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哀的生日要到了，她订了两张电影票，站在顾萘的房门口,在口袋里攥的皱巴巴的。
上次醉酒，她觉得顾萘的眼神和以往都不太一样，好似藏着深沉的情感，又似难以言说的距离。
她不禁暗自揣测，或许，顾萘也对她怀有一丝丝的好感？
三年了，她们熟悉彼此身体的每一个敏感点，这样的熟悉，难道只能维持在床伴关系上？她心如乱麻，手心攥的都是汗，最终还是敲响了门。
顾萘坐在昏暗的房内，没有开灯，只有手中的大狙零件在微弱的亮光下闪烁着冷光。她专注地擦拭着，但思绪却如同飘散的云朵，飞得很远很远。
“老大，这个人……是因为什么原因？”她终于忍不住问道。
被唤作老大的男人听到问话，微微楞了一下，似乎对她的提问感到有些意外。
“问起目标的事，这可不像你的风格。”他淡淡地说道。
男人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双腿交叉抬到了办公桌上，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深沉。他语重心长地说：“她看到了不该看的，对面出了大价钱。你要是不想接这个任务，我就把这个单子交给别人了。”
“让我考虑一下。”
男人虽然心存疑惑，但最终还是同意了。他对顾萘的业务能力一直非常放心，更何况这次的目标只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厨师。
她正沉浸在与组织老大的对话中，思绪飘忽不定，猝不及防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沉思。
“有事吗？”
门打开，秦哀低着头站在那里，脚尖在地毯上轻轻画着圈，双手则深深地插在大衣的口袋里。然而，这些都不是顾萘关注的重点。她惊讶地发现，秦哀的头发竟然剪短了许多，只到肩膀下方一点，而且还染成了鲜艳的红色。
闻声，秦哀在等待中紧绷的面容在抬起头那一刻露出了笑脸，她的声音很轻：“打扰到你了吗？”
秦哀的五官很秀气，与她那丰满有料的身材是很鲜明的反差，但这种反差在顾萘眼中却并未激发出多少魅力，因为两人实在是太熟悉了。兴许是她染了头发的缘故，这个笑容在她那张素来乖巧的脸蛋上，顾萘竟然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摄人心魄的美丽。
“顾萘？”
秦哀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顾萘在走神。她侧过头，望向顾萘的眼眸，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什么事？”心脏突然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她掩饰性地问道。
秦哀犹豫了片刻才开口：“你，后天有空吗？”
她问出这句话时，脸上露出一丝扭捏的神情。目前她们之间的关系或许已经是她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可她不甘心，仍妄想跟顾萘的关系能够更进一步。
她想同顾萘手牵手漫步在街头，约会看电影。她希望能与顾萘穿上相配的衣服，一起买菜，在厨房准备三餐。晚上，她希望与顾萘在同一张床上相拥而眠。早晨，她希望与顾萘一同从同一张床上醒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仅仅满足需求后便各回各处。
“后天...你生日？”顾萘突然想到了什么，补充道，“我会留出时间的。”
秦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顾萘竟然记得她的生日，还要特地腾出时间来陪她。她惊喜得发出了一声“啊”的轻呼，但随即被顾萘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她顺着顾萘的视线，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两张电影票，却因为手心渗出的汗水，电影票上的字迹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怎么会这样...”她低垂着头，暗恼着，不知该如何向顾萘开口解释。
“看电影吗？...没试过，但可以尝试一下。”
上方传来的清亮的嗓音让秦哀心头一喜，她紧张不已，不仅仅是因为她想借此机会向顾萘表达心意，更是因为顾萘是个社会回避性人格。在公众场合露面这种事情太为难她了。那些需要与外界打交道和出现在公共场所的事情，总是秦哀去办的。
听到顾萘这么说，秦哀心中不禁多了几分确定，或许顾萘对她也有好感，只是碍于面子，难以开口。
一个冷淡到即使动了情也要掩饰的人。在这三年的床伴关系中，如果承认产生了感情，面子不保。
“关于这电影票……”秦哀微微皱眉，言语间透露出一丝无奈，这部电影如今炙手可热，票源紧俏，她可是提前多日费尽心思才成功预订到手的。
“后天我们再找找其他选择。”顾萘已经做了决定。
秦哀原本因精心的策划落空而倍感失落，但转念一想，和顾萘在一起，看什么都是一样的。
***
生日当天，秦哀终于如愿以偿地坐上了顾萘的副驾位置。前往电影院的路上，有一段不短的距离，顾萘破天荒地主动与秦哀聊起了天。
“除了看电影，你还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顾萘问道。
“啊？”秦哀有些意外，也感到有些受宠若惊，“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逛逛街，然后再一起吃个饭，那样就更完美了。”
“嗯。”
车内再次陷入了安静，秦哀的心情却如同欢快的鸟儿般雀跃不已。她试探的说道：“顾萘，你今天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顾萘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度，她侧过头，略带疑惑地问：“哪里不一样？”
秦哀掰着手指头，一五一十地列举道：“你看，今天出门的时候，你特地为我拉开了副驾的门，还有刚刚……你笑了。”她的声音里满是得意和欣喜，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秘密。
“有吗？”
“有啊！”秦哀微笑着回应，同时用手指抵在自己的嘴角处，轻轻往上提，模样有些滑稽。
“秦哀。”顾萘突然正色道，语气中透露出一丝认真。
“嗯？”秦哀转过头，看向她，脸上带着一丝疑惑。
“你有喜欢的人吗？”
这个问题让秦哀有些措手不及，她垂下放在腿上的手，手指交织在一起，似乎在思考着如何回答。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开口：“有......但是，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也不知道如果她知道了会怎么想...”
