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张梓成在一起了？”

曲野筱走回自己的座位，看见黎氧趴在桌子上，状态似乎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先前询问了两句，黎氧说她大姨妈来了。曲野筱正想着要不要把外套脱下来给黎氧，因为大姨妈访问期间保持身体的温暖是非常重要的，就算是热出汗了也比受凉要好。然而黎氧朝她摆了摆手，反而很突兀地问了这件事。

“——是啊，你从哪听说的？”

“这个不是重点啦，”黎氧说，“怎么，……你喜欢他？”

曲野筱沉默了小会儿。这件事说起来确实有一点复杂。在张梓成向她表白之后，她先是感到极其的诧异，思忖这情节发生在自己身上是否有些夸张；后来平静下来，觉得答应他……也行。虽说她说不上喜欢张梓成，但也绝不至于讨厌他，而且有一个惦记自己、愿意给自己买零食的人应该还不错。大概是这样吧，总之她答应他了。

“——是他向我表白的，我嘛……”曲野筱停顿了一会儿，“嗯，试试看吧。”

“试试看？你不喜欢他啊？”黎氧撑着脸看着她。

“其实……谈不上？但是感觉可以试试……他其实也还不错吧。”

“好吧，我一直觉得谈恋爱得两个人都很喜欢对方才行。”黎氧说，“那就先祝你……嗯。”她说着说着抿上了嘴，向曲野筱点了点头。

“嗯……”曲野筱也抿嘴，微微地朝黎氧笑了。

就这样，在进入高中短短几个月之后，曲野筱不知怎么的突然开始谈恋爱，有了一个男朋友。——当然，由于老中的中学对谈恋爱持反对态度，曲野筱和张梓成也基本上是地下恋情，没几个人知道。到了饭点，张梓成会等着曲野筱，然后和她一起去吃饭，路上聊些有的没的。不在学校的时候，他也经常找曲野筱聊天，而且就算这一天没发什么消息，也必定会在晚上的时候发一句“宝贝儿晚安”。对，张梓成经常称呼她为“宝贝儿”，这让她非常不好意思，感觉要冒鸡皮疙瘩。她寻思他俩感情好像也没那么深厚吧，这就“宝贝儿”了，有点受不住，难不成情侣都是这样的？好吧，她也不太清楚。张梓成话又多，总是嬉皮笑脸的，让从小到大沉默内向的曲野筱颇为不习惯，但是考虑到这也只是他个人的习惯，曲野筱也试着去适应了。

随着时间推移，她也渐渐的对张梓成有了更多的了解。他成绩不好，在年级里吊车尾，时不时会有一场架要打；周末一般都不着家，要么在网吧要么在酒吧。他老早就邀请过曲野筱参与他的娱乐活动。她曾去一个网吧找过他，那是一个地下室式的网吧，入口很小，有着一段很陡的楼梯。曲野筱走进去，扑面而来的是非常浓的烟味和啪嗒啪嗒的鼠标声，里面坐了不少人，似乎全是男人，戴着耳机紧盯着宽大的电脑显示器，时不时传来几句脏话或者游戏术语。一闻到烟味，她马上就想起了父亲，心里仿佛有虫子爬过。坐在柜台那里的一个精瘦男子看见她，问她是不是来找人。

“是的。我去外面等他吧。”

曲野筱说完便离开，她并不是害怕什么，只是因为实在受不了浑浊的空气和烟味。过了一会儿张梓成从里面出来了，两眼闪着精光，身上也带着浓浓的烟味。

曲野筱也跟着他去过一次酒吧。他兴高采烈地带着她进到一个狭窄的场所，里面的嘈杂超乎曲野筱的想象，没待多久头就开始晕了。直到出去之后呼吸了冬季冷冽的新鲜空气，晕眩感才消失，但是还是感觉脑浆让别人粗鲁地摇过，过了许久还是像浆糊一样。

