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章:一夜鱼龙舞

作者:君且去
更新时间:2024-05-13 2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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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如水,天空中一轮明月高悬,恰似一轮银盘。玉楼与陈醉白日里应下了霍仲萍的邀约,是以到了夜间,霍仲萍便来相邀。


玉楼与陈醉还在屋中,就听见走廊之上传来絮语之声,听起来是雪势在唠叨些什么,那霍仲萍都是笑着一一应下,这两人又说了几句关心的话,便自分开,不消一会儿,陈醉便听见有人将门一推,那玉楼就瞧见这霍仲萍又换了一身飒爽的男装打扮,左手腕上系了一条帕子。


那霍仲萍年约三十,长相俊美,有股勃勃飒爽的英气在,行为举止大方,但她面上却不做遮掩,身形也不做掩饰,故而一眼望去,却还是极容易分辨出这是个女子。


那霍仲萍进得屋中便对这两个人叫到:“来来来!咱们一路逛过去!边瞧热闹边做正事!”


那玉楼当即起身应下,而那陈醉依旧坐在那里对着两人道:“今日人来车往,需得注意自身。”


霍仲萍见她不动,不由问道:“你不去么?”


陈醉摇了摇头,微微一笑道:“我就不去啦,这双眼睛瞧不见东西,人又多,到时候你们带我出去反倒还要照顾我,这样可太不自在了。”接着她又道,“这事我早就同玉楼说好了的。”


霍仲萍觉得可惜,自是又劝几次,但是陈醉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不肯出门,似是铁了心不想出去凑这热闹,霍仲萍便也不再勉强,只得出得门去。


玉楼则站在陈醉身边又看她一眼,对她道:“到时候回来,我给你带些有趣的玩意儿如何?”


陈醉勾唇道了一声谢,那玉楼便点点头走了,只是陈醉瞧不见东西,自是看不到玉楼临出门前还不住回望的样子。


那客店野鹤地处城南一处幽静之地,玉楼白日里虽做女装打扮,但思及前些日子被丢花掷果,实在无奈,又不想再借陈醉的巾帕,便在白日里新去买了一条巾帕,上头绣了几叶青竹。是以夜间与霍仲萍一道出来时,也是做了一身男装打扮,左手系了一条帕子。又加之此番前去面前的是霍仲萍的兄长,她思及去见人求人办事,没有带兵刃刀剑的道理,是以周身干净,未带武器防身。


那店周遭的街巷僻静,玉楼与霍仲萍同行出得门去,两个人虽都做男装打扮,但并未刻意掩饰,让人一瞧还是能瞧得出是女子。玉楼便问道:“这样打扮不还是能叫人瞧出来是个姑娘吗?”


霍仲萍听她这么一说却是哈哈大笑:“诚然如此,不过穿这衣服一来是图个方便,二来嘛,穿这身衣服便是告诉那些想上前搭讪的男人,咱们可对他们没什么兴趣!”


玉楼有些不解,但她并未多问,到底这霍仲萍为人和善,又在这里呆了许多日子,自是有她的说法在。


于是两个人一路上只是闲谈,说些路上的见识,待行走到僻静小路的尽头,便忽的听见舞乐喧杂,人声鼎沸之间还能瞧见灯光摇曳闪烁。


这两人拐了几步路,竟一下子从这原本静谧的小巷转到了喧闹的大街之上。


那霍仲萍又是大笑一声道:“好!来的正好!灯会也开始了。”


说罢便将玉楼一扯,便即将其带到人群之中,但见得这街市之中灯火如昼,万家灯火如星落,千只烛燃似莲散,各色花灯栩栩如生,直教人眼花缭乱。


当真可以称得上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玉楼出得自己的旧处三年,从来都是窝在芥子居中,便是有节日盛会也从不出来,今日无意间来了,不免叫她目眩神迷,眼花缭乱。


却叫她耳边听得都是旁人嬉笑打闹,又见得眼前烛龙乱舞,这样一派热闹景象,先是叫她心中一喜,旋即便猛地失落起来。


多漂亮啊,多热闹啊,要是她在也就好了。


玉楼着迷一般看着眼前周遭的一切,好像想将这些全都刻进自己脑海之中。但每看一眼这一场景,她就更想起一个人来,那个人的声音犹在耳边,好像带着蛊惑,将她从现实的世界勾进回忆的痛苦深渊。


玉楼怅怅然若有所失,只觉得手臂被人牵着往前走,耳旁到处是喧闹的人声,但她的心思早就远远飘走了,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以后一起去看好不好?”


