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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碓:失忆的少女,跟着雇佣兵伊织四处奔波
橘:被遗忘的少女,独自在电子海的沙滩游荡
橘将小碓困在梦的田野,似乎二人很久以前就一直居住在那里了……
像是做了一场漫长的梦,在战场乘坐机体与人厮杀的记忆正在逐渐远去。
睁开眼,自己正躺在一张双人床上,风轻轻地吹拂着浅粉色的窗帘,离开寝室,一位身穿和服的少女正在客厅喝茶,发现自己后倏然绽放甜美的笑容。
面对面坐下,小碓两三下吃掉饭团,将木桌上的早餐一扫而空;橘笑眯眯地以手背撑脑袋,不时晃下小腿,注视狼吞虎咽的她。
“多谢你的款待。“小碓说。
“粗茶淡饭不成敬意。”橘拍拍自己的胸脯,扑哧一声笑了,“在做什么呀,你。现在才想起来感谢我也太迟了。”
“啊,不是……”难为情的她扭过头,记忆像千疮百孔的奶酪,她记得自己与伊织在战场以机体驰骋,休息日里无所事事躺在铁床上,时刻与网络链接的她只要闭上眼就能潜入(Dive)电子海,伊织却说,要是被入侵了,最坏的情况甚至没法让身边的人强制帮你切断,故,她十分老实地将线插进脖子上的插口,放任自己在人造空间消磨时间。
赤坂的街头充盈着瘾君子、偷渡客与通缉犯,一座巨大的AI派公司在城的边缘栖息,小碓与伊织受到郑成功的邀请住在其内部,遇到敌袭时方便相互配合,进行反击。与被灰褐色的天空遮掩的贫民窟截然相反,潜入后,旧世界的赤坂映入眼帘——立派的宅邸、明亮的公园,青草与树叶的香气被风徐徐吹来,皮肤还能感知到海的潮湿,小碓喜欢坐在木板上打盹,或是去吃一顿不饱腹的美味的饭。今夜,似乎进入的方式出了错,她来到一片陌生的区域。
这是一片传来推浪击石的海声的村庄,远处,有一位少女驻留于此,不知为何,小碓的心仿佛被紧紧揪住,隐隐作痛。
误入私人的聊天室了吗?正欲退出,手指忽然停留。悄无声息的少女,不知不觉漂浮般来到自己的眼前,用美丽似绿色湖水的眼睛凝视着她。
“不要走。”说道。
“……恩,好。”慌慌张张,笨拙地道着歉,想象伊织会怎么处理的小碓冷静下来,开始端详这位自称橘比卖命的少女。
既然轻而易举来到我的身边,莫非是战斗人员?不,她的手臂太纤细了,没有力量,应该是个黑客吧。小碓自报家门,话音刚落,少女便露出愉快的微笑。
她说,“跟我来。”小碓就跟着走了,为因强大而造成的缺陷苦恼,少女从和服间裸露的后颈有着让人怀念的味道,海、花,以及米的甜味,她的手指又湿又冰,摸向小碓因用力运转而发热的手腕,也许,我就是没法拒绝她,像蛇无可避免的被老鹰抓走,飞往高空。
小碓坐在草地上,由橘在自己的发间牵上一朵花,看她发自内心展露笑颜,自己也会不经意有些飘飘然。她们漫步在村子里的商业区,在寥寥无几的小卖部、服装店与玩具店来回转,直至少女疲惫,才坐在户外的凳子上歇息。小碓的坐姿像猫儿一样,看着伸直腿,手指摸摸膝盖的橘,亲密地挨了过来。
“我在这里等一个很重要的人……”
橘的视线望向远方,不在这里,而是更加遥远的地方,喃喃自语,“不过,她一定把我忘记了。”
她的声音洒脱、轻快,像抖落水珠,展翅高飞的鸟儿,嘿咻~站起身,俯视小碓,眼神还是和以前一样明媚,充满善意与疼爱:“下次,也过来吧?我在老地方等你。”
……梦一样的体验结束后,小碓独自醒来,吃回来的伊织带的宵夜,将这场邂逅看作秘密,谁也没有诉说。
直到在战场上看见宛如梦游症患者的橘,待小碓斩杀敌人后,驾驶机体托起身在硝烟之地却没有危机感的橘,将她抱起来,疾驰着,不顾周瑜的指挥与伊织的询问关闭虚拟窗口。
“你在做什么?”小碓见她的身上没有外伤,衣服完好无损。
