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针对你做过预案。”
渡鸦在面具下瘪瘪嘴:“原来如此。”
大圣扬棒指她:“过了我这关,就......”
她的余光忽然扫到了只穿睡衣,蜷缩在长椅上的少女。于是硬生生收住装帅的台词,努努嘴提醒对方:“今天挺冷的,不如你先给她披件衣服。”
“哦对哦。”
渡鸦这才反应过来。无视少女的怨念眼神,小跑过去凌空变出件羽绒服把她裹了个严实后,又一路小跑回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继续。”
大圣没忍住吐槽:“你用这个声音讲话的确崩人设。”
“没外人在不打紧。”渡鸦大大咧咧地摆摆手,提醒:“友情提示下你我跃迁还有大概三分钟CD,速战速决哈。三分钟后我就跑了。”
“过了我这关,就放你们走。”
大圣终于说完这句台词。滔天战意瞬间爆发,藏在战甲面具下的她兴奋地舔舔嘴唇,补上一句:“我等这天很久了!”
话音未落,左手早已悄悄捏好的法诀飞速弹出,直指渡鸦!
在法诀即将定到对方的瞬间,大圣飞空扬起一棒劈去,用上了近乎全部力气,势要一击至敌于死地。
渡鸦轻轻笑了一声,只是打了个响指。
下个瞬间,大圣凌空挥棒的身姿闪现到了十余米外。不仅如此,那富有张力的动作甚至还生硬地停在半空。暂停了大概两三秒后,定身方被解除,狼狈劈了个空。
大圣稳住身形落地,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远处本该近在咫尺的渡鸦。
丰富的实战经验让她瞬间知道了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在即将得手的瞬间,她与她击出的定身法被瞬间转移到十余米外的空地处。不仅如此,就连顺序都被前后调转,使她自作自受,第一次尝到了定身法的滋味。
她吞口唾沫,心绪复杂。
一阵风刮过,长发少女将腿收到长椅上,蜷缩在羽绒服里,淡淡评价:“为时尚早。”
渡鸦一甩披风,数十根不知从何而来状如鸦羽的金属镖破空袭向大圣。大圣无言前冲,双手将棒舞成一团不透风的圆,击碎所有来犯之敌,发出金石崩裂响声。而后右脚点地翻身而起,凌空劈向渡鸦——
“啪。”
渡鸦再次打个响指。同样的戏码再次上演。几十米外,大圣挥出的棍棒以摧枯拉朽之势将一棵一人高的小树劈成两段。
大圣以棍顿地,将地砖击碎成粉。转身以棍怒指渡鸦,眼中喷火:“你!”
“齐天。”
渡鸦向她抬手,攥拳,第一次叫了对方的真名:“过了今天,我就不是首席啦。”
不等大圣再做动作,无形的压迫力便在渡鸦攥拳的瞬间将她的身体尽数包裹,密不透风!她从未体会到这样的感觉。好像自己成了被透明泡泡纸层层包裹即将打包送走的大型人偶,又成了被活埋在沙土之下的尸体。越是试图挣扎,那包裹感便越是向她逼近,刚开始还有小幅度动作的余地,到了后来则动弹不得,哪怕用尽神通力。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她无数次中二地想象过自己怒发冲天为红颜或者是什么其他东西叛出组织而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监察部首席来捉拿她二人战得天昏地暗大道都磨灭了的场景,就好像每个初中高中的男生都想象过某天平静的学校生活被打破不知从哪来的一群神秘组织特勤员把全学校的人都绑架到操场上然后他直接一个主角登场缓缓拿出腰带一边走向反派一边变身成假面骑士拯救校花那样。
但她没想到这交手居然是单方面的碾压。
“其实我没立场说这话的毕竟今天就给你添了不少麻烦.......监察部和你们关系还那么烂按理来说我走以后你不带队砸了我的办公室都算给我面子了.......但我思来想去这些话还是只能跟你说。”
