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十点十三分，去找曦曦玩会儿吧，这会儿她应该还没睡。

新家的结构和旧家不一样，她的房间里就有卫生间，而我则是在公共卫生间洗的澡。

换好衣服，放好各种洗浴用具，我走到曦曦房门前。正准备去敲门，但是手才抬到一半，就被迫停了下来——

从门缝里可以看到，她已经熄灯休息了。

不对劲，这不是往常的她。

我很清楚，平常她至少要到十一点才会困。

即使是因为今天玩的很累要提前睡了，她也一定会等我进去说晚安才肯睡。

如果她是太累了困了的话，就更不应该提前熄灯了。

这种情况发生的次数不少，但是每次都是她开着灯坚持要等我和我说晚安，却坐着或躺着先睡着了，而不是提前熄灯。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我走到客厅，低声询问叔叔和阿姨。

“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你指什么？”

阿姨显得有些疑惑。

“曦曦洗完澡干什么了吗？”

“没有啊？我就和她说了几句话，发生什么了吗？”

原来如此，问题果然是出在这里。

“和她说了什么？”

“没什么，也没发生啥事啊？”

阿姨一脸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不可能，说了什么？”

我盯着阿姨的脸看，试图从她脸上找出来答案。

她叹了口气。

“你总是这么敏锐，明明你们洗完澡连面都没见过，真不知道你怎么发现的。好吧好吧，我跟她说了，你们迟早要分开的，所以要少点依赖你，但是我没看出来她有啥表现啊？”

……

这两天她正好为这个事大受打击，这算是刚好碰到不好的时机了。

听到这里，我的心一下就揪紧了，开始担心起她的情况来。

没再说什么，我就站起了身。

“应该没什么大事吧？你也别老宠着她嘛。”

“宠坏了，我会负责，不用管我。”

稍微带有点只有我自己才能听出来的怒气，扔下这句话，我就走回了走廊，没有再管要发生什么。

我只听到身后传来又一声叹息。

哪怕是阿姨，对我像是亲生母亲一样的人，而且是曦曦的亲妈，我也不想退让。在和曦曦真正分开之前的每一秒，我都想和她度过。

感觉这个时候的自己很叛逆，什么都不管，只顾着自己，真自私。

但是我就是这样自私的人，所以没办法。

我轻轻敲了敲房门。

“曦曦，睡了吗？睡了就不打扰你了喔。”

空荡的敲门声在房间和走廊里回响，没有声音。

但是，她一定没有睡。

她在等我。

如果她不开门，我就亲手拧开；如果她把门锁上，我就亲手撬开；如果这里没有门……

那我就直接把它撞开。

“曦曦？我进来了喔？”

我又敲了敲门。

叩叩。

这次不一样，门被打开了，我被一只手抓住，然后被粗暴地拽进了房间里。

门在我反应过来前就被关回去了，顺便还被反锁上了。换句话说，她主动把我们锁到了这个只有两个人的黑暗房间里，而这之前只有她一个人在这种黑暗中。

在这么做的同时，她还扑进了我的怀里，这一切都是在一瞬间里发生的，所以我还有点懵，只有身体的感觉在如实记录着发生的事。

过了好几秒，我才反应过来，开始处理起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逐渐回过神来，我也回抱住她。

“曦曦？”

没有回应，她只是把自己箍住我的手更加用力了点。

“怎么啦？”

我再次轻声询问，她还是没有回答。

她摇了摇头，不说话，就只是抱住我。

看得出来，她真的很怕我离开。

果然，在黑暗的另一头，她一直都在等我。

幸好我有来。

明明刚刚不肯开门的是你。

稍微有点回想到了我为有别人也能叫她曦曦而大闹别扭的时候，她现在和那个时候的我好像。

她不会也喜欢我吧？

不，不可能。

我赶紧掐掉了这个念头。

在它生长旺盛之前。

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我满是心疼，别说根本宠不坏，就算真宠坏了，我也愿意。

她现在这个样子，我根本无力反抗。

“去那边坐着让你抱个够，好不好？”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并不打算放开我。

是默许。

于是，我带着她，就这么抱在一起，慢慢走到床边坐下。

坐下以后，她就一直在我怀里不断变换着位置，像是在家旁却找不到门的小孩。

“怎么啦？不舒服吗？”

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在抚摸她的头发，这会儿也没停下来。

她终于说出了在我进房以后的第一句话。

“嗯。找不好角度抱，想要找个能被你包住的方向。”

