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多锦绣,岁月更峥嵘。
但闻故乡音,心潮澎湃涌。
亲情如丝缕,牵挂似长风。
回首来时路,斑驳映心中。
前路漫漫远,脚步未敢停。
愿得长相守,共赴白头盟。
在古道上,车窗外远山如黛,近水含烟,赶马的白头翁晃着脑袋,附着马儿脖子上叮当响的铃铛,口中吟唱着古老的曲调。
道上行人络绎不绝,或骑马或步行,单影成双,或急或缓,李云裳怔然,心底是数不尽的哀愁。
被这曲调牵引,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幼时便听得府上的老人说,母亲是画舫唱曲的,一次偶然,遇到了李员外,两人便有了她。
她的母亲身份卑微,她的出生也不光彩,不得李家认可,即便被接回李家,也自小就饱受白眼和冷落。
一别十几载,她从未见过母亲,甚至不知道母亲是否还活着。看着哥哥弟弟们对着母亲撒娇,置气,她远远看着,羡慕无限。
她不是没有想象过母亲的模样,既是唱曲的,那她的声音一定温柔婉转,像乳母夜间哄她入睡时哼的摇篮曲,又如春风拂过湖面时带来的低吟浅唱那般的悦耳动听。
其实,她并非一开始就如此桀骜不驯、肆意妄为。她也曾试图讨好父亲,讨得家人的喜爱,成为大家眼中温婉贤淑的李大小姐。
但命运似乎并不眷顾她,让她在亲情的边缘徘徊,无法融入。
每当她试图靠近,那些冷漠和排斥就如同无形的墙壁,将她隔绝在外。
甚至在幼时的某个冬夜,扯谎把她带到湖边,将她推入冰冷的湖水之中。
那一夜,不是华春经过,她险些丧命。
自此,她心中的那抹温柔渐渐被冰封,化作坚硬的外壳,学会用冷漠和嚣张来武装自己,或许只有这样才能保护那颗脆弱而敏感的心。
所以,在乳母被赶出府后,救过她一命的华春便成了她仅有的依靠,可是,后面华春说的话,让她明白,自己的依赖从一开始便是个累赘,是个错误,是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笑话。
车窗外的风景渐渐模糊,行人三言两语的攀谈声也变得缥缈起来,李云裳的思绪却越发清晰。
他们为什么要赶走乳母来着?她侧身倚靠在车窗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框上的纹理,她想起来,因为乳母心疼她,想带她去找自己的生母,最后却被那些所谓的家人冠上了子虚乌有的罪名逐出了府门。
李云裳的眼角湿润了,她用力眨了眨眼,将那股酸涩压下去。考虑着,她接下来该去哪里?她有点迷茫,马车继续在古道上颠簸着,她心中是愈发浓烈的苍凉。
“小姐,你想好要到什么地方了吗?”
外面传来车夫干涩的声音,她才被这一声询问拉回了思绪,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沙哑地回答道:“我还没有想好,先往前走吧,途中要是碰到有城镇村落可供歇脚,还请老伯提醒一声。”
车夫也爽快,一挥马鞭,又吟唱起了那古老的曲调:“游子心未定,归途梦难成...”
***
渭州,校场。
烈日炎炎,校场上尘土飞扬,战鼓声声震天响,士兵们身着铁甲,手持兵器,排列成阵,挥汗如雨。
校场中央,赵汐身披战袍,腰佩长剑,亲自督练新兵。战事虽歇,但渭州是边防重地,时刻不能松懈。
一名中年男子带着一名青年,从校场外走来,他们的目光都落在赵汐身上。
中年男子名叫齐震天,是赵汐的副将,带来的青年正是宋可卿的表哥,要来她这里谋份差事的徐锦程。
齐震天走到赵汐身旁,低声说道:“将军,徐锦程已经带到。”
赵汐点点头,目光从徐锦程身上掠过,打量着他,“你便是徐锦程?”赵汐问道。
徐锦程抱拳行礼,声音洪亮:“正是。”
赵汐微微一笑,道:“听闻你习过几年武艺,也使得刀枪棍棒,可能在战场上杀敌?”