见对方挣扎得憋屈,絮絮叨叨的渡鸦稍微松拳。
那股无形的压迫感瞬间缓解,使她可以自由动弹身体。这次大圣并未轻举妄动,而是谨慎地伸手触碰前方——无形的空气墙依然将她笼罩,坚硬无比。
她试着挥拳击打空气墙,又打了个空。去触摸时,墙体又出现了,像是一只幽灵。
又扑空,今天总是扑空。她原本以为发力打在棉花上的那种感觉是最恶心人的,今天却知道发力了什么也碰不到才最让人心态炸裂。让她感到憋屈、委屈,又......迷茫。
她抬头茫然看向渡鸦,像看一个陌生人。
她之前总觉得监察部首席权限比她这个执行部首席高纯粹是冰冷而不知变通的死规矩决定的,没有任何实力上的考量。毕竟执行部首席这个名号一定程度上意味着战力的绝对领先,意味着局里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时她就是最后那张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她那个中年秃顶的直属领导和她说的最多一句话就是“大圣爷啊求求您想想办法吧”,低三下四的姿态让她每次允诺下来的时候都有些暗戳戳的小开心。
至于监察部首席?她只知道对方的能力类似于古代的忍者,可以莫名其妙地瞬间出现在各种地方,是很适合当高中班主任的方便能力。至于战斗力?跳来跳去的跳蚤哪来的战斗力?没有人见过监察部首席出手,她只会背后打各个违纪者的小报告,把他们送上局内法庭!
然而她已猛攻了几轮,明的也用上了暗的也用上了,跳蚤甚至没有挪动一步。只是抬手放手攥拳打响指,就把她变成了隔空舞棍的小丑。
长发少女似是透过面具看穿了她心底的活动,便低声向渡鸦说:“不必如此。”
“哎呀。”渡鸦挠挠头:“我也有我的打算嘛。”
“大圣我知道你现在内心活动丰富的很小脑瓜子效率全开在胡思乱想面前这只吱哇乱叫的乌鸦究竟有什么通天本事......是空间啦。空间。”
大圣愕然抬头,脑子空空。
长发少女摇头叹道:“唉。”
这声叹气不是没由来的——异能者从不会暴露她们自身的真正能力,因为暴露能力本身就意味可被针对。就连当年组建超自然现象研究局大家填档案领身份时,官方都没要求他们将自己的能力事无巨细地写全,只宽泛分成了什么“概念系”,“元素系”,“身体系”,“精神系”四类。
换句话说大家虽然同为同事,知道彼此大概有什么本事,但了解还真不深入。比方说,大圣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手下那个代号祝融的腹黑女只会放火,直到之前一次共同行动时才发现她风雷火水居然都会放。
这还算实诚的,藏拙才是局里的常态。除了战斗压力大可能没啥藏拙余地的执行部,其他部门堪称卧虎藏龙,谁都不知道这帮人全部火力全开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大圣忽然想起有个都市传说是监察部的执行干员会在抹消叛变暴走异能者时告诉他自己真正的能力让他输得明白。换而言之......渡鸦这是要拿下自己?
可自己才是来客串监察部的,犯了大罪的是她啊!
“你想太多了。”见引起大误会的本人一点不自知,还以为自己的真诚和毫无保留顺利打动了齐天对方正在感动,长发少女无奈开口提醒下一秒就好像要垂死挣扎闹个天翻地覆的大圣:“那只是都市传说。”
大圣已熟悉长发少女那胜过读心的智慧。长年累积下来的对她以及对渡鸦的了解让大圣抛去心头杂念,深吸一口气,问渡鸦:“你想要我做什么?”
一根羽毛在她的面前凭空出现。像是从某只营养过剩的乌鸦身上拔下的,油光锃亮。
她愣神片刻,方才在羽毛落地之前一把捞起羽毛,听见渡鸦又开始和尚念经了:“我知道你这脾气听了我这话肯定很不爽,觉得你丫谁啊连局长跟我说话都得客客气气的摆什么老大哥的架子......但我还是得说因为这个事情比较重要。我只能拜托给你......”