那不断升起却又散落的烟花像是火树一般,结出一朵朵漂亮的金银色的花来,但是这么美的烟火,在玉楼眼中却远远不及这少女的一头长发,那长发像是刚被纺就的金线一般,柔顺垂落在这少女的肩上。


记忆里少女的眼瞳散发着光,那是像天空一样澄碧的蓝,多么美,多么勾动人的心弦。


那少女微微一笑,开口就要说话……


玉楼情不自禁站住了,想要扭头去看去找,但她回头只看得到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没有她在。


没有她在。


“玉楼!玉楼!”这一声呼喊一下子将她从回忆之中拉扯出来,玉楼一下子惊醒,被霍仲萍继续牵着往前走,似乎是被吓到,只觉得心慌,面色都有些发白,但在这各色彩灯的映衬之下却并不起眼。


那霍仲萍抓着她的手只管顺着人群挤着往前走,自是没有注意到玉楼面上的神情,反倒不断在同玉楼说话。


玉楼一下子回过神来对这霍仲萍道:“刚刚太吵……我没听见,你、你说什么了?”


霍仲萍并未察觉,只是在这吵闹的环境之中对她喊道:“我说!那紫花江到时候泛舟赏月特别漂亮!但是今天人多!最好别去!你以后要是愿意!可以和你朋友一起去看!”


玉楼呆愣愣应了一声,不由凝定心神,继续听霍仲萍说话,却见那霍仲萍指着周遭的店家对着玉楼一一介绍:“那是苏家酒楼!他家厨子做的江南菜味道可是一绝!还有这家周记酒坊!那儿的酒滋味可好了!就是比较烈!还有那儿!王老汉儿家的盐渍味道更是绝佳……”


霍仲萍兴致很高,为玉楼一一介绍这城中有名气且本地人才知道的各色店铺,玉楼却只是点头应了,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在霍仲萍回头时才笑了笑。


这两人顺着人流一路前行,不知不觉竟行到一座宏伟的大楼前来,那大楼前好大一片广场,楼前栏杆之上都早已挤满了密密麻麻一片人,个个人都只管将脑袋伸出去要看那行人如水的街道。


玉楼将头一抬,这才瞧见这大楼正中的门匾上写了三个气势宏伟的大字,那匾额红底金漆,看上去颇为气派。


周遭灯火通明,玉楼只一眼就瞧清了“第一楼”三个大字。


两个人行到门口,身子还有些摇晃未曾站定,便见得门口站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后生前来相迎,那后生一见霍仲萍便躬身道:“二小姐来了。”


霍仲萍对着那后生笑道:“孟十六,我哥哥呢?”


那被叫做孟十六的后生微微一笑道:“堂主在楼上招待贵客呢!姑娘是有什么事吗?”


霍仲萍笑道:“我要找我哥哥说事!他带朋友出来玩,我也带我朋友出来玩,我这会儿来就是要让他见见我朋友的!”


孟十六却将目光转向玉楼,他行事沉稳有度,也算见过些市面,但甫一瞧见玉楼相貌,仍不免觉得惊艳,但他立时调整自己的表情,对着霍仲萍道:“二小姐是要带这位去吗?”


霍仲萍对孟十六道:“怎么?不行吗?”


孟十六道:“不是不行,只是堂主现在一时空不出来呢!只怕二小姐和二小姐的朋友来了,都要再等上一会儿。”


霍仲萍对此却不在意道:“他真好玩,往日里求着我回去找他,难得找他,他又不见我!真是烦人!”


接着霍仲萍又对孟十六道:“既然如此,你就先带我们上去,选个空房间,拿些瓜果点心,拿壶好酒……啊,玉楼,你喝酒吗?”


