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无言地带我们回到大厅，刚刚目睹的一切，并未对我造成太大的冲击。不如说，这就是我早已猜测下的答案，花梨不过是来揭露谜底、证明我的猜想是正确的。
从电梯里走出，我的目光捕捉到了正在前往二楼的花梨机体。
“好了，去泡咖啡吧。”花梨在我的侧臀上狠狠地拍了一下，仿佛被我看到她的肉身是一种相当羞耻的事情，她借用这种暴力的行为，消遣内心的尴尬。
“你要什么味道的。”我一面走向放胶囊盒的篮子，一面问花梨道。
“只有意大利焦糖风味了。”花梨帮我将胶囊咖啡机的水体预热按钮按下。“买橘子的时候顺便买的，结果比预想中的要苦啊。本来想一天一杯消耗掉，结果基本就没喝。”
“你降低水温，延长萃取时间不就行了。”我先将一个咖啡胶囊拆去包装，塞入咖啡机的萃取盒中。
“我的味觉采集器太敏感了。”花梨接过拆开的包装盒，将其丢入垃圾桶中。“但我真的没时间反复捣鼓一条仿生舌头。”
“话说，你那些橘子买来是干什么的，成箱买这么多。”我利落地按照规定时间冲泡好一杯咖啡，接着将用尽的咖啡胶囊取出，填入新的，以免过度萃取发苦。“你吃东西只有味觉吧，又没实质摄入。”
“送礼之类的，还有装盘摆设。这间屋子又不止你们会来做客。”
我冲泡好第二杯咖啡，像熟练的士兵换弹那样，重新装填咖啡胶囊。
“你也不要太在意我的身体情况了，我能不能恢复到以前那样随意出门的状态还很难说，但靠基石吊着口气是没问题的。”花梨勉强从橱柜上取下了一个盘子。“倒是你，想想自己该怎么做吧。别真给人拿刀捅了才记着吃痛。”
“对她们两人，我内心只感到自我的不公。”我把泡好的三杯咖啡全放在花梨准备好的托盘上，将它拿了起来。“不是我选择了谁，就能结束这场争执的。”
“那你当初又不听基石的建议。”花梨说，“不会觉得你的小脑袋瓜比得上基石吧。”
“我只是不希望由基石来决定我的前路。”我端着三杯油脂满满当当的咖啡朝厨房里走去。
“真，幸苦了，来喝点东西吧。”我把咖啡放在餐桌上，拉开厨房的门帘说道。
“好，等这锅烧下去先。”真正忙着给鲍鱼改刀。她一个人掌着两个灶口，一个灶口正架着雪平锅加热酱汁，另一个则放着一个西式高汤烹锅，正在熬煮蘑菇汤底。仔细看的话，还有几口深钢碗，正腌着萝卜丝与生肉。
真的动作相当麻利，她很快就将鲍鱼放入雪平锅中，用厨房纸盖住鲍鱼，将汤汁吸附到表面上。又在厨房纸之上裹了层锡纸保温。
“来，吃橘子。”花梨已经剥好了橘子。她看上去像是生活常识缺失的神经大条人，但剥出来的橘子倒是有模有样的，四散的橘皮像是盛开的花瓣。
“呼——窣——”真啜饮着滚烫的咖啡，脸颊红扑扑的。
“暖气要再开高一点吗。”花梨关切地问道。
“想我热死啊？厨房里那么热。”真呵斥道。我们三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我笑起来的时机非常准确，就像是正常人发笑那样。
“至少让我们也分担点厨务吧。虽然做菜我们做不来，但是择菜洗菜这种活是没问题的。”我诚恳地向真提议道。
“那你们把藕和笋洗了吧。”真剥下一片橘子，先塞到了我嘴里。“待会如果进度快的话，还可以有天妇罗吃。”
这一场小憩过后，我和花梨就开始忙活了。因为厨房太小，容不下我们三个人（其中一人甚至坐着轮椅），我和花梨就拎着所有要洗的菜到院子里去洗。
我搬了个小凳子在水龙头下洗刷莲藕上的泥土，花梨不想碰水，所以就抱着个大碗打蛋。
“哒哒哒哒哒……”蛋打到一半，花梨眯着眼睛说，“我为什么要用手打的方式呢？明明有电动打蛋器。”
“重在参与。”我说着，把一根洗好的藕放到篮子里。
“就是因为有这种放着科技产物不用、去追求低效率的方法的人存在，科技的进步才会被拖慢啊。”花梨抱怨道。
“给你安排了不用碰冷水的任务就知足吧。”我洗完了两条莲藕，开始搓洗细笋。
“我去年也是担洗菜的工作啊。这不是没办法嘛。”花梨说，“喂，问你个事，真的耳饰谁给她买的。”
“干嘛这么八卦。”
“问一下怎么了，我这回又不干涉你们的事。”花梨偏着头，接着说道：“看你支支吾吾的模样，我猜是黑井那家伙买的吧。”
“嗯。”我的反应肯定比花梨想想中要更平淡。
“亏你能一脸平静地说‘嗯’啊，你自己不觉得危险吗？黑井那家伙不是无厘头的人，她做什么事情都是有条理的，绝对不会做莫名其妙的事。”花梨打蛋的手都停下来了。
“我已经乱过一次阵脚了。”我说，“不过，我已经知道葵想干什么了。你能猜出来吗，花梨。”
“……嗯。”花梨沉思了一阵，说道。“黑井这家伙，心眼真小啊。”
“所以……你想要帮真一把吗？”我说。“我是当局者，就算知道了葵这步棋要怎么走，也不能一五一十地告诉真，最多旁敲侧击地提醒她。你就不一样了，你可以直接把事实告诉她。”
“我也很难办啊。一方面，我不想黑井这种人能赢得这么轻松；但另一方面，我如果帮了真，那你们的关系不就又要僵持下去了。”
“顺带一提，自从葵带着真去购了一次物，真的态度都放软了。”我把洗完的笋排列好，摆在藕的边上。
“还有这事……为什么这么轻易就相信黑井了啊。”花梨说，“再怎么说，真也是我的朋友。就这样看着她踩到黑井的陷阱里，我于心不忍。”
“决定要出手？”
“敲打敲打，能不能明白就看她个人能力了。”花梨重新打起蛋来，“什么都不做，那也对不起她给我们做的这顿年菜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