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要来一杯热茶么?”
克劳迪娅站在莱西的背后,莱西则是远远的眺望,眺望除了一望无际的湛蓝,再没有什么的海洋,持续了上百年的习惯,是向海的另一端眺望。
仿佛能看见人类的土地与商船。尽管这两个,她哪一个都未曾见到过。但她仍旧在书籍中描绘的繁华中穿梭,经过神殿,飞过村庄,在城堡的顶端俯瞰城市。她不太想收回自己的思绪,因为她正在想象中正在书写自己的故事。
“请泡一杯红茶吧。”
莱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紫罗兰色的眼睛缓缓的闭上了,纤细的手扶着栏杆。
有海风吹开她银白的长发,掠过她似雪的肌肤,将纯白的长裙在空中勾勒出波动画面。海风的微微咸的味道让她舒适,海浪有规律的声音让她愉悦。
称呼她的外号有很多:“白色的异类”,“叛变的贵族”,“放逐的白翼”。
莱西有无数个外号,并且每一个都是她来到这里的原因:黑暗的城堡容不下白色的蝙蝠。
尽管她从未做错什么,还是被驱逐到了这里,他是公爵的女儿,应该是坐在宝座上,让万千仆人为她服务,是万人瞻仰的对象,可是却因为通体雪白,而被放逐,放逐之前,她也有过一段愉悦的生活,但流言蜚语中:“不可久留,带来灾祸的异类。”父亲因为她的体色而厌恶她,这些让她受了很重的伤。并且让她明白,她是命运所控制的,是不能入群的鸟儿。
母亲还存活的时候,莱西尚且还有挡雨的地方,但母亲却因为违背命运长久的留下她,以至于最终变成了灰烬。所以,她被放逐是从一开始就被命运确定好的,也让她知晓,违背命运只会走向灭亡。
自从她被驱逐,也有百年。
最初的痛苦感受似乎已经化为乌有,现在她比起宝石,权利,更喜欢白鸥,自由。
放逐未免不是一件好事,顺从命运,让她体会到白日的耀眼。她舍弃了自己原本那个姓氏,给自己取了一个全新的姓氏:“莫斯托里克”。血族语言与古语的混合产物。释义为:孤岛。
她睁开眼睛,慢慢的回到房间,坐在沙发上,等待她的贴身小女仆。
着装整齐的灰发女仆克劳迪亚送来了红茶。
克劳迪亚从莱西很小的时候就陪伴在她左右,她是莱西的母亲在莱西成人夜送给她的,既是血仆也是贴身仆人。
当初莱西被放逐的时候,克劳迪亚义无反顾的随着莱西一起踏上了孤岛,克劳迪亚并不在乎什么放逐之类的,她只是打心底喜欢这个生着白翼的主人,毕竟,她是最靠近这个有着孤独灵魂的主人的,长久的陪伴,让她对于她的感情逐渐的变质,但她无法说出口。
克劳迪亚泡红茶很有一套,味道比皇家还要好。莱西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她没法摄入人类血液,这附近不会有人类,只能摄取克劳迪亚的血液,但由于克劳迪亚并非人类的原因,她的血液仅能维持生命,而不能完全的“解渴”。
“瑟拉斯还在睡觉吗?”
