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又翻了会书,实在没找到启动风雷明镜之法,也没找到这段文字的出处,只能将书放回书架,御剑赶往演武场。
颍上峰今日热闹得很,大抵是昨日掌门敦促大家好好修炼,故此演武场上人头攒动。邢朝也和桑唯御剑赶到时,思齐正站在蒙崃石刻旁,眺首看着什么。
“你们二位来了?”
见她们来,思齐不免一惊,眼神落在桑唯身上,跟着笑道:“我们阿唯平日除上课外可轻易不出门,也只有邢师姐能请得动了。”
桑唯撇了撇嘴,“思齐师姐,话不能这么说,我平日除了上课,也经常去执法堂挨训的。”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桑唯便想到昨日徐珽让她罚抄之事,至今为止,她一个字都未曾开写,不免冷汗涔涔。
邢朝也看了眼石刻,“幻境现在有很多人吗?”
“人很多,都排满了,元殷和我师姐她们也在里面,你们看。”
话间,思齐从石刻上调出一段影像,正是钟元殷和肖綮在幻境中同织金兽对打的画面。二人正在一处山洞里背靠着背,十几只织金兽獠牙尖利,脊背绷直,环伺睽睽。
一只身形硕大的织金兽忽然发难,腾空而起,朝二人猛扑过来。肖綮左脚微微向前垫步,一个下身,偏头躲了过去。同时,手中灵剑崩向织金兽的后脚,从后腹划到前腹,那织金兽的腹皮立刻被划开,鲜血和肠道流了一地。
剩下十来只见状,一起扑了上来,钟元殷眸光一凛,从身侧的褡裢中抽出数十枚银针,掼入灵力,将这些织金兽的眼睛尽数穿破。失了视力,灵兽纷纷怒吼着四散奔走,自然不敌,很快就被钟元殷和肖綮一一击杀。
幻境大开,二人从里头走了出来。钟元殷将剑提在手中挽了个剑花,入鞘后对肖綮道:
“让你躲在身后别动,我保护你,怎么非要冲上去?还好这是幻境,要是真的,你现在就满身灵兽血,脏死了。”
肖綮觑了她一眼,淡淡的,“我知道是幻境。”
按照经验,再往下顶多不过两句,这两人便要吵起来了,桑唯忙迎上去,道:
“肖师姐,钟师姐。”
钟元殷正要发作,一见桑唯,讶道:“阿唯?”往她身后看去,更是吃了一惊,“邢师姐又来了?好巧,今早上还见过呢。”
邢朝也微微点头,笑道:“我们也是来晨练的,你们方才在幻境的表现很好,拿了甲等。”
钟元殷抿起唇角,道:“这算什么,跟灵兽打没意思,跟人打才有意思呢。”
思齐闻言,手肘抵在在石刻上,撑着下巴问她:“哦?那你要跟我打一回吗?”
钟元殷闻言冷笑:“不要,您老人家出手哪里还有我活命的份?上次给我打出的伤,如今还没好全呢。”
思齐把手放下,将袖口翻了上去:“这话怎么说?你给我打出的伤也还没好,这手上密密麻麻都是针孔,师尊问起我都不敢说,谁能有你下手狠的?”
钟元殷立即拍着石刻大声道:“你说什么?”
按下葫芦浮起瓢,那头没吵这头吵。桑唯迅速意识到,解决问题的关键是拦住钟元殷,正好邢朝也使了个眼色过来,于是拉着她道:
“钟师姐,我和邢师姐也正要去幻境,你跟肖师姐不是想找人对打么?不如我们四人一起。”
钟元殷看了眼邢朝也,火气全消,拉过桑唯道:“这个嘛……不是我不愿意,而是邢师姐太厉害了,我怕实在打不过她。要不这样,你让思齐和我们一组,三打二,赢是不指望了,能打个平手就好,要是输了就算思齐的。”
思齐早就听到,摆了摆手:“我没意见。”
肖綮也点头:“我想和邢师姐过手。”
邢朝也波澜不惊,笑道:“可以。”
于是五个人一起站在石刻后排队。
钟元殷和桑唯站在最后,小幅度捅了捅桑唯的胳膊:“阿唯,和邢师姐一组是不是特有压力?”