见玉楼摇了摇头,霍仲萍道:“那就茶酒各来一壶,等等那花车就要游到这广场之上了,咱们正好可以瞧瞧热闹,那表演杂技可漂亮精彩了。”


于是那孟十六便将霍仲萍与玉楼两人往门内引去。


这一进厅堂之内,却见得这楼内雕梁画栋,极有巧思,且陈设华美,富丽堂皇,楼中挤满了人,高谈阔论之声不绝,丝竹之音不止,吵嚷之中别有一份热闹所在。


霍仲萍见得这么多人,不由对着玉楼嘀咕道:“真烦,怎么这么吵,这么多人。”


孟十六对她这样子见怪不怪,只是将手一伸,便又带人穿过前厅到了后堂。


到了后堂之后,那前头的喧闹之声骤减,可后头的又喧杂吵嚷起来。玉楼只见得后堂之中左右各有两个楼梯,那楼梯上站满了人,或是说话,或是饮酒,举目望去便是乌压压一片。


那玉楼不由揉了揉眼,却听孟十六道:“这边请。”


于是两人又跟着孟十六穿过后堂,这出得后堂,吵嚷之声便一下子压低了,只见得一条长廊,廊上悬挂各色彩灯,实在五彩美丽。


那孟十六带人穿过一条长廊,七扭八转之间,竟又折回那楼旁。孟十六立在那一间小屋门口,将门推开,对着两人道:“二位自去上楼就是,行到第五层,上头会有人招待。”


霍仲萍抢先一步进得屋中,玉楼紧随其后,却见得长长一道楼梯蜿蜒向上,不知几高。


霍仲萍当即跃到梯上,她脚步极快,几步便上了不知多少,玉楼连忙也跟着上去,两个人也不知爬了多久,那楼梯每一层里都有人喝酒饮乐,实在吵闹。


霍仲萍气息绵长,一边向上爬一边同这玉楼说些趣事。


而待到两人终于爬到第五层,终于听见霍仲萍说了一声:“到了。”玉楼便即停下脚步,跟着霍仲萍推门出去。


而那门甫一推开,比之前先楼下的嘈杂嚣闹却是叫人耳旁一下子安静下来。


玉楼跟着霍仲萍进得这第五层楼中,却见那第五层中已有人站在门旁等候,这人将霍仲萍和玉楼带进一间屋内,接着奉上瓜果点心和酒水茶饮之后,便听霍仲萍道:“你先下去,我与我朋友说些话,等哥哥有空闲了再来喊我们。”


那仆从依言退出,霍仲萍便即站起身来去推另一边的门来,伸手招呼玉楼,那玉楼不明所以,自是跟着一道推出门去。


谁知那门一打开,便是处平台,平台左右也是平台,只是用栅格隔开,种植藤蔓花草以作阻挡。而这些都不起眼,盖因这门一开,那街道之上的灯火和舞乐便如水泄一般涌进屋里,令人哪还有旁的心思了。


玉楼立在那平台扶栏往下去看,却见先前那广场之上正有一辆花车自不远处缓缓驶来,好似一条火龙的龙头一般,带领着后头的龙身前进,举目望去,煌煌繁盛。


那霍仲萍瞧了一眼,只觉得心情甚好,便即对玉楼道:“今日这番盛景,当浮一大白!”于是行入屋中倒酒去了。


而玉楼却无此意,只是凭栏远眺,目光四转之前,耳朵忽的听到什么声音,便转过头去看。


却见得这隔壁房间的阳台之上也有人,那只是不经意间的一眼,却叫玉楼猛地站直,掩在栅格后,小心翼翼侧目,通过那栅格和花草之间的缝隙去看。


那是个相貌极英俊的男子,正坐在那阳台上抚琴,不时看向膝上横琴,不时极目远眺。那抚琴的双手宽厚,骨节粗大,右手大拇指上还带了一块镶嵌着红色碧玺的金戒指。


玉楼只见得她高鼻深目,肤色白皙,面目依稀之间与那阿娜瑟芙相似不说,更是肩宽背阔,虽是坐着,也能瞧出身形高大。而这男人除了眉宇间有些阴鸷,一双眼睛竟是如阿娜瑟芙一般,毫无二致的幽蓝色彩。


而这并不足以叫玉楼盯住不看,盖因有旁的人更叫玉楼忍不住暗中打量。


那男子身后站了个垂眸侍立的中年文士,那文士看上去面目和善,和蔼可亲。


——可那文士双袖空荡,显然已是失了双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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