莱西收下放下了茶杯,瑟拉斯是她上岛后不久在海边捡到的,当初是圆溜溜的一个小东西,本以为是个什么东西的种子,种下去后长出来却是草木精灵。据瑟拉斯后来回忆,她本来是随原来的主人——一位船长在海上航行的,结果中途却遭遇了海难,为了保命,化妆最原始的形态,漂到了岸边。
作为草木精灵的瑟拉斯。似乎除了能照顾花草,种点儿农作物以外也帮不上什么大忙,但作为这里有唯一一个在人类世界,长久的生活的她凭着记忆,抄写送给了她救命恩人不少人类世界的书籍。
现在,她作为园丁工作着。
“瑟拉斯,修整完果树后就去休息了,今年的苹果长的格外的好,瑟拉斯说可以做很多苹果派呢。”
苹果园在岛的南侧,莱西很少去,那里一般都是由瑟拉斯管理,克劳迪亚汇报情况。
“让她好好休息,上回风暴确实很严重呢。”
莱西又闭上眼睛,她闻到苹果的甜味,新鲜的水果从来不是一件坏事。自从登岛之后莱西最喜欢听的事情就是丰收了。
克劳迪娅看着自己的主人,忧郁与孤独环绕,高贵优雅的人身上总是有着让人难以抗拒的魅力,她无数次在心底咒骂那些贵族,可现实中她又无能为力。
莱西过于顺从了,不肯冲破结界飞到别处去,哪怕她早就暗示过结界根本不存在。莱西温顺的像多无力的花朵,也如花朵脆弱。仿佛一阵大风浪就能让她破碎,不知何日才能生长。
原来在公爵那里,她就这样顺从,脱离了痛苦的深渊,她也不让自己活得快活,依旧把自己封闭在小盒子里,不愿承认,不愿意离开。
房间内突然变得很安静,安静到茶壶中茶叶因为水的滋润,而伸展的声音都清晰。在安静的祥和中,时间是凝住的,一动也不动。
突然窗外传来土地崩开的声音,伴随着剧烈的震动,连着莱西的茶杯都险些跌落,克劳迪娅勉强站直了身子,看向窗口,罪魁祸首瑟拉斯被藤蔓托举着,虽然不是很稳重但不会这么慌张的草木精灵,看起来很着急,耳边的绿叶都变红了。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像是消耗了很多的魔力:“主人啊!主人!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格里芬森帝国的船,前进号!”瑟拉斯因为太过着急,身上的绿叶都开始变红,每一句话都会变化一点,直至全身和脸边的一样红。
格里芬森帝国,海边的明星,临海的强国,有水上的骑士,岸上的船长。
“那里的船只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莱西不紧不慢的睁开眼睛,正对上瑟拉斯的视线:“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瑟拉斯终于喘上了一口气:“是金家族!我甚至看见了那塞尔大骑士被他们绑走了!天呐帝国第一大骑士!地上的英雄!海上的白帆!那样狼狈的被绑走了!”
金家族的人因为惹是生非臭名昭著,这是人尽皆知的。
不过他们为什么要围攻前进号呢?
“愿自然之神保护永生的大骑士。”瑟拉斯双手合十祈祷,随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张开嘴刚要说话,就被巨大的爆炸声盖过去了。一个跟头从藤蔓上跌到了地板上。克劳迪娅眼疾手快支起保护层,很及时的让三个人免受爆炸的侵害,但是房子就没那么幸运了,绝对是碎了好几块玻璃,好这么猛烈的爆炸只有一次,剩下几次都比较的弱。
莱西最快反应过来,抓住了跌倒的瑟拉斯:“指路,我们得去看看。”
莱西也不知怎么了,她有一种很急切的想法,去看看,但究竟看什么呢?她也不知道。
一对洁白的翅膀展开,白色的漂亮蝙蝠翅膀,只是很骨感,连克劳迪亚的灰色羽翼都比她的大了两圈,带着瑟拉斯的重任自然落在了克劳迪娅的身上。看着莱西瘦弱的翅膀,克劳迪娅止不住的心疼,如果能捡到一个人类,为莱西补补身子也好。
孤岛南岸。
苍茫的大海,风浪一层层的带着船的残骸拍在沙滩上,一艘巨轮烧着熊熊大火,那上空盘旋的数个黑夜的恶魔,恶魔手中人有人类的断肢滴落着鲜红的血液,染红了一片海域。
大海上开着一朵名为死亡的鲜红的花。瑟拉斯因为紧张而咽口水,她向来不爱战争,她热爱和平,因为只有在和平时人们才会爱花。
克劳迪亚眯起了眼睛,她对于人类的死亡并没有什么很特别的感觉,但是她接受不了如同杀死牲畜一样的虐杀,她看不惯,所以干脆闭了眼,来无视血液的腥味儿。
莱西望着海上的火焰,那火焰在他的眼中灼烧她,她怜悯人类,因为书中的人类脆弱,她看人类像是看花儿。她感叹它们盛开,也不为凋落落泪,愿意折一枝欣赏,但不能接受将这朵花揉碎。
她是个顺从的人,她顺从命运。她可以接受排斥,她可以孤独,可以不被人理解。可她又脆弱,又不愿反抗。
她尝尝认为自己是白玫瑰,人类像是她心中的红玫瑰。榨出的汁液能将她染红,她认为人类是和她一样可怜的生物,都是被命运囚禁的生物。
所以她会怜悯,可她又无能为力对抗自己的同族。于是,莱西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为那些人类祈祷,愿保护他们的神能够听见她的祈祷而放过他们。除此之外,莱西什么也做不了,她是个无力的人,一个有心无力的人。一个只会怜悯却不能实质帮助的人。
这一切在她眼中看来都是因为她是一个尊重命运的人,如果命运没有指引的话,那她什么都不会做的。
她是顺从的,她是一个极其顺从命运的人,所以她不会与她的同类对抗。不知为何她坚信自己在他们面前是罪恶的,但在孤岛上她就是她自己,她在她眼中透明又纯洁,而在同类面前,她污浊又罪恶。所以她祈祷有人类能够逃到这里来,那样的话。就是命运使然而非她主动了。
船在一点点下沉,吃饱喝足的血族很多都已经离开。只剩下几个还在搜寻剩余的食物,等到最后一个离开已经日落西山。
日的余晖代替血液染红海面,一切都祥和而美好,仿佛死亡是从未发生过的一样。海浪将命运轻轻的向前推,一点,一点,一点一点。
克劳迪亚注意到海面上有一个不同于浪花的小白点儿,正在一点一点的靠近。起初她以为是降落的海鸥,但随着距离的接近却发现那白点儿一动也不动。
“主人海上有什么东西?”
