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姊姊站在户政事务所的门口。
大概因为现在是不婚世代的缘故，户政事务所的门口冷冷清清。我和姊姊牵着手在门旁犹豫的模样应该尤为惹眼。磨蹭半天，姊姊突然鼓起脸颊，猛跺了一下地面：「好了！我们一鼓作气冲进去吧！」
话说结婚不应该是这样吧，搞得像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一样。但是立法院的修法今天才正式上路，也许我们会因为是这里登记的第一对同性血缘新人而被大肆庆祝一番，还会被蹲守电视台的记者抓包登上新闻...稍微一想便觉得可怕至极。
没错，姊妹可以登记结婚了。虽然立委们辩论时就这个议题吵得不可开交，但法案终究还是通过了...然后我们姊妹就稀里糊涂跑来结婚了，简直像做梦一样。
「结婚书约带了吗？」
「带了。」
「身分证呢？户口名簿呢？」
「那种东西怎么可能忘了啊！今天可是来结婚的啊？」
结婚书约上的证婚人是我们父母。他们很无所谓地说「反正法律都认可了，那妳们结婚也没问题」然后随便就给我们盖章了。尽管我觉得这并不是什么无所谓的问题。
当看到结婚书约上我和姊姊，父母四人的印章时，就像重新制了一份户口一样，和之前根本没差。
「那么那么！要进去了喔！」
姊姊牵起我的手，我感到她的身体在不断颤抖，眼神也躲躲闪闪的，「要进去了」这样的话起码喊了三遍，之后仍然迟迟没有动作。姊姊垂头丧气地说道：
「对不起...妳姊姊是第一次结婚...」
「谁不是第一次结婚啊？！」
我算是明白姊姊喜欢我的原因了。根本就是没勇气去找其他人，所以直接把最好搞到手的妹妹泡了吧。和这样的姊姊结婚真的没关系吗？但我还是强拉着姊姊走了进去。
结婚园区，空无一人...离婚登记的地方倒是有零星几对夫妻。我和姊姊抽了毫无意义的号码牌之后，便被叫号开始作业了。我们将资料文件交到户政员手上。
「两位，先确认一下资料有无谬误喔。」户政员的女性一脸睏意地帮我们申领文件，「诶~等等，户口都一样喔，妳们是亲姊妹？」
「啊，那个，是的...」
在姊姊支支吾吾地回答完之后，户政员猛地抬头，双眼睁圆，睏意全消。
接着反复确认我们的相貌和资料。
「抱歉，妳们今天是我们区第一个，不对，应该是全台第一对结婚的亲姊妹！恭喜妳们！可以接受采访吗？可以吗？可以的吧？喂，采访组——」
丝毫没有拒绝的余地。
感觉从各种不可能藏人的地方跳出来了一大堆灯光摄影采访人员。转瞬之间，我们被荷枪实弹团团包围。各大电视台的话筒被抵到了我们脸上。这算什么？突袭吗？不过要是大张旗鼓在户政外边迎接新人的话，我们肯定也会逃之夭夭吧。
「作为今天第一对结婚的同志血缘新人~请问有什么感想的吗？」
「请问两位对将来的婚姻有什么期许吗？想对还在恋爱但是遭到外界反对的姊妹们说些什么吗？」
我悄悄瞄向姊姊，不出意外地，姊姊已经宕机了。
新法上路的第一天就兴冲冲地跑过来，肯定会变成这样的结局啦。
于是我，婉拒了递过来的话筒，笑着向记者们挥舞着手臂：
「各位，可以先给我们办完婚姻登记吗？」
采访人员点头称是，非常亲切地给我们让出了一条路。在媒体的加持下，连其他窗口的户政员也纷纷过来帮忙。不一会儿，我们的婚姻登记作业就完成了。
「好了。这是妳们新换发的身分证以及结婚证明书，祝妳们幸福~」
接过新证件的同时，掌声经久不息，镁光灯在我们身旁闪个不停。上次在电视上看过这个场景还是外国使节向总统递交国书...就是这样受到万众瞩目而有些飘飘然的场景。我用手指婆娑着配偶栏上姊姊的名字。姊姊则是红着脸默默把登记用的资料全部装好...不得不说很有她的风格。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凑到她的耳边，感觉她的耳根也烧起来了。
「姊姊，开心吗？」
「是很开心啦...不过，有好多人在看着我们。」
「没关系的。等下就给姊姊全部甩掉喔。姊姊，握紧我。」
「干嘛...?」
收拾好东西，我们站起身，面对着眼前的记者们。
他们是以怎样的视角来审视我们的呢？
真的是祝福吗？还是对我们嗤之以鼻，只是为了完成采访而不得不过来呢？
我知道，这些都并不重要。
其实结婚与否也不重要。
真正重要的只有我身边的姊姊。
「非常感谢大家能过来见证我们的婚姻，我想说的是——」
我要面带灿烂的笑容，满怀由衷的希望告诉大家——
「希望所有相爱的姊妹，都能终成眷属。」
捏着姊姊的手指发送着暗号。
三。
二。
一。
趁着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间隙，我拉着姊姊冲了出去。
跑到场外之后，我们都喘着粗气，然后笑个不停。
「也太夸张了吧？这个。超好笑哈哈哈哈哈哈——」
「呼...说不定刚刚逃跑的样子都被拍下来了吧？」
「然后明天就会在电视上播出，标题是「新婚姊妹在记者围攻下含羞出逃」，到底搞什么嘛！」
「妹妹。」
脸颊被姊姊亲了一口。
「谢谢妳，我真的很开心。」
「嗯...我也是。」
我们以后，绝对不会忘记这一天。
○
晚上看电视的时候，正在喝水的姊姊突然一口喷了出来。
「什么啊那是！」
电视上正播放着，我们姊妹在外面接吻的镜头。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