虽然也有以上这些极难适应的地方，但总体来说，曲野筱对张梓成还算满意。嘘寒问暖一直很到位，隔三岔五送她小礼物，陪她吃饭从不缺席，就算缺席也会跟她说明理由。有人陪在身边、关心自己，确实不错，甚至有些幸福，这可是以前从没获得过的。她想，就这样下去好像也没问题，估计再过不了多久，她就会真的喜欢上他吧。可是就当她开始这样想的时候，事情发生了一些变化。曲野筱渐渐发现最近张梓成对她的关心变少了，虽然还会跟她道晚安，但是主动来找她的次数似乎没有以前多；就连一起吃饭的时候，他有时也会分神、话也会变少。曲野筱本来抱持着宽容的态度，认为可能是自己多心，不该随便怀疑他，便也没多说什么，直到有一天在教室里听到了一些传闻，有人说高二的一个学姐和张梓成暧昧不清。

曲野筱虽然想装作没有听见，但是脸还是不听使唤地阴沉了下来，接着那些议论声也消失了，估计是他们看见了她的脸色。她开始烦躁起来，心如乱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是否要找张梓成问清楚呢？她也一时半会儿没有决定，只好叹了口气。

此后一段时间曲野筱都非常烦躁，尤其是在见到了那个疑似第三者的高二学姐之后。当时，她拜托认识这个学姐的同学给她指一下人，同学脸上表情微妙，帮她指了指，于是她看到了那个人。那个学姐身材高挑而丰满，皮肤白皙，留着乌黑的披肩长发，长着一对桃花眼。就算到了冬季，衣服会穿的比较多，她也没有显示出臃肿。没错，确实是个美人，一般来说，曲野筱是不会那样烦躁的，但是唯独她的长相让曲野筱的烦躁火上浇油。对，在看到这个学姐的一刹那，她马上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也是长发、高挑身材，以及拥有一对桃花眼。

“曲野珉……”

她轻轻地念叨出那个名字。帮她认人的同学问她说了什么，她摇摇头说没什么，眼睛继续盯着那个学姐。

乍一看确实有相似之处，但是还是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曲野珉自然、落落大方，而这个学姐身上则透出一种高傲和强势的气质，差不多就是不良少女的感觉吧。对，曲野珉也是个美人，而且比那个学姐更美。看到她的一瞬间想起了曲野珉，心里本就一团乱麻的情感更乱了，似乎有愤懑、诧异、嫉妒，似乎还有别的，曲野筱实在是无法去定义和描述了。

好吧……自己平庸的长相哪能和那种人比——无论是那个学姐，还是曲野珉。曲野筱自嘲地想了想。后来她下定了决心，打算跟张梓成摊牌。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尽量以平静的语气问他跟那个学姐的关系。

张梓成听了，沉默了小会儿，挠了挠头，皱了皱眉，总算说话了。

“这个问题，如果我不说实话对你我都不好，我想应该是这样……”

曲野筱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怎么说，她可能比你更适合我。”

“……哦。”

半晌，曲野筱才发出一声低低的回应，末尾拖着一些讽刺的腔调。

“唉，你不要拿这种表情对我，”张梓成皱着眉舔了舔嘴唇，“嗯，是我对不起你……”

“……”

见曲野筱不说话，张梓成似乎有点急了，“不是，你仔细想想，每次我邀请你和我一起去玩的时候，你去了几次？就一次吧？而且你也没主动找过我几次，每次都是我主动，我也累了。还有我把我兄弟们介绍给你的时候，你也……嗯，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我是你男朋友诶。”他用手比划着。

“……也就是说，她会陪你去玩，她给你面子？”

“对，可以这么说，这方面她做得确实比你好。”

“……”曲野筱叹了口气，紧缩的眉头一直没松开，“你知道吗，我……我也是克制了很多东西，想要尽力适应你。……你也不够了解我，你不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你只看到了表象。”

张梓成也叹了口气。“说实话，我对我女朋友以前是什么样的人不怎么感兴趣，我就关心她现在是什么样的。”

“别说了。就这样吧。”曲野筱打断了他的话。“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