瑟拉斯指了指那个逐渐靠近的小白点儿,莱西很快的捕捉到了她。她的嗅觉比两个仆人都要好上一千倍,虽然她没有太多的经验,但根据本能判断,那是人类的味道。
她忽然挺直了身子,克劳迪亚立刻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那个东西一定是一个人类,她高兴的扑腾着翅膀向那个小小的身影靠近。那是一个被小船托举着的昏睡的少女,穿着一身白色的小礼服,脖子上戴着一个太阳标志的吊坠。
少女黑而柔顺的长发,没有被浸湿一点,看来把她送出来的人做了万足的准备。克劳迪亚把女孩抱起,那小姑娘轻的可怕。她很快飞回,来到莱西身边,将怀中的少女给莱西看。
瑟拉斯则是由藤蔓托举着向小姑娘靠近。
“是命运将你带过来的,小姑娘。”莱西伸手轻轻拂过她的发梢。就像是在触摸最娇嫩的花朵。
“长得像太阳一样的小女孩儿,天呐,这个吊坠,那是那赛尔家族的家徽!主人!她一定是第一大骑士的小姑娘,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不,不,不。比那赛尔骑士还要好看!”
瑟拉斯敬佩大骑士,同时她也欣赏美的事物,面前的小姑娘两个都占,所以她第一面就非常喜欢面前的小姑娘。莱西收回了手,抬头看向克劳迪亚:“把她带回去吧。”
小姑娘被安置在了几乎从未过使用过的客房里,莱西坐在床边,克劳迪亚被命令去做晚饭。瑟拉斯则是很自觉的去弄了点儿新鲜的水果回来。
“我可怜的苹果们好多都被震落了到了地上。”瑟拉斯拿着两三个红苹果回来了,她抱怨着果林的损坏。
莱西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看着床上的小姑娘。
她有自己的一套理论,她顺从命运,她不索取,不追逐,如果有东西随海洋上了岸,她作为孤岛的主人,都是她命中注定要遇见的,获得的。如此她也这样看待这个小女孩儿,不过她也不是要将女孩占为己有。
昏迷的少女睁开了眼睛。
那塞尔家族的特征,那双金色的眸子简直美的让人难以呼吸,女孩儿有点儿迷茫的扫视了一圈儿。她看见面前一个白发,紫罗兰色眼睛长得像天使一样美丽的女人。又看见一个灰色头发,身着白色双翼的女人,手上端着什么东西,第一反应,她就认为那是天使的仆人。以及一个捧着苹果身上被藤蔓环绕,脸上身体上都长了几朵大花的奇怪女人。她认为那是天使的使徒。
少女有点呆滞的眨了眨眼睛,她忘了很多事情,但仍记得一个名字。
“隐居者,你是隐居者,对不对?”女孩儿一眼天真的看向莱西。
隐居者是与大骑士一同作战的一位神秘的战士,后来引申成为所有救人者的统称。
莱西点了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我是,我是赛勒斯·那赛尔,其他的,其他的,我想不起来了。头疼……”赛勒斯痛苦的捂住了脑袋,她只记得自己的名字,以及要找到隐居者,至于找到之后要干什么,她想不起来。
“我是莱西·莫斯托里克。”
莱西看着抱住脑袋的小姑娘,活生生的人类女孩。
“我将你救起,你还能想起来点儿什么吗? ”赛勒斯听见了这些话,努力在大脑里搜寻着自己的记忆,却无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