溫暖,還有被什麼緊緊抓住的痛苦,以往模糊不清的事物變得清晰起來。
不管能在這裡知道些什麼,在這之後,我都想當面好好的和她說話,告訴她這些來自深處的,我所不明白的感覺。
然後,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因她而產生的。
我仍然不懂愛戀的感覺是什麼樣子,這個概念在我腦海裡仍然是一個一個現象拼湊組合成的。不過,「想見到她」這樣的心情就包含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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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目的地時是下午,而和那個人約定的時間是隔天,到了旅館的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好,友繪的商店街行程對我來說也沒什麼吸引力,最後,我就頂著友繪不滿的抱怨獨自一人在這個陌生的地方閒晃起來。
雖然算不上什麼旅遊勝地,但這個城鎮還是有些可看的景點,其中一個是當地的高中,根據旅遊手冊上的說法,那所學校的景色更像是公園一樣,環境也意外的開放。
曉是不是在這所高中唸書的,我並不清楚,不如說我對她的過去一點瞭解都沒有。也許,只是我沒有特別去探究而已,不過按照 Amelia 的說法,特地去做什麼大概只會讓狀況變得更糟吧。
作為高中來說,這個地方的面積可以說是大得過頭了,雖然姑且有圍牆作為分隔,不過牆的另一端滿是綠蔭,樹木讓圍牆也顯得不那麼有存在感。
即使是週末,被樹木包圍的小徑仍然人來人往,只不過不是學生,而是在這邊散步或慢跑的普通民眾,順著斜坡往上,在校舍建築物的中庭有個人工造景的池塘。
池中的睡蓮,那幅未完成的畫當中的畫面,腦海裡那張潦草的畫像是瞬間染上了強烈的色彩,像是電影的畫面。
突然想起筆記本的某頁有一小段沒頭沒尾的話。
「她的歌聲揮之不去。」
「只是拼命的在畫布上試圖描繪。」
「聲音是畫不出來的,能畫出來的只有睡蓮。」
那個幽靈的樣貌仍舊沒有出現,像歌聲一樣,能捕捉到的只有睡蓮這樣的殘影,她眼中看見的也是這樣的畫面。
睡蓮之外,周圍的許多東西都對上了筆記本裡潦草的字跡,彷彿在轉角就能看見她的背影,沿著樓梯向上,不知為何通往樓頂的鐵門並未鎖上,順勢的推門而入,佇立在無人的天台上。
這個城鎮沒有多少高樓,教學樓的高度就足以俯瞰全景,時間已經到了傍晚,夕陽的餘暉讓整片風景染上了橘黃色。
即使潦草,筆記本上畫著的就和這個瞬間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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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內的,友繪似乎還是很積極的想拉著我去各種不一樣的地方,還被她用「都出來玩了就不要犯憂鬱了,好好的去玩」這樣的說法批評了,最後答應了她接下來幾天都會配合她才讓她沒那麼生氣。
生氣的友繪反而讓我感到有些安心,對於始終只能抓住現在的我,鬧脾氣的她總是安定的在同一個位置,讓我不至於在模糊的世界迷路。
當然,約好了的會面實際上才是此行的真正目的。
我和那個人約在了附近的一家餐館見面,對方似乎提早許多就到了,她穿著貼身的黑色高領毛衣,椅子上還掛著一件有些老舊的大風衣,淺褐色的短髮細心打理得乾淨俐落,看上去像是什麼刑偵劇會登場的經驗豐富的刑警。她的容貌和曉相反,怎麼看都不像是有外國血統的樣子,但那雙淺藍色的雙眼和那個微笑的神態和曉一模一樣。
「下午好。」她用有些低沉的聲線問候。「我是天野 星,如妳所知是曉的妹妹。最近事情比較少,趁著這個機會見個面。」
「冒昧打擾了。」也許是和曉相處久了,又一次和不熟悉的人私底下對談,心裡或多或少有些不太習慣,於是用著平常的那種看著友好的態度回應她。「發生了這種事情還來叨擾,很抱歉。」
「倒也不會,如果妳不在的話,她大概就真的要沉入河底了吧?」她一邊說著,一邊不停的往面前的那杯紅茶加更多的砂糖。
「就算是因為我而變成這樣的?」
「如果要這麼解釋的話,那也得把我算上了。」她看著那杯加了太多砂糖的紅茶,湯匙攪拌著卻總是有一些溶解不掉的沉積在最底部。「姐如果要討厭誰的話,我肯定能排進去的。」
「討厭?」
「標準一點來說,應該是劣等感?雖然我也是過了好一段時間才意識到。」明知道砂糖已經溶解不掉了,湯匙卻還是在不停攪拌。「仔細想想,拼命的做個好孩子,好姐姐,結果理應要照顧的妹妹卻遠比自己優秀,對姐那種把照顧人當責任的傢伙來說肯定是折磨吧。」
「……能和我多說說她的事情嗎?只聽曉說過家庭成員有誰而已呢。」我端起熱可可淺嚐了一口,甜味在舌頭上擴散開來,如同雨水落在乾裂的地表上,和遙遠的記憶裡一樣。我不由得開始想像起那個颱風天的夜裡喝到的熱可可,是不是也是這種味道?