“我给你留了一根羽毛。不是说看不起你啊我相信你不会有用到它的一天,但以防万一我还是给你留一根。”
“你大概知道这玩意有什么用。就算你和肮脏的大人串通一气说你有一计可以叫我自投罗网然后捏了这根羽毛,我也会到的。”
齐天确实知道这玩意有什么用:局里正职的两三百号人中,唯局长、副局长各有一根。两根都被截半做成了项链佩戴,从不离身。
只要持有者用力握持,渡鸦便会立刻赶来,不论相隔多远。
“至于为什么要留给你,世道不好啊大家都各有各的小算盘。”渡鸦身影一闪到了栏杆旁,倚栏看着半山腰的神社,叹气:“我这一走监察部除了那个死脑筋其他都是不堪大用到点打卡下班的公务员,你难免要兼些这边的任务压力很大的。千万不要逞强。猫猫说你大圣爷战天斗地威风凛凛但实际上是个傲娇仔,我觉得这话有道理的。”
长发少女问:“你刚刚说什么?”
“呃对不起退场前的台词说得太投入不小心说漏嘴了。”渡鸦立马转身九十度鞠躬接双手合十道歉。而后又望向齐天继续絮絮叨叨:“总之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这人废话比较多相信你能理解我的意思......”
“有事别硬撑。”长发少女帮她总结。
齐天看看她,又转头看看渡鸦。将羽毛攥在手心里,轻声说:“谢谢。”
尽管表情被藏在面具下,齐天依然能从对方的语气中感受到她正眉开眼笑:“你这猴头不傲娇的时候说话还是蛮中听的。”
“总之局里就交给你啦。”
她又又又打了个响指——更夸张的事情发生了。刚刚还在长椅上蜷缩成一团的黑发少女和她本人同时消失不见。黑羽飘飘然落了一地,在落地瞬间人参果似地消失了。
这个响指还带来另外两个附加效果:刚刚隔绝这片空间的奇妙领域瞬间破碎,无形的空气墙则又将大圣笼罩。
大圣知晓她的用意,配合地轻摇左腕。金色手环收敛光芒,变身解除。猴脸金属战甲变成了身材高挑的高马尾女生,剑眉星目,俊朗似男儿。
她低头扫一眼羽毛,而后细心将其收进运动外套内,席地打坐,闭目养神。
片刻后,山道的树丛发出簌簌声。由监察部和执行部干员混合组成的支援小组终于突破空气墙气喘吁吁地赶到现场。望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和被困得索性放弃挣扎的齐天,神色各异。
齐天睁开眼,淡淡问:“姜子星呢。”
隶属执行部的男人回答:“副局马上到。”
话音刚落,短发凌乱的眼镜少女从自觉散开的几人中间走出,面色不善。她面容姣好,眼神冷峻,身穿随处可见的高中校服。没彻底塞进裙子的衣角和扣错的衬衫扣子让她看起来像睡过头的JK......又或者是刚刚被人从被窝里抓出来的JK一样狼狈。
她看看沦为大战祭品的树与地砖,又看看面无表情地抬头与她对视的齐天,无言抬手。
空气墙悄无声息地被解除。齐天站起身来,也不理她们,背过去倚栏望月,背影不知为何显得落寞无比。诸人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垂头丧气的执行部首席。
“收队。辛苦了。”
姜子星叹口气。向周边人摆摆手后,来到她的身旁,也一起抬头望月。
半晌,齐天开口道:“原来差距这么大啊。”
“执行部是由异能者为核心组成的暴力部门。监察部是由异能者组成、以异能者为假想敌而组成的暴力部门。”姜子星平铺直述,说出的话丝毫不象是安慰:“换而言之,如果监察部首席不是最强的,这部设来便无用。”
“现在最强的首席跑路了,怎么办呢?”
齐天话说出口,方才后知后觉地释然一笑:“哦,这是你们要烦恼的了。”
姜子星幽幽叹气:“是的,这是我们要烦恼的了。”
“下班。”齐天转身离去。“新年好。”
“嗯,新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