“我想见你。”声音很轻,却有着不可动摇的执着,也许从加快推动器,以冒火星子的刀刃的机体上看出驾驶者的不快,她的身躯贴上冰冷庞大的钢铁躯体。“没有关系,没有人发现我。”
就连赤坂的安保系统也能神不知鬼不觉轻松突破,小碓发现自己愈来愈不了解这个幽灵一样的女孩。
“被卷入枪战怎么办?你会死的,哪怕在构造的虚拟现实里,被斩头还是会在瞬间脑死亡哦。”这么说后,橘展现了任何人也做不到的魔法,飘散的电子体如精灵般在她的指尖停留,“瞧,”她说,“我能去往任何地方。”
之后,伊织被敌人设下的病毒缠身,正当小碓想暴力突破时,橘也轻飘飘地现身,振袖在空中漂浮,仿佛深陷水中,以只能施展柔和的力量的手指突破防护墙,解除了危机。
“让我报答你吧。”离别前,确认好昏过去的伊织的状态,小碓站起身,像满月之夜一样清清楚楚,明快的脸,毫不掩饰地看向转身的橘,认真地说。
橘说:“想要你找到我的实体。”
在网路徘徊,无法回到躯壳的人类大多数是绑架案的受害者。犯人为化成电子体的人类戴上项圈,使他们无法通过常规手段回到现实,被迫留在虚拟世界,最后大脑与构成的电子融合,成为幽灵一样的存在。
橘漂亮干净的脖子上并没有项圈,那么,就是坏人在她的实体上动了手脚,让她无法返回现世吧。
考虑着,小碓说:“包在我身上。”
——直到现在。
似乎一切都只是小碓的妄想?靠在木椅子上,被太阳晒得暖和和的,嗅着麦茶的气味,望向正在厨房忙碌的橘,闭上眼。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就和橘一起住在这里了……
那是妄想,虚幻之物,不是错觉也不是幻觉的她,害羞时会垂下头,拥有勇气的少女早已死去了。在废弃的研究所里发现肉身曾被浸在水里直至死亡的橘比卖,水流尽后,被永远封在棺材似的胶囊盒子里,从小碓的眼中映照出八百比丘尼般的女性干尸。
链接网络,透过屏幕的橘并没有失望,只是,第一次向小碓露出了些许陌生的笑。“这是我。”她说,带有少女风情,墙壁上,巨大的显示屏中央的橘比卖轻挥振袖,仿佛要翩翩起舞,进行祭祀仪式,“你看,我已经去不了你那里了。所以,亲爱的你,来我的身边。”
杀死被橘操控的病毒体,电流噼里啪啦响,一路奔跑,下起了庞大的雨,将机械制城淹没、吞噬殆尽。使万物沉入彼岸的妖女,此刻正与自己闲聊,用湿润的眸子凝望,她们同食共寝,宛如最好的朋友。
橘,过去代替被洗脑了拼命战斗的自己,成为实验对象的友人,她的身姿已经无法在现实见到了,这是说出来只会徒增空虚的话。
索性在橘的梦里沉沦,没有悲伤,没有痛苦,仅有永远,不老不死,永生不灭。
离开橘,小碓前往木屋外的外部,“早点回来哦。”背后传来橘的叮嘱。
【行动模式】
此地似乎与赤坂相连,透过自己的双眼与入侵的数据库,比起人类,现已更像一位人工智能的橘让此地被暴风雨卷入的人们被动连接到她一直以来一直在做的一个无比漫长的梦里。
数千万人开始做着与她一样的梦。
【公园】
街上的行人们露出恍惚的神色,像是一直以来的愿望实现了,不远处,郑成功正与一位陌生的华人男性说话,他比平时更加认真,却总是忍不住情绪激动起来,忏悔着什么。
>对话
“哦,是你啊……”
郑成功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他一直紧绷的身体如今放松下来,像个哥哥。
“你知道伊织在哪吗?”
“我不知道,说实话,到现在我也一头雾水,或许周瑜明白什么吧,这也……不全是坏事,我们渴望见上一面的人都活过来了。”郑成功的笑容有些苦涩,“但梦总是会醒的,还是得尽快找到出去的办法啊。”
【村庄】
一直以来不给自己脸色看,平静地疯狂着的地右卫门仿佛很哀伤,看着远处的一间小屋。
附近,贞德被像是她的战友们的异邦人簇拥着,她的脸上是恬静的微笑,倾听他人的言语,看起来像一位容易害羞的村姑。
“你看到了吗?”
