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尽量让自己在路人的眼里看来不是什么奇怪的行为，跟珠儿保持着不被察觉又不至于会将人跟丢的距离。

珠儿似乎是很着急，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跟了条尾巴。

李云裳，你再跟下去，保不好要被人当成跟踪狂了。眼看着珠儿雇了轿子已经出城，她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

可是，都跟到这了，岂有半途而废之理？就这一次！给自己找到了开脱的理由，李云裳也上了一顶轿子，让轿夫跟上了珠儿的轿子。

跟着珠儿来到一个村口，为了不引起怀疑，在珠儿的轿子进去后，李云裳便在村口停下，自己步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珠儿的动向。

她看见珠儿进了一家看似普通的农家院子，门口挂着一些晾晒的衣物，还有几只鸡鸭在悠闲地啄食着地上的谷粒。

少时出来了一个男子，珠儿似是在跟他说着什么，十分急切的样子。哦，原来是这小丫鬟私会情郎啊，李云裳如是想。

但很快，屋子里又出来了一个老汉，跟那名男子起了什么争执，拉拉扯扯。李云裳藏在远处，尽力不让自己被发现。她看到珠儿显得十分焦急，那名男子和老汉的争吵也越来越激烈。

好一出家庭伦理大戏，李云裳不禁有些好笑，甚至为了能听清他们说的什么，她冒险靠近了院子外面的矮墙处，蹲在那里，耳朵紧贴着墙，试图捕捉里面的对话内容。

“你今天要是敢去，就当没有我这个爹！还有你，别再来了，我们高攀不起！”华老汉愤怒地指着华春，连带着珠儿也一起骂了进去。

华春也不甘示弱：“爹，你怎么能这么说？可卿是真心喜欢我的，我也是真心喜欢她的。如今她因为我被困家中，我怎么可以置之不理？我必须要去见她，否则我会内疚一辈子的。”

珠儿不迭的点头。她们上次分别后，宋可卿就被宋夫人禁足了，并且严加看管，不许她再出府一步，加上宋员外回来后知道了她三番五次私下会见华春之后，更是怒不可遏！

他虽不是什么嫌贫爱富的人，但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她们多次私下相会，败坏家风。年轻气盛，难免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到时候坏了宋家的名声，他这张老脸也没地方搁了！

而曾在华老汉的逼问下，华春终于坦白了她和宋可卿的关系，华老汉如同一道惊雷劈在头顶，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是把华春当儿子养，但华春终归是个女儿身，互为女子，怎么能够相恋？这有违伦理道德，简直是伤风败俗！

自然他也知晓华春对宋可卿隐瞒了性别的事。

华春和宋可卿正是情深意厚之时，怎么可能就此放手？华春一再坚持要去见宋可卿，华老汉怒其不争，又无计可施，索性躺倒在地，再也不肯起身。他痛苦地哀嚎着：

“哎呦！真是作孽啊，我养你这么大，你为了一个女人，要忤逆不孝吗？你今日要是敢踏出这个门，以后就别再回来了！”

谁说只有女人才会无理取闹？华老汉此刻的撒泼行为，在地上滚来滚去，表现得十分激烈，大有如果华春敢离开，他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死在她面前的架势。

李云裳在墙后听了个清清楚楚，她不禁感叹这华老汉的演技真是够可以的，她甚至都怀疑华老汉是不是装的，不过此刻她也没心思去分辨这些，这名男子的声音让她觉得十分耳熟，她大着胆子探出头去，想要看看这名男子到底是谁。当她看清楚男子的面容时，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

脚上一个不稳，李云裳直接跌坐在了地上，由于惯性，她的头狠狠地磕在了墙角突出的石头上，顿时血流如注。

院子里面的人听到外面的动静，立刻跑了出来，当看到李云裳满头是血地坐在地上时，三个人的反应如下：

为什么李云裳会在这里？为什么这名李姑娘会在这里？为什么会有个姑娘在这里？

面对他们的注视，李云裳恨不得在面前挖个地洞钻进去。

***

在村子的赤脚大夫处，李云裳的头被简单的做了包扎。珠儿已经回去了，华老汉因为跟华春闹的不愉快，还在自家院子里生闷气。

人命关天的事情，华春只好把李云裳送过来。

“我先走了。”

华春的声音不冷不热，面色阴郁，应是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烦恼，再遇上李云裳，让本就郁闷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了。

见她还是不给自己好脸色，又撞见了她和宋家小姐那点事，想起今日在宋府，宋可卿的表现，她心下明了了。此刻的心情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什么滋味都有。

“你可以送我回去吗....”

华春已经走出几步之遥，李云裳的头还在隐隐作痛，这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气若游丝，没经过大脑的思考，看见她要走了，她立刻从位子上跃起，紧紧拉住了她的衣角，半跪在地上，仰着头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你可以雇人到城里通知一声接你回去。”

华春的脚步顿了顿，但还是继续往前走，李云裳没拉住她，反而因为惯性摔在了地上。

“哎呀。”赤脚大夫见状，赶紧上前将李云裳扶起来，责备道：“你这小姑娘，怎么如此不小心？头上的伤口若是再裂开，可如何是好？”

李云裳此刻满心满眼都是华春，对大夫的责备浑然不觉，她望着华春的背影，失落和不甘在心中交织。

“华春....”

***

回到城中，李云裳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华春怎么跟别人好了？她想不通，明明是她先遇到的华春，明明她们之间已经有了约定，即便当真的只有她。

她走累了，便兜到了自己的茶楼前。在她强大的财力加持下，工匠们已经昼夜不停地赶工，整个茶楼改造的框架已经初见雏形，不出两个月，应该就可以完工了。

茶楼外挂着的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响动，仿佛在诉说着它的寂寞和等待，灯光照的李云裳眼睛越发的红。

她走进茶楼，环顾四周，原先已有的装饰、物品因为改造已经尽数收起，只留一个躯壳，显得十分空荡，只有几个工匠在忙碌着。

她打过招呼上到三楼的栏杆处，俯瞰着繁忙的街道和穿梭其中的人群，孤独感油然而生，她的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笑容，在片刻后，渐渐变得放肆。

抢回来，脑海之中这个念头一经出现就再也挥之不去，她对华春已经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就不允许别人染指。

高处不胜寒，在这个冬季即将来临前的秋夜，站在高楼之上，让她遍体生寒，内心却逐渐狂热，积攒肺部的气体化作一声畅快淋漓的大笑，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

被人捷足先登又怎么样，再抢回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