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子的父母是初中教师,但以前并不在这个镇的初中工作,调来这里是几年前的事,所以舞在此就读的时间没能收获老师是熟人的体验。
此行她们正要去初中的打印室打印雪枝所需的海报,秋子身为本校教职工家属,想必拥有自由进出的特权,就像空大概也能自由进出她上班的公司一样。更何况现在是寒假,进出这方面就应当更为宽松了。
而跟随秋子把车开到校门口,她淡定自若,鸣了两声喇叭,片刻,大门便收起,由得她们通行。
车开进校园,跟着秋子拐进了车棚,停车。
“你经常回来学校啊,门卫都认识你了。”
她踩下脚架,抬起头,手伸向车头去摸钥匙,眉头闪过一丝不解:“他既不认识我,我也不常回来。”
“……?”舞闪过的则是困惑。“不认识你,却还直接放你进来?”
“噢…你问这个。”秋子拔下车钥匙揣进兜里,“因为门卫就是这样给其他老师开门的,我们有样学样,多半也行。再说我们的打扮也不像小孩,往校门口一站就是一个年轻女教师和一个带小孩的年轻女教师。”
“被人发现的话都算得上非法侵入了,本来就算正常进也不会很麻烦吧。”
“的确,只要和门卫说我是学校老师的家属,他再打个电话确认身份、请求同意,最后填个登记表就没问题了。但就算是这么进来,被找茬的可能性也小到几乎没有;而就算刚好运气那么差撞上找茬的,到时候再说明身份来意也没关系。”
秋子径直迈向教学楼,舞牵着空跟在后面,小声叮嘱她:“知道了吧,所以妈妈说太机灵的人容易不老实,和她相处要注意不要被骗了哦。”
“嗯。”空点点头。
“我还听着呢,而且我才不会算计熟人,尽管放心。”
“说着玩啦,你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嘛。”
“要是雪枝在的话,这话应该是她来说的。”秋子挑了嘴角,流露些清淡的笑意。
她们先要去办公室,打开办公室的门,找到打印室的钥匙才能干正事。
“你不会又要用什么不正经的方法进去里面吧?”
“犯不着,出发之前我妈有给我办公室的钥匙。”
边跟着秋子前去,边环视校内。这里几乎一切没变,因而满怀回忆,讨论起那时,家与学校之间路途遥远不适合走读因而选择住校,以宿舍落后的基础设施和身怀绝技的同学为原材料,产生过许多开眼界的趣事。
例如宿舍没有独立卫生间,洗澡只能到旁边水泥砌成的公共浴室,且因为修得小,许多人根本排不到隔间,因而催生出一批身强力壮的人为省时选择直接提着桶去厕所隔间洗冷水澡。
空听的津津有味。
到了教师办公室,秋子打开门进去找钥匙,舞和空也跟随进入,左看看右看看,能像参观一样在老师的办公室里自由活动,多少算一项奇妙的体验。
很快秋子便拎着一串钥匙,招呼她们离开。而后直去走廊尽头的打印室,打开门,启动角落那台表面落灰,能看出已经有段时日没用的机器,一阵机械元件响动,在无人的校园显得十分嘈杂。
按常规而言,这个阶段似乎怎么都得发生点意外,没什么原因,只是这么觉得。可实际上相当顺利,机器能打开,接口能识别,图片能上传,油墨能够用。
稍等一会儿,机器陆续送出了她所要的海报,秋子那边也早早打印好,叠一块拿起,在盖板上敲敲整齐。
“弄好了吗?”秋子回头确认。
“好了。”
得到答案之后,秋子断掉了机器的电源,走出打印室,回头锁门。接着又把钥匙送回办公室里,而后便朝停车棚走去。
随着她迈开几步,舞开口说了一句:“难得回来一趟母校,这么快就回去总觉得有点可惜。”
秋子听后停住,回过头。
见她有兴趣,舞便继续:“不如多逛一会儿再回去?”
“…也好,回来的几次都是草草拿完东西就走了。”
于是调转方向直上楼梯,漫步其中,像教育局下来视察的领导一样,从行政楼走到教学楼。
教师所用的各种办公室实在没什么可看的,更何况于情于理都不能随便进入。但同样的条件下,教室这方面就不太有这种限制,大多数都只是拉上了门闩,少部分的门只是大致虚掩,偶有几个甚至连门都没关。
“进去看看?”舞问。
“进呗。”秋子马上附和,“我们现在可是老师,到班级里巡查一下合理的不能再合理了。”
“没错。”
于是两个大人一唱一和推开门走进教室,只留空一人在原地与道德博弈,小声补一句『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好』。
她们站在最后一排,一眼能望到所有座位的抽屉,里面多是塞满了课本,时不时还能看见一包抽纸。毕竟科目多,与其前一天根据课表带书,不如直接就把所有常用的东西都放在教室,反正全部加起来也不值钱,因而也不担心失窃。
离开教室,舞随手沿着走廊拍了一张秋子的背影照片传给雪枝,她大概还不得闲,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
她先是震惊于舞到了中学内部,再是震惊于她居然找了秋子陪同。
『陪我一起来是空,秋子是到镇上才碰见的。』舞纠正了她的错误,顺便告诉她到处找不到打印店,最后才跟着秋子跑大老远到学校里面来打印她要的海报。
『这样子啊,那打印的费用就得找秋子付了吧?舞姐帮我问问要多少钱。』
于是舞抬头,把雪枝发的后一句向秋子重述一遍。
“嗯…就算你想付钱,我也不知道打出这两张海报要花多少。毕竟材料也是学校的,用完了后勤会统一采购,这么一张两张没什么影响。”秋子思考几秒钟后,掏出手机,给雪枝发去一段语音,“那么想回报的话,就有机会请我们在你店里吃点喝点吧。”
关于这段话,我们并不知道雪枝回复了什么,但大抵是答应了。
而后,她提出想加入我们的校园探险队。
与其说是提出想加入,实际上在她发出信息的同时视频电话就已经打过来了。
接通:
“你不是还要扫除吗,闲下来了?”