不由小碓继续观察,地右门卫问她。本以为会被粗暴的赶走,可这个一直溢出漆黑的危险气息的男人只是移开视线,用低沉的嗓音说道:“不知道是谁把我们拽入了这狗屎一样的世界。”
“那是我的母亲。”循着视线望去,是地右卫门刚刚一直注视的地方,透过屋子的窗内看见一位女性。“我不能去见她。”
“为什么?“
“我见不了她,那里已经不是我的容身之处了。”他的声音穿向高空,被风吹走了,贞德像是与自己的搭档心有灵犀,止住微笑,望了过来,地右卫门没有回应。
【瞭望塔】
抛开所有人的小碓,不知为何心脏正在剧烈跳动。她有一种预感,熟悉、令人畏惧的震颤,无法说出完整的话,海浪冲击礁石的响声一遍又一遍侵略她的心。
“哥哥。”
深吸了口气,仿佛冰冷的海风化为利刃穿透她的大脑,一切又回到过去,什么也不用考虑,与机械契合的她只要听从父亲的思念就好。事到如今狡猾的少女除了以加害者的姿态,露出再杀你一次也无妨的冷酷的脸,注视眺望海的男人。
接近后,小碓发现那不过是一瞬的错觉。看样子橘只能将继自己死后不在了人从冥界寻回。
【海边】
“这里的船太古老了。”
周瑜垂眸,静静地说道,恐怕他指的不是船,还是在灰蒙蒙的阴雨天空下,奔涌的深蓝色的大海吧。
站在生锈的沙滩上,“我刚刚与一位故友道了别。”露出和往常一样熟悉的笑容,不论是打牌、战斗还是闲聊,无法通过表情看穿的男人看向小碓,“那么,这到底拜谁所赐呢?”
……曾经为我而死的人,她接受了实验,即使肉身死亡,精神也会在虚拟世界漂浮,永远地做梦。
“是吗,或许,只要她的精神也死去了,这场梦就会结束吧。”隐瞒着什么的周瑜,背过身去,继续望着海面。不用他说,小碓也一定——
【小屋】
回到那里,橘已经不在了。
【田野】
与初次邂逅的地方极其相似的土地,海的嘈杂不绝于耳。
“我很喜欢这里。总觉得只要耐心待着,你就会来。”
轻声诉说的橘转过身,以手背遮住风,防止发落于眼前,遮蔽视野。
忽然,小碓的手的中央,闪光的电子飞舞着,最后化成一把剑,橘忽然变了脸色。
“你,要做什么……?”后退几步,踩在小草上,像抗拒一切。
“停下,别这么对我。”摇头,像否定此刻的现实,不能凭自己的喜好摆弄,梦不再是梦。
“不要。”喘气,垂眸,接近哀求。
她颤抖着,看向举起刀的小碓,连纯洁的祈愿也算不上的低语,从地底爬出来的声音。
“你要自尽吗?”
*
我有一个喜欢得不得了的孩子,美丽又帅气,驾驶近战型的机体在战场上驰骋的英姿,始终在我的脑海挥之不去。
这样的她,封闭自我,不被人亲近,当我鼓起勇气与她打招呼时,她的眼球才出现了光,仿佛被太阳忽然照亮了一下的琥珀,让我得以窥见里面的虫子的尸体。
假如一定要将爱意毫无保留的倾注在谁的身上的话,我想,非她莫属了。亲爱的她,比谁都要努力的她,孤身一人的她,想要成为她的力量,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所以,才愿意为她而死。当我被关在狭窄的盒,伸直腿,脚挨着底部,我感到恐惧,不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平静地等待死亡的缘故,而是,我害怕自己会后悔,并为此讨厌在我的心中闪闪发光的她。
拥有柔弱的我想要的,将人斩尽杀绝的强大的力量,能够变得自由的力量的她,这样的我要这么凄惨地死去吗?
被水包裹着,喘不过气来,窒息般的痛苦将我围住,睁眼已身处象征潜意识——虚拟世界的尽头的海面上,常人的肉身陷入都会使大脑被污染变得精神失常,我却平静地思考着,仰望比现实还要明媚的蓝天。意识到大脑的认知已然失调的事实。我的思想与漂浮的电子们融为一体,时而分散,我的肉身拥有来去自如的力量,这里是我的城堡,我的领域,我的笼子,永远地做着梦的我,就是想要再见到小碓,可是一旦见到了就会被无法再次重合的痛苦压垮,仅是远远望着,直到心脏无法承受,直到也许会灰飞烟灭的程度才悄然离去。
不希望小碓离我而去,长成我不认识的女人,这是我的罪恶吧,为了未来的罪,神早已赐予我天罚,花一千年,一万年也无法偿还,就这么永远地沉醉于人类构造的第二世界中。
是的,我开始讨厌小碓了,那是爱恨交织的感情,可是,可是——
你必须幸福地活下去/被我拽入水中,别让我的牺牲白费/同我一起堕落,而不是为了阻止我犯下更多的罪,漂亮又帅气地选择切腹自尽!