「從哪裡開始說起呢……」她的視線往落地窗的外面看去,熙來攘往的人群像是水流一樣的沿著街道兩側不停的流動。「我是那個硬頂著人流往前走的傢伙,姐的話就會順著人流被往後沖走。再具體一點的話,我在學校每天闖禍的同時,她在當個乖乖聽話讀書的優等生。」
優等生……嗎,那天她說自己以前也是「乖孩子」,或多或少的明白了她那句話的意思。
「她幹過最壞的事情,大概是上課偷看小說還有用手機?」
「那天野小姐呢?」
「記不太清楚了,大概是打群架吧。以前的我跟奉公守法完全搭不上邊,倒是像給社會添亂的預備軍。」
和曉給人的拘謹印象完全相反,這位警官相當的健談,只要是我問起的事情都很直接的和我分享,如果光是對話方式的話很難想像她們是姐妹。從她口中勾勒出的以前的曉,感覺像是友繪推薦的文字遊戲裡頭出現的,那個總是在圖書館出現的陰沉女孩。
「姐表面上交了很多朋友,實際上大多都只是點頭之交,只要畢業或別的什麼情況,她就會直接消失掉。看起來相處的很融洽,但她還是就喜歡一個人待著,最明顯的大概是長假的時候很少有人約她出去玩?」
雖然曉平常的表現不像是外向或善於社交的樣子,但離孤僻還是相去甚遠。星像是在聊八卦一樣的繼續描述著以前的曉,讓我不由得的懷疑曉是不是身邊的人都是口風不緊的類型。
在閒聊中,曉以前的樣貌已經建構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只有那個關鍵的拼圖了。
「那麼,曉有和天野小姐提過一位前輩的事情嗎?似乎是對她很重要的人。」
「果然是要問那個人嗎?」星露出了微笑,像是早就有預感的樣子。「如果是那個『神明大人』的話,我可以稍微說一些我知道的事情,不過神明具體是什麼樣子,還是得問信徒本人。」
「每個人都這麼說呢。」
「大概是因為她自己說這些的時候也總是語焉不詳吧。」
她一邊說著一邊看向窗外,輕輕的嘆了口氣。
「大概是……高中的時候吧,那時候她還是那個陰沉樣,而且有點鑽進死胡同了,說的比較過分的話,她每天都一副想死的樣子。」
星一邊說著一邊拿出一張照片,裡頭的人是穿著高中制服的曉,當中的她還留著一頭長長的直髮,和現在那種讓人安心的氣質不太一樣,有點黑眼圈的她像是籠罩在低氣壓裡一樣。
「就這樣給我看沒問題嗎?」
「不是想多了解她一點嗎?而且按照我的猜測,如果是妳知道的話……她說不定會又高興又害羞?」
「果然還是不夠了解她呢……」
雖然已經是明顯的事實了,不過我還是稍微的對自己的無知感到震驚,就算是假冒的,但總歸是扮演了一陣子戀人,結果我對真正的她一無所知,而反過來說,她說不定已經把我摸透了。
「那麼……回到剛剛的話題,大概是高二的時候,她透過一個網路認識的小圈子結識了一些朋友,那當中就包含了那位『神明大人』,當然,一開始還只是朋友關係,大概是隨著相處產生了某些變化。」
湯匙停下了攪拌,砂糖仍然有一部分沉澱在底下。
「那人長的好看或是多才多藝之類的大概都是其次,最重要的大概是那個人開導了姐,最少那之後有一段時間,姐不再那麼陰沉了,甚至會開始嘗試面對一些過去在逃避的事情……雖然之後這些都變成反作用力打回身上了。」
「……發生什麼了?」
「大概是人際交友圈的什麼混亂吧,就我這個旁觀者的視角來看,結局就是那個人消失了,然後姐又回到了一片黑暗……所以能讓那個膽小鬼做出過激行為的妳,跟那個幽靈是同等程度的存在呢。」
也就是說,我和那個幽靈一樣,在那天拋棄了她。
「當然,我不覺得妳對她的人生該負有什麼義務,也並不一定非要是什麼朋友,但最少這些都要建立在好好的坐下來說說話這點上。別劈頭就用自己不值得被喜歡來強行堵嘴,然後張口就是不要擺出熟識的樣子,閉口就是不希望妳出現。」
每句話都像拳頭和巴掌一樣打在我的身上,我把這樣的話語丟給了她,最後才會變成這樣。
「……我說,表情有點可怕啊,我只是隨口說說?」
「沒什麼……只是……」
「只不過那個人好像對著姐說過類似的話,要是再聽一次肯定會受不了吧。」
「…………」
「……妳該不會說了?」
「……對不起。」
「道歉的時機跟對象都不對。」她像是知道了自家小孩闖禍了的家長,扶著額頭嘆了口氣。「雖然說是無心的,不過漂亮的踩在地雷上這種事情我還真沒想過。」
「我應該……怎麼做……?」眼角餘光瞥見自己倒映在落地窗上的倒影,本來努力維持的乖孩子的表情已經徹底崩解了,空洞的眼神互相對視,像是要把彼此吸進去一樣。