“还没打扫完,差不多了,但是都忙这么久了,休息一下不过分。”
雪枝惬意地卧在床上,笑眯眯指挥她们往下一个班级进发。
她让舞把手机立在讲台,让她体验一下当老师高高在上的感觉:“准备上课!同学们好!——你们怎么不应啊——”
舞:“从我读书以来就没有应过,会打断我思考。”
秋子:“我也一样,不过我只是喜欢搞特殊而已。”
雪枝:“你们两个刺头就算了,为什么看起来最乖的小空也一点声音也没有!难道人太少放不开吗!难道是轻视我吗!”
舞:“不要对小朋友说这种言辞激烈的话哦。”
雪枝:“肯定是觉得一部手机放在讲台上里面的人还躺床上发号施令很可笑吧!”
舞:“为什么我觉得我的手机受到了攻击……”
秋子:“本来只是觉得怪怪的,被你这么一说突然这个行为就变得引人发笑起来,不愧是你。”
空(举起手):“其他班级我不太清楚,不过我们和周围的班级好像都没有像这种课前的仪式。”
舞&秋子:“噗。”
三个人以截然不同的理由做了同样的事达到了同样让雪枝不满意的效果,这画面于二人而言,非常喜感。
在无人的学校里到处串班,有种近似于冒险家在迷宫中开宝箱一样的乐趣,学生性格千奇百怪,也会有千奇百怪的物品遗留在抽屉。
其他人还需要凑近了低下头去看抽屉里有什么,如此重复的次数多了光看着就像个小偷,十分业余。
而雪枝就能够比作冒险家中经验丰富、身披棕色皮甲,露肩露腰露大腿还穿高帮凉鞋的金发高阶盗贼,光是远远瞥见抽屉一角就能推测出这学生大概是个什么性格,进而判断里面藏着什么有趣的东西,一出手就是大鱼,十分优雅!
“比如左边算2排7列,抽屉里什么书都塞作一团,乱糟糟,书皮都卷边了,肯定不是什么好学生!里面大概率能开出好玩的东西!”
于是秋子便上前翻找,一找不要紧,非但没有理论中用于玩乐的物件,甚至找出一张夹在书里的试卷,得分很高。
“…说不准是运气好而已,不然看看练习册,那才是检测学生平时认不认真的重要指标!”
她们原本不打算过多翻人家东西,但眼下为了伟大的求证,只得牺牲一下这素不相识的学生的隐私。
随手翻开了一页:“好像真让小雪说中了,这连前面的基础题都没有做。”
“哼哼——我的经验可不会轻易失手。”
但舞预感…或者说是她也希望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果真在细看之下,她发现了华点:基础题这页上有字迹凸起,说明背面有写字。
而往往基础题的背面是难度更高的拉分题。于是她伸手翻页,果不其然,背后的题乃至最后一题都有痕迹。
全场哗然下,舞淡淡撂下一句:“结案。这是一个邋遢学霸,前面空的题只是太简单了不屑于做。”
屏幕中的雪枝因而流露出懊恼的神情,像只黎明被拎到阳光下的吸血鬼,痛苦地扭动。
尽管刚出手就失手,但后续几次开箱结果都如她所推测的一般,他们的抽屉里有塞畅销小说或漫画,有塞看起来高大上的心理学书籍,甚至于一些桌面摆件、解压小玩具,总而言之,五花八门。
再往后,秋子提出想在校内玩一趟捉迷藏。原本计划立刻开始的话,时间便很充裕,但没有提前制定规则,因而现场讨论浪费了许多时间。
比如活动范围是仅限所处的这栋楼还是包括下边的院子;能否躲藏到上锁的房间、办公室、男厕所这种安全屋性质的地方;以及整栋楼房间众多,对于当鬼的人来说是史诗级削弱。
她们一步步完善,通过规定在躲好之后禁止移动,全程保持语音交流等措施来补齐鬼的劣势。但最后苦于单一楼栋地形太过简单,整个校园的话搜索起来又过于困难,最终游戏没能正式进行。
但制定的玩法姑且保留,说不定将来什么时候有用。
所以时间只是将近四点,她们就决定回村里了。直奔雪枝家送去海报,并协助亲眼看它们贴在显眼的外墙。
望着这杰作,雪枝叉起腰,不时点头,甚是满意。
只是接下来的几天,她也没感觉到客流量有任何增加,问起客人们,她们都说才知道外墙贴的原来是宣传海报,原本都以为是村里唯一一个受过艺术熏陶的人的艺术创作,几个年纪大的人还点评说画的不错。
因而接下来的某个时间,这海报便不知何时悄悄撤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