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这个女生的样貌莫名亲切，但又无法和现实中的人对应起来。梦境的模糊性和多义性偏偏在此时生效，实在令人沮丧。场景中的梁左叶低着头，并不去看对方，只是快速而无感情的回答：

“那个‘成功的例子’毫无意义。”

说罢，她便转身，沿着楼梯向下迈出步子。细碎的脚步声随即跟上来，“副会长！”女生略提高了声音，近乎强硬的将她拦下，“方便的时候，可以跟你私下聊聊吗？我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你，学习方面的，或者生活方面的，或者……个人成长方面的……”

“那些方面，你去找班主任或者心理老师聊更合适。”梁左叶冷冷的说道，“对不起，我接下来还有事。”

“可……”

女生请求的声音近乎执拗，梁左叶却不再给对方时间，她加快速度离开，把对方远远甩在身后。荧幕快速变暗，这段剧情就这样突兀的告一段落。

“那个女孩子，”观众席上，萧菖蒲抓着梁左叶的胳膊问，“还会再出场吗？”

“大概不会？”梁左叶认真回忆着，“虽然记得不是很清楚，但她应该在那天之后，就退出学生会了。”

“你把人家的心伤透了啊！”

“我那个时候哪里顾得上这些？”梁左叶斜一眼过去，“只是按照母亲要求的方法活着，就已经竭尽全力了。对于那些人和人之间的事情，什么‘个人成长’，与其说是没兴趣，不如说是根本没有余力……”

“就像从重重围困的缝隙中竭力逃生的士兵，是吧。”萧菖蒲说道，“那个‘成功的例子’，果然便是你。”

“如果不是我，我让你看这段梦境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梁左叶叹着气，她终究还是没有勇气，一开始就让萧菖蒲看到过去的母亲和自己的相处模式，只能通过这种侧面描写来展现。不仅仅是不想让萧菖蒲看到，更多的是不想让自己去看。

所以，那个时候，夏如棠又是用了多少勇气，才能够将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分享给自己的呢。

“就到这里吧。”她说道，放映室的灯光随之亮起，电影屏幕上滚动着模糊不清的演职员表。“就只看这么点吗？”萧菖蒲不依不饶，“再让我多看两眼少女时期的小左么。”

“现在也是少女时期！”

梁左叶凌空打个响指，整个影院场景怦然碎裂。她们睁开眼睛，回到了那所中学礼堂的顶端空间中。令人安心的实在感重新填满身体，伴随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慵懒舒适，来自对方不久前的触碰的舒适。这种穿梭于精神与现实世界间的恍如隔世，搞不好总有一天会让自己上瘾，如果这种来自夏眠症的能力被科学解明，以技术的手段得以批量复现，并推广开来的话，或许会造成什么新的精神综合征也说不定。

这么胡思乱想着，梁左叶跟着萧菖蒲小心翼翼爬下楼梯，不动声色回到礼堂之中。萧菖蒲和梁左叶摆摆手，鬼魅一般溜走，旋即出现在舞台上的夏如棠身边。

“我们做成那种惊喜发表的模式吧！”梁左叶听到萧菖蒲大声说。

“意思是不事先预告，突然袭击？”母亲的声音。

“对对，我们到了那一天，先秘密潜入学校，偷偷在后台做好准备，然后学校以随便什么理由让学生们在礼堂集合，灯光骤暗，音乐响起——”萧菖蒲说到激动处，在舞台上转着圈，“幕布唰的拉开，BR乐团在此登场！台下欢声雷动！”

“万一没有欢声雷动，冷场了怎么办？”夏如棠笑着提醒。

“对自己的人气要有自信嘛。”萧菖蒲撒娇似的贴过去，“这里可是我们梦开始的地方，要是没人记得我们，岂不是太悲惨了？”

“我们可以提前偷偷造势。”母亲说道，“午间广播里多安排放一些你们乐团的歌，除此之外，还可以让几个乐团的粉丝在社交圈里传播一下那首MV和背后的故事，这样一来，一切就顺其自然了——只是保密工作一定要做好。”

经过短暂而热烈的讨论，这个秘而不宣的方案被最终敲定下来。距离月底的返校日时日无多，双方都要立刻着手安排时间表。

她们暂时告别母亲的学校，在校门口处，副校长、母亲和那个女高中生挥手向夏如棠、萧菖蒲和梁左叶告别，梁左叶注意到，女高中生的手中依然拿着那本《斯普特尼克恋人》。

“小姐姐，祝你和她幸福。”

女高中生微笑着小声对梁左叶说。这样的话语，让梁左叶紧绷冰冷的身心，多少温暖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