顾萘侧目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似乎早已料到她的回答。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笑道：“所以你才邀请我来的吗？”
秦哀突然意识到自己被开了个玩笑，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但很快又冷静了下来，略显无奈地说：“不是这样的！”她歪头靠在车窗上，从车窗的倒影中描摹着顾萘的轮廓。
电影开始播放，两人随意挑选了一部情感片。画面中，主角们明明心意相通，却因种种误会无法坦诚相待，最终遗憾分离，永不相见。
秦哀看得入了迷，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下定决心，等电影结束，就要向顾萘坦白心声。当她侧目看向顾萘的座位时，却发现顾萘已经不在座位上。她急忙拿出手机想要联系顾萘，这时，顾萘的消息恰好弹了出来：“我落了东西在车上，去取一下。”秦哀这才放下心来，重新将视线投向银幕。
顾萘回来时，电影已接近尾声。秦哀被剧情深深打动，哭得梨花带雨。顾萘见状，好心递上纸巾。秦哀却一头扎进顾萘的肩膀，随着哭泣的节奏一耸一耸的。
顾萘极力克制住想要扔掉身上这件衣服的冲动，坚持陪她直至电影落幕。
“对不起啊……”
事后，她早已将之前决定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顾萘那满是黑线的脸庞以及她肩膀上湿漉漉的泪痕上。
“找家服装店换身衣服。”顾萘叹了口气。
顾萘身材苗条高挑，穿上宽版西装显得格外好看。秦哀见状，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精心挑选了一件米色西装外套，与自己的连身裙完美搭配。
顾萘不习惯，顾萘拒绝，顾萘败给秦哀亮晶晶祈求的双眼。
“对面有家花店，你等我一下！”她脚步轻盈地跑过斑马线，脚底的高跟并未减慢她的速度。
没过多久，她手持一束洁白如雪的白玫瑰，笑容灿烂如孩童般纯真地出现在顾萘面前。
“顾萘，你知道白玫瑰的花语寓意着什么吗？”她眨眨眼问道。
顾萘低头瞥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时间紧迫。
“是什么？”
“它象征着纯洁无暇的爱情。”她微笑着解释。
顾萘愣住，秦哀的笑容逐渐消散，她凝视着她的眼神中多了一抹深情，她有话要说。
“顾萘，其实我……”正当秦哀即将脱口而出之际，顾萘却突然打断了她，语速急促地说道：“我去个地方，你在这里等我。”
她来到了对面高楼的天台，事先已经进行过勘察，确认不会有人再上来。将大狙安置在最佳位置，透过瞄准镜，只见秦哀低垂着头，双手捧着那束洁白如雪的玫瑰。
紧张感让她牙关不住地打颤，口中涌出的唾液让她忍不住吞咽。她深呼吸，努力平复心情，随后拨通了秦哀的电话。
“秦哀，你抬起头，走到七点钟的方向。”她将手机夹在脖子和肩膀之间，眼睛紧盯着瞄准镜，看着秦哀按照她的指示走到了指定的位置。
“有什么东西吗？”电话那头，秦哀的声音带着一丝隐隐的期待。
“闭上眼睛。”
秦哀毫不犹豫地照做了。
目标已经锁定，她呼出一口长气，闭上眼睛，扣动了扳机。
***
在秦哀的葬礼那天，细雨绵绵，她静静地站在远处，未撑伞具，雨滴打湿她的发丝。湿漉漉的刘海垂落下来，微微遮挡了她的视线。直至墓前那些前来追悼的人们一一离去，她才缓缓走近。
墓碑上，秦哀的照片静静地凝视着过往，仿佛时光倒流，将她带回了五年前的那个瞬间。那时，她第一次遇见秦哀，她便是照片中那般模样，开朗温柔的笑着。
她弯腰，将一束白玫瑰轻轻放在墓前，随后半蹲下身，从中抽出一朵，片刻的迟疑后，吻落在了玫瑰花瓣上。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