「取決於妳怎麼看待她。」星收起了剛剛的笑容,突然變得像是在看著案件的目擊者做筆錄一樣。「雖然不知道妳的想法,我倒是能確定姐的想法,那就是她喜歡妳,能為了妳去死的那種,不過妳就算拿槍指著她,她也不會承認的。」
那個颱風天的夜晚,聽到「是不是對我有意思」這個問題就開始顧左右而言他,也許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就懷抱著這種心情了吧。
「如果不是那種心情的話,就要好好說清楚,妳應該是會為了別人勉強自己的類型吧?如果被她知道了搞不好就不是跳河的程度了。」
「我其實對那種事情完全不明白……。」
我終究是不明白那些感情的人,現在所知的一切反而是從身邊的人身上一點一點模仿出來的,只知道「現象」而不知道「原理」的感覺。
「我只是……覺得和她在一起會有種溫暖的感覺……和她在一起會產生很多不一樣的心情……想把這些都和她說……想好好的和她道歉……想見她……。」
一口氣把自己的真心和盤托出,胸口又是一陣被揪住的感覺,勉強的喘著氣。面前的警官小姐聽完之後,反而瞇著眼睛笑了起來。
「這不就是兩情相悅了嗎?雖然妳們兩個都是彆扭怪所以都沒開口罷了。」
「原來……這種感覺是喜歡……嗎?」
「最少我有這種感覺的時候就是喜歡別人。」
「天野小姐也有戀人嗎?」
「是有……雖然是個扭曲的麻煩傢伙,說來話長。總而言之,這下答案就出來了吧?不過,果然是一類人啊,妳和姐。」
「是一類人嗎……?」
「就是一類人,心裡話老憋著,比起自己都先想到別人,把自己折磨的要死也不叫一聲。」
「明明才第一次見面……感覺好像已經被了解透徹了。」
「算是職業病吧,認識個人就先開始在腦袋構建一個肖像了,而且……真的和她很像。」
曉也總是這麼說著,認為我和她是相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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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旅館之後,我什麼也不做,就這樣直接躺在了床上,過了一會,結束了購物行程的友繪進了房間。
「談的如何?有沒有什麼結論。」
「……我應該……喜歡著曉。」
「這不是誰都看得出來嗎。」
「我覺得我沒那個資格,沒資格被喜歡,也沒資格成為誰的朋友。」
「所以妳是把我當笨蛋嗎?」
「不是那個意思……友繪為什麼會和我成為朋友呢?」
「誰知道呢?妳這種嘴巴很毒,脾氣彆扭,動不動就自暴自棄的傢伙,每次都讓我很火大。」
「……有那麼糟糕嗎?」
「原來妳會在意的?」
她笑了笑,把一隻娃娃放到我的懷裡,我把那隻娃娃抱在懷裡坐起來,是隻白色的兔子娃娃。「但就算是這樣,我也很樂意和妳成為朋友,她應該也是這麼想的吧。」
不知道為什麼,想起了曉,和我一樣是隻兔子的那個人。
「……要告白的話,有什麼訣竅嗎?」
「已經決定到這一步了?」
「喜歡的話……接著不就該這麼做?」
「我說啊,感情這種東西別搞得跟做實驗似的還要按表操課……妳在哭嗎?」
溫熱的感覺順著臉頰落下,眼前變得模糊起來,想用手抹掉卻無濟於事,呼吸也變得困難,想開口說些什麼,出來的卻只有嗚咽的聲音。
「過來。」友繪朝著我伸出手。
「……誒?」
「別囉嗦,過來就是了。」
她伸出手緊緊的抱住了我,讓我靠在她的懷裡,上一次有人這麼對待我是什麼時候了呢?已經想不起來了,從很久以前開始,自己都是一個人,而且,其實是我自己把別人推開的。
「搞不懂了……我總是在傷害別人……。」
「從來沒有這回事,雖然嘴巴很壞倒是真的。」
「該怎麼辦……。」
「要我回答的話,就任性的去做。」
她的手輕輕的捧著我的臉頰,用著溫柔的眼神看著我,然後露出了和那些自拍照一樣的甜美笑容。「不過,真的很少見妳哭啊。」
「是好事嗎……?」
「對我來說確實是。」
「就算會給妳添麻煩?」
「如果是這種的話我倒是希望多添一點,每次有事情就悶著,倒是讓我這個朋友有點參與感啊。」
閉上眼睛,一切歷歷在目,那些日子像那朵睡蓮的色彩一樣,雖然並不鮮豔,但仍然像是打在心上的某種強烈的存在。從那一天開始一路往回,直到相遇的第一天,那個落寞的神情。
我是妳的什麼人呢?是朋友?是喜歡的人?又或者是別的什麼我所不明白的存在?
想要聽妳說話,想要向妳道歉,想要和妳在一起。
想要告訴妳,我喜歡妳的這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