桑唯偷偷瞄了眼邢朝也:“刚才没有,现在有了。”
钟元殷继续道:“你不知道邢师姐多厉害。前年六汴仙宗宗门大试上,她一人以一对九,分明是车轮战,却丝毫不落下风,最后还是温掌门出来喊停,才没让六汴仙宗被人踢馆子。”
温惬是六汴仙宗的掌门,她都出来喊停了,可见继续打下去确实不太光彩。毕竟被一个不是自己师门的人一挑九还不落下风,还能继续打,那和一挑十,一挑十一,一挑二十又有什么区别?
“跟邢师姐对打的人肯定也很厉害。”可是还是不如邢朝也厉害。
“这是自然,”钟元殷回忆道,“我记得第五个还是第六个,是温掌门的首徒,如今已经五十多岁了,修为是道可道的第十重,还是单灵根,也算是修仙界的奇才,都她这样厉害了,还是打不过邢师姐。且邢师姐才二十有三,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桑唯心中默默擦汗。她和那位师姐差了十七个小境界,且素日光长修为不长本事,也不常来演武场与人对练,整日躲在房中画符,要她拿剑去跟人拼命,可能才堪堪打得过道不持以下境界的人。
是她给师姐拖后腿了。
她一垂眼钟元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搭上桑唯的肩膀道:“不过阿唯,你也别太在意,人各有所长,你符画得好,连掌门都夸你呢。说不定有天,你的成就会远远超过我们,真正找到自己的专精之道,学有大成。”
桑唯点头,感激道:“多谢师姐。”
队伍移动得很慢,一步一寸往前挪着。思齐见后面两人热火朝天地聊着,便在昨日拉的那个法阵里问:
“元殷,你和阿唯说什么呢?”
一见到思齐,钟元殷便冷笑道:“你休问我和阿唯说什么,我问你,你昨日不是要跟我说阴山提前开山到底是为什么吗?为何后来不见你动响,怕是早忘到脑后去了吧。”
思齐眉一挑:“怎么又是我?分明是你把我的口令屏蔽了,怎么变成我不想和你说了?”
闻言,钟元殷“啊”了一声,道:“好像是这样的,不好意思,我把你拉出来。”
桑唯是不信她们会有冰释前嫌,恭俭友爱的时候的,果不其然,下一刻钟元殷便道:
“就算我把你屏蔽了,在法阵里就不能说了吗?大家又不是外人,我看你明明就是忘了。”
思齐分辨:“我没忘,昨夜是师尊留我到太晚了,今天一早你又去了演武场,我找你也总不得空,你若不信,我现在就跟你说。”
桑唯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小声问了句:“昨夜掌门留二位师姐到很晚么?”
邢朝也偏头:“我子时前就回来了,思齐另有要事交待,凌晨才回去的。”
钟元殷听到后看了眼思齐,语气终于软了,无奈道:“不是我要无理取闹,你说你这一天天忙来忙去的,那么晚了还要给我传音,还要不要好好休息了?待会打完,你回去睡觉,不许反驳。肖綮,看着你师妹,别让她到处乱忙。”
肖綮也点头:“思齐,你是要好好休息。”
思齐摇头:“忙不忙岂能由得了我?都是遵从师尊的吩咐罢了。阴山之事,你还要不要听了?”
钟元殷高傲地别过头:“当然要听,你说。”
邢朝也突然插话道:“此事我也略有耳闻,思齐,不如由我来说吧,若有罅漏,你再补之。”
思齐点头,“也好。”
于是邢朝也便将早上对桑唯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思齐闻言,拊掌道:“不愧是阿唯。这风雷明镜我拿回来时,外头还没有一个人能解这符文的。好好加油,我等你的好消息。”
桑唯旋即讶然,“没有一个人?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明镜上的文字竟无一人解读出来?那到底是谁说这镜子能通晓古今事的,他自己可曾用过?”
