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6日
春日的午后。正在睡梦中的我被旻给摇醒了。
她满脸是泪地告诉我,她梦见我消失了,再也找不见了。我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还沉浸在睡眠中的大脑对她的哭泣毫无反应,只是本能地把双手抬了起来,搂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窗帘拉着,但是外面很吵,听声音像是正在下一场春雨,浙淅沥沥,延绵不绝。
她的身体紧贴着我,身上热烘烘的,因为长时间的哭泣而微微颤动。我想下雨天应该是凉快的,但此刻抱着她,却觉得是身处在潮湿的夏夜,背上也跟着浮出一层汗,黏黏地,和睡袍的布料腻在一起。
我的意识渐渐地清醒了。我开始吻她,吻她的额头和脸颊,吻她的泪水,让她眼里那层透亮的水壳子全部融化在我的嘴唇上。我来不及想出什么哄人的漂亮话,所以只是一遍遍地对她说:“我爱你,我爱你..."
我的声音很轻。而她不肯说话,也没有回应我,只是一味地啜泣。那声音太遥远,几乎要教我疑做梦的并非是她,而是我。
我的眼眶也有点发烫了--这心态实在有点像刚入学幼儿园的孩子,见别人家的小孩哭,自己也要伺机耍耍别扭。
我告诉她:“我不是故意在你梦里消失的,下次不敢了。你不要不和我说话,我会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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煐,
现在是六月四号的下午3点12分,我已经到Q岛了。
我已经有很多年没坐过船了,对“船”的印象还停留在那种拥挤、老旧的摆渡轮——那时候我和爸爸坐着它去宁波看爷爷。
我那时晕船了吗?我想是一定的。我肯定还呕吐了。因为我今天吐的昏天黑地。即便现在回想起来船舱里泡面那种油浸浸的气味,我还是要犯恶心。
…这样一说,感觉头更晕了。你可能也看得出来这封信的字迹很潦草,我知道在公交车上写信不是个好主意,但我想尽快写完,这样我一到民宿就可以把它寄出来给你了。
现在坐在我旁边的那个婆婆是当地人,她说我挑的民宿不好(我总觉得这岛上所有的人都相互认识,我说起一个店家的名字,他们就能把店老板的外貌人品、家庭情况都介绍给我听)。但我觉得不是这样,这家我挑了很久的。他们家有很好吃的海鲜面。可惜现在你不在我身边,不然我必会得到一句纵容的附和。
该让这种想象停下了。
你不在,我总是不开心。我的头脑是疲乏的(不仅因为晕船),声音是干瘪的。我在想你一向待我这么好,这次却临时爽约,不肯陪我。当我想到明天早上你会陪着你那群同事围着一张圆桌开各种无聊的会,而不是和我牵着手在沙滩上晃悠,我就要发疯了。
好吧。车快到站了,我现在必须停笔了。我很抱歉今天这封信里我没写下任何关于“好心情”的句子。我今天早上挨了一针,又吐了四个小时。我太想你了。
请告诉我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纪念品。我晚些会拍照片给你。
你的
头晕目眩的
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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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阿旻,
是我的错。原谅我。不管里面有没有“好心情的句子”,我看到你的信,还是觉得很开心。它很妥帖地安慰了我,让我酸胀的眼睛有机会得到甜美的休息。
我想,文字可以是很亲密的媒介。
为你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正在写东西。你知道的,是要发表在《MY》上面的那篇小短篇。但从我打开信箱的那一秒起,我就知道今晚注定要一事无成了——到目前为止,我的工作文档里只有几十个字,但我已经把你的信读了七八遍。
不得不提的是,我觉得你非常了不起。我是没有办法做到坚持忍受长达数小时的晕船的(如果我在你身边,我可能会很不讲道理的哭闹),所以我很想给你一些“奖励”。啊——从这个角度看,我手头正在做的工作还是有些价值的,它们最终可以变成钱,再变成一些可以取悦到你的小东西。
你说你不开心,我是明白的。我不需要你时时刻刻把阳光的一面摊在外头给我看。每一种心境都有其价值(而且我必须要向你坦诚,我此刻正因为你的心情和我这样紧密相连而感到窃喜。我觉得这些小情绪可爱极了。)你已经给了我这么棒的一封信,现在再要求你立刻原谅我,似乎也显得贪得无厌了。我想,今年中秋或是国庆的假期,我们可以再一起出去玩。你来定地方,任何地方我都会去的,保证不会再爽约了。
另外,关于刚才我所提到的“奖励”,我已经想好它的内容了,一会儿就去下单。希望它能让你开心些,也能让你安下心来享受接下来几天的假期(我知道请这种长年假是多不容易的事情)。到货之后,如果你确认你喜欢它,希望你也可以奖励一下我——比如在你回到上海之后,让我亲一亲你这两天被海风吻过无数遍的额头。
唉呀。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了。我的文章!文章…算了,我已经完全不想再考虑它了。就让我枕在你的信纸上睡吧。晚安,阿旻。
p.s. 我很期待你的照片,请一定让我看看民宿老板烧的海鲜面。
S.H
6月6日
于北京朝阳门工体美居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