徐锦程眼中闪过一抹激动,连忙道:“我自幼习武,虽不敢称勇猛无敌,但战场上杀敌报国,我义不容辞!”
说着便造势打了一套拳脚,虽是民间招式,却也练得有模有样,气沉丹田,吐气开声,动作干净利落,有板有眼。
赵汐满意地点点头,道:“好,那你便随齐副将去新兵营报到吧,先从基层做起,若有表现,本将军自会提拔你。”
徐锦程闻言,有些错愕,自己来到渭州不就是为了能在军中谋得一官半职?姨父也来信说打过招呼了,更何况表妹还是她赵汐的嫂嫂,自己这身份,难道不应该直接给个官职吗?
但看着赵汐严肃的目光,徐锦程明白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于是他压下心中的不满,低头应是。
“齐副将,今日边境的巡查情况如何?”赵汐转身问齐震天。
齐震天立刻回答道:“回将军,今日一早我已亲自带兵巡查过,目前一切正常,并未发现北戎人的踪影。”
赵汐微微颔首,然而眉头却不经意间微蹙。北戎人狡诈善变,素以好战著称,虽在她手上吃了几次败仗,但他们对渭州的觊觎之心从未消减。
她沉思片刻,吩咐道:“传令下去,让将士们务必加强警戒,不得有丝毫松懈。一旦发现任何异动,立即上报。”
齐震天领命而去,赵汐的目光再次投向了远方。
***
天色暗了下来,马车在一座不知名小镇的客栈前停了下来。李云裳下了马车,目光落在客栈外头那几盏摇曳的灯笼上,昏黄的灯光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显眼。
她拉下帷帽,这是她在途中买的,用以遮挡容颜,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走进客栈,大堂内灯火通明,几张桌子上坐着些食客,或低声交谈,或举杯畅饮,并没有人注意到她。
李云裳走到柜台前,一位中年掌柜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礼貌地问道:“姑娘,可是要投宿?”
李云裳点了点头,声音清冷:“一间上房,再备些热水和饭菜送到房间。”
掌柜连忙应下,转身吩咐伙计去准备。她的目光在二楼的走廊上扫过,最终选定了一间靠窗的房间。
不多时,伙计便领着她上了楼,推开房门,窗户是开着的,一阵凉风拂面而来,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的油菜花的气味。
她走过去,能看见远处田野上在油菜花海里仍在劳作的身影,李云裳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她站在窗前,任由晚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和衣摆,思绪飘得很远很远。
“姑娘,饭菜来了。”
伙计的声音打断了李云裳的思绪,她转过身来,看见伙计将饭菜和热水放在桌上,又退了出去。
李云裳走到桌前坐下,开始慢慢用餐。她吃得不多,却很慢,似是想要仔细品味每一口饭菜的味道,又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用完餐,她沐浴更衣,躺在略显坚硬的床铺上,一路来的疲惫使她很快入眠。
这一夜,她梦见了乳母慈祥的面容,以及那个未曾谋面的生母的身影。
“娘!”她在梦里喊,泪水打湿了枕头。
夜间,屋檐有些动静,李云裳从梦中惊醒,心中一阵悸动。她猛地坐起身来,警觉地望向窗外,却只见夜色朦胧,月光如水。
这是错觉吗?还是...外面真的有人?
她大着胆子,下了床,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推开窗户。
一阵凉风拂面而来,带走了她脸上的热度,也似乎吹散了她心中的些许恐惧。
她凝神细听,除了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周围一片寂静,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正当她准备关上窗户回到床边时,屋檐上突然悬挂下一个黑影,与她的目光不期而遇。李云裳心中一惊,几乎要脱口尖叫,黑影见状迅速跳窗而入,伸出大手捂住了她的口鼻,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片刻之后,她停止了挣扎,意识渐渐模糊,最终昏死过去。
当她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手脚被绑,嘴巴也被堵住,和几个同样遭遇的女子一同坐在一辆破败的马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