包住啊……有了，虽然这个动作有点暧昧，不过她想要，那我肯定会给。

而且就我的私心来说，我巴不得天天都能这样。

“腿抬起来？”

我拍了拍她的大腿，她就乖乖把大腿腾空。

我把她公主抱起来，然后把她转体半周，让她的大腿可以跨坐在我的大腿上，而臀部坐在床上。

这是没办法的事，如果我比她高，我就让她坐到我腿上了。但是事实却正好反过来，所以我只好妥协一下，紧紧抱住她，把她裹得严严实实。

“这样可以吗？本来想让你坐到大腿上，但是你比我高一点，那样就不好抱住了。不行的话你可以坐到我腿上哦。”

紧贴在一起让我开始感觉有点热了，不过她似乎没什么感觉，反而还觉得有点冷一样缩在我怀里。

明明那么怕热，却在这种热天里不开冷气缩在我怀里。想到这里，我的心就更疼了，根本没有余暇去顾及此刻旖旎的气氛。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肯再说话。

点头是说可以，摇头是说这样就好，没问题。

“你有点发冷哦，没事吧？”

总感觉她不只是心冷，看上去寒冷已经有点蔓延到她体表了。现在的我虽然依旧感觉很热，但是同时也能感觉到她的体温比平时要低上一些。

就像是把手放到热水里一样，无论是70度还是100度都会被烫伤，可是也确确实实能感受到70度比100度温度要低。

现在的情况也是如此，让我很是担心。

“我没事。”

她摇了摇头。

“到底怎么啦？不可以告诉我吗？阿姨说刚刚你没事的哦？”

我稍微撒了个小谎，但是大部分都是真的，只有在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这一点上是半真半假的。

我大概能猜到，是因为她的独占欲在作祟，但无论是出于什么感情的独占欲，我都很高兴。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说出了第三句话。

“为什么？我已经熄灯了。明明，按灭了，为什么你还要来？这里没有光。”

什么光？是房间的灯光吗？

还是说……

“是吗？你自己不是光吗？”

这里有光喔。

“我不是。就算我是，我也已经熄灭了。”

不，你是。

“嗯……既然你说按灭了，那就按灭了吧。不过，那个位置还有残留，你也清理不掉。”

“哪个位置？”

她抬起头，认真而又努力地看着我，像是要把我刻进脑海里。

在夜光的照耀下，她的眼睛闪闪发亮，像是星光汇聚其中，但表情却寂寞得让我的心好痛。

在我心里。

“你刚刚伏着的位置，一直都。”

我轻轻把她的头按回那束光留存的地方。

“总有一天，会消失的，对吗？”

她伏在我怀里，就像是快随风消散掉一样。

你说得对，光虽然绮丽，但也容易消散，而且也没有容器，能留住这种稍纵即逝的东西。

没有任何一种容器能装住光，因为它是无形的。

但是，无形的东西，就该用无形之物来盛装。

我可以把这束光，用心灵装起来，然后把它封存在名为回忆的保险柜里。它可以褪色，也可能会消失，但是那一定是在我连我自己是谁都忘记了之后的事。

即使回忆无形，感情无形。但是也只有无形的东西，能在时光的洪流中留存下来，历久弥新。

因为时光也无形。

所以，我会把这点传达给你。

“不对，不会。除非我死了。”

我抓起她的小指，轻轻地摩挲。

我的小指和你的小指，中间相连的所有回忆，我都封存好了哦。所以，可以像以前一样，再次立下一个契约来证明这一点。

“哪怕是遇到了比我重要的人？也是这样吗？”

即使还在踌躇，她也没有抽离她的小指。

真的好想告诉你，不会的，因为我已经确定了我最爱的人是谁了。

尽管恋心永远也无法传达，但是我可以避重就轻，立下一个更自私的约定。

所以。

无视着正在狂跳的心脏，我把正在抗议的恋心埋在心里，它现在还没有成长到我压制不住的地步。

我先是放开她的小指，因为强行立下的约定，不是双向的，这对她不公平。

把她的脸和我的脸都转向一侧，这样我们就能好好看清彼此的表情。刚刚她是逆着光看我的，肯定看不清我的表情才对。

所以，我要亲手拨开这层云雾。

“不会有人比你重要，我发誓。从这里，从现在开始，到最遥远的未来。”

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

然后，小指再次抬起。

她还是有点迷茫，手踌躇着。

“可是，会有各种各样的未来在等着我们吧？假如，你和我都有……”