*
淅淅沥沥下起大雨,橘伸出手,被呼唤的海水宛如亲密的恋人与她嬉戏,小碓下意识乘上现身的机体,避开从背后汹涌射来的水流,美丽的白色机体犹如白鸟,在接二连三的水的折磨下,无法攻击施术者本人的她仿佛被迫与幽灵共舞,以剑横向遮挡水柱,在弹飞前后跳。而橘的召唤仪式已准备就绪,由着海水化成的大型机体将自己轻轻托起,优雅地坐在肩上的她,朝地面上的小碓露出妖魅的笑容。
习惯先之先,在敌人使出花招前就冲上去斩断的小碓变得狼狈,跟随反常的橘跳着不擅长的舞蹈,哪怕避开从十二方位射来的水流,一抬起头,突如其来遮蔽天空的巨大手腕也会将她揍飞。高高坐在其上的橘指挥一切,沐浴在海与雨之中,以有些调皮的温柔嗓音说道:“像这样玩耍还是在小时候,再多让我见识一下吧,我深爱的你。”
一路疾驰,躲避向上喷发的水柱,使水构成的机甲身长手臂追捕她,绕了好几圈,在重组的短暂时间内,将刀插入地底,施放剑气,借助水柱冲向高高的“塔”的顶端,公主的位置,将刀向上举起——
比以往还要激烈,几乎将人融化的雨在顷刻间像密不透风的稻草直泻而下,无法看清世间万物,直至几秒后终止,天晴了。
“为什么不杀了我。”
低沉,仿佛憎恨一切,含恨而死的鬼的哀鸣。
“……你知道我不可能做到的吧。”
身体被水化成的利刃穿刺的小碓,露出恍惚的笑,“能见到你太好了,橘。”
*
——哎呀。
不要,都做了什么啊,我。
可是这样一来,她就能前往我的身边……
双足落地后,站在湿润的草地上,拖起奄奄一息的小碓,久违感受她的温暖,看着似乎连呼吸都感到痛苦的她,我的心被紧紧揪住。狂暴又舒缓的水将我们包裹,流入大海,在漆黑的海底里,再怎么神通广大的小碓也无处可逃,我终于得偿所愿了吗?
好轻好轻,比蝴蝶扇动翅膀还要轻的吻,我吻上她的唇,从上方射来的光芒,令闭上双眼的我泫然欲泣,一切被静止了,只剩下我们二人的世界的尽头,不禁露出了和刚才的小碓极其相似的自虐般的苦笑。
“我的心情,到底是怎样呢……”
“亲爱的你,我最爱的你,离我而去吧。”
于是,小碓的身体重获自由,被诱人拽入深渊的力量也无可比拟的祈愿推着,向着可以接触到空气,感知温暖的太阳的地方前进。
奈落之底是橘美丽的倩影,在海边苏醒的小碓,就像离开了龙宫的浦岛太郎。
*
小碓从床上坐起来,睁不开眼,只是一个劲的吸进氧气,咳嗽、颤抖着,像要将肺部虚拟的水排出,抱紧自己,感到无法抑制、深入骨髓的寒冷。一旁是早已醒来,关怀她的同伴,被她摇着头拒绝,回应无法灌入耳中的言语,再一次晕倒了。
五年后,小碓回到她们的老地方。
AI学习并理解了现实中植物的生长法则,却尚未明白腐烂、死亡、衰老。她站在比过去旺盛的田野里,让尖锐的野草轻触手背,不知为何被吸引了,不顾疼痛,走去中央的空地。
在那里绽放了一朵不存在于现实,已经灭绝了的美丽的花,她想起,橘曾经亲手为她戴上。
模拟的清风吹过时,仿佛捎来橘愉快的笑声。
转过头,橘正站在那里,拢起两只手,用那让人怀念的湿润的眸子,二人怀抱要是能永远这样该多好的心情,在现世与彼岸——注视着彼此。
“我永远,都会在你的身边哦,小碓。”
忽然垂眸的她,轻声吐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