思齐不以为意:“《博物志》上怎么写,大家自然就跟着怎么传。而且这镜子据说一共有三面,说不定其余两面已经有人解出来了,只是藏着不说而已。你别受他们影响,好好做自己的事就行。”
钟元殷也道:“是啊阿唯,说不定你就是这第一人呢,我看好你。成功了记得说我是你师姐。”
邢朝也道:“可惜的是,我们在藏书阁阅遍相关古籍,也没找到这些符文的来历出处,更不知这明镜是如何启动的,灌入多少灵力也毫无反应。唯一知道的,便是这些符文出自蜀地,应该是一些族裔的番文。”
蜀地那边的族裔,隐退的、湮灭的、不知所踪的、如今还活跃的,各族各姓,都多的很,实在不知从何找起。大家沉默了一会,肖綮忽然在法阵里道:
“这些符文点划之间横仄竖歪,弯钩不挑,应该是有人书写时出于习惯,又或者是为了保密特刻的笔法。我幼时跟着静笃仙尊学习阵法时,见过许多手札,有一些为西洲前辈所留,说不定能从中找到线索。”
钟元殷嘻嘻笑道:“这个好,那待会打完,除了思齐,我们就一起去找吧。”
思齐乜眼,看了看石刻,语带惋惜:”你是不是忘了,午后我们还有一节灵兽课和一节阵法课的?灵兽课倒没什么,阵法课若翘了,你还想不想去静笃仙尊那看手札了?”
钟元殷道:“那就下了阵法课一起去找静笃仙尊就是。何况我哪里翘过课?别污蔑我。”
说话间,幻境已经排到了她们,负责值守的弟子是内门元虚长老的徒弟,名叫绮筵。
绮筵见了她们很是开心,“肖师姐、思齐师姐、钟师姐、邢师姐。早听说邢师姐回来了,如今总算见到,师姐果然风采出众。”
大家一一问候回去,她往后瞄了一眼,语带惊讶道:“阿唯竟然也在?我值守石刻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在演武场看见你呢。”
钟元殷笑道:“那可不是,绮筵你不知道,邢师姐一回来,我们阿唯都知道去藏书阁了。对了,这回我们不要织金兽,帮我们看看有没有能让人对打的幻境,我们五个人都去。”
绮筵道“好的”,调出石刻安排表看了看,“倒是有间幻境还空着,也宽敞,足够你们对打了。不过这幻境目前还在测试阶段,不对外开放,要想进入,得先交三十枚上品灵石。”
桑唯一听,立即举手道:“灵石么?我有,我来交。”
她从袖罗袋里翻出一只小的乾坤袋,里头正好装了三十上品灵石,递给绮筵。邢朝也看见了,问她道:
“阿唯,这袖罗袋是你自己做的么?”
桑唯点头:“对的,乾坤袋太占地方了,而且挂在身上不方便,我就自己画了张扩容符贴了上去。师姐要么?我给你也贴一张。”说着便在袖罗袋里翻找起来。
钟元殷见状跟着举手:“我也要,也给我们几张,阿唯你有好东西都藏起来,只肯给师姐用是么?”
思齐哂道:“你又不早问她,你要问了她肯定给。阿唯,也给我几张。”
肖綮也跟着伸手,绮筵笑道:“如此,阿唯,我也想与你讨要几张,不知你肯不肯?”
桑唯道:“哪里有不肯的道理,大家都是同门,自然见者有份。”
她给每人的袖袋都贴了张符,又捻诀将符纸隐藏起来。钟元殷挥了挥袖口,点头道:“这样就方便多了,我看里面空间还挺大,能装人进去么?”
桑唯摇头:“这是储物的,装人要专门做个容器出来,我还没有炼器的本事。钟师姐想要,我去向师尊问问。”
她想起封芮给她的那个锁妖篓,“不过装人的没有,我这倒是有一个装妖的。”
钟元殷按住她的手:“装妖就不必了。我们目前又不下山伏妖降魔,这还是留给以后用吧。”
绮筵在石刻上划了几下,取出五枚玉牌分给她们,“玉牌的作用,众位师姐想必已经清楚了。阿唯,你不常来演武场,我给你讲讲这玉牌如何使用,很简单,你看下面的流苏,遇到危险时抓住第三簇往下一拽,再用力捏爆,就能从幻境里出来了。”
桑唯点头,钟元殷道:“你放心,我们会保护好她的。好了,大家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