心脏跳得好快，我快压制不住了。换在平时，我一定不会催促她。可是，再不快点的话……

“有？”

“男……男朋友什么的……”

名为恋的枝桠，几乎立马就要冲破我的防线，但是我还是拼命抑制住了。全力运转我的理性，强迫自己开始思考。

我会有那种关系吗？

我可不愿意欺骗别人的感情，所能欺骗的只有我自己。让我去对不喜欢的人说是伴侣什么的，比杀了我还难受。

我蔑视那样的人。所以，我宁愿一辈子孤独地守望你，也不会成为那样的人，拥有那样的关系。

不过，得换个措辞才行。

于是，我笑了。我自己都能感觉到，笑容中充满着我心底最阴暗的情绪。

那是对整个让我不能说出我的恋心的不公世界所抱有最大的恶意和轻蔑。

闲言碎语，冷嘲热讽，白眼相待……

那又如何？纵使世界再不理解，我也独爱你一人。

“那又如何？”

我把她拉进我的怀里，像是在一瞬间背叛了整个世界。

这是我这一生做过最自私的事，没有之一。擅自把世界弄得支离破碎，然后把你的一切独占，装进我的世界。

“那又如何……吗？”

她喃喃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在夜光的照耀下，我能看到那个熟悉的她正在回来。

然后，在夜光的见证下，她把小指重新伸过来。这次，我没有用手拉，是她自己靠过来的。

想必，此刻这束光，也叛离了这个世界，在默默地照耀着我们吧？

本来夜晚的世界应该是黑暗的才对。

第四个契约。

“那又如何？”

第二次重复，语气不再踌躇，而是和我一样坚定有力。

然后露出的是我最喜欢的，平时的她的笑容。

太好了，你回来了。

第四次小指拉勾，契约达成。

“嗯，约好啦。”

我轻轻把她按回床里，拉过被子盖上，准备离开。再不离开的话，我怕我会夺走她的初吻。

“不准走，陪我。你刚刚说了我是最重要的，让我抱着睡。”

这个小妖精抓住我的手腕，我无力抵抗，无奈地躺倒。

“刚刚不是还不打算让我进来吗？怎么这会舍不得我走了。”

“我不管，我不管。已经没法反悔了，你自己说的我最重要。我就是这么任性又笨蛋又自私，怎么样？后悔了？”

她小腿发力，一顿乱蹬，耍起小脾气，然后撒娇抱住我不让我走。

喜欢，她这点我也喜欢。

“好好好，这样的你最好了。”

不管了，还是抱着吧。就这样抱着她，还能让我勉强不亲过去。

“啊，好热啊，我开空调了啊？”

“明明刚刚身体还冷冷的，这会儿怎么热起来了？”

她现在的样子既好笑又可爱，好喜欢她啊。

“哼！笑什么笑，都怪你抱着我，热了。今晚必须开空调。”

她抓过遥控器开了空调，不过很明显要比她自己一个人睡温度高，是在照顾我。

“那就不抱咯？我回去了。”

心里暖暖的，不过还是想打趣她一下。

“不要，你今晚是我的专属抱枕，这种特等席不准给别人享受。”

她像八爪鱼一样缠住我，不让我动，接着蜷缩在我怀里。

别啊，我快要疯了。

一直被小妖精折磨的我再也忍不住了，快点哄她睡了以后狠狠偷亲她几下好了。

都怪你。

“好好，是你的是你的。不闹了，睡觉吧？晚安。”

“好，晚安。”

她很乖地闭上了眼，乖巧的样子让我心头乱颤。

太犯规了，这个人。

好不容易忍耐到她呼吸平稳，然后大概过了五分钟，我就再也忍不住了。

“曦曦？”

没有回答。和往常一样，大概是已经睡了。

轻轻抚摸她的脸庞，看着我最熟悉的脸，我再也忍不住，轻轻地吸吮起她的额头。好一会儿，才不舍地离开，再马上脸凑到她的脖子上，印上去吻住。

好满足。

感觉一直在作祟的恋心随着亲亲她平静了许多，虽然我知道这只是在饮鸩止渴。

轻轻为我们盖上被子，调整好位置，好让她抱得更舒服一些，然后把空调往下调了两度，是让她会觉得最舒适的温度。

再次把此刻刻入脑海，我贪婪的恋心总算是暂时满足了。

“晚安。”

晚安，我的爱人。

我这么想着，闭上了双眼，追着她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