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皇宫。
御书房中茶香袅袅，皇帝端坐于御案之后，目光凌厉地注视着案上的一封密报。夜色渐深，宫灯映照下，他的身影显得愈发庄重而威严。
“来人，”皇帝沉声唤道，声音中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传朕旨意，即刻召见丞相入宫商议。”
不久，丞相匆匆而至，拜于御前，皇帝见此，便直言不讳地将密报的内容告知了丞相。
密报乃是远在渭州的赵汐所发，其中详述了北方边境的异动，北戎频繁派出小队侦察南朝边境，似乎有意挑衅，赵汐认为北戎必有大举进犯之心，请示朝廷许她出兵备战，以免被动应对。
“依爱卿之见，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丞相微微颔首，沉思片刻后，方才沉稳地开口：“陛下，北戎素以强悍著称，倘若真如赵将军所言，他们大举进犯，我南朝必须严阵以待，绝不能掉以轻心。只不过战事已平多年，北戎固然兵强马壮，但我南朝也并非毫无准备。若真的开战，必然对双方造成极大的损耗，这对任何一方都绝非明智之举。因此，臣以为，北戎不会轻易冒此风险，轻易挑起战事。”
皇帝微微点头，显然是赞同了他的话：“那，这赵汐所言，你觉得有几分可信？”
丞相再次陷入沉思，随后谨慎地开口：“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轻轻摆手，鼓励道：“丞相但说无妨，直言便是。”
“陛下，回想当年北戎犯境之时，赵将军英勇善战，立下赫赫战功，声名远播四海，使得她在军中威名日盛，甚至有风言风语传出，暗示其有意取而代之。正因如此，陛下深思熟虑后，才将其调往渭州，驻守边境，以平衡各方势力。但此举即便是普通兵士，对此调动也难免心生不满，更何况是立下赫赫战功风头正盛的赵将军。”
“此次赵将军发来密报，内容看似紧急，其中真假陛下还需审慎对待，不排除当中有借机向朝廷、向陛下施压之嫌。出兵一事，还望陛下三思！”
“这……”皇帝闻言，蹙起眉头，沉思片刻后道，“朕命赵汐驻守渭州已有数年，自问并无亏待之处，她何以会有此心？赵汐乃朕亲自提拔的将领，一直对朕忠心耿耿，朕实在难以相信她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
丞相见皇帝心存疑虑，便躬身行礼，恭敬地回应道：“陛下明鉴，老臣只是提出一种可能性，并无意诋毁赵将军。臣亦深知赵将军对陛下忠诚，对南朝更是尽心竭力。但陛下需知，赵汐终是前朝血脉，因陛下仁厚才得以保全一家性命并对其委以重任，人心难测，陛下还需多加防备才是。”
皇帝听后，面色愈发凝重。丞相的提醒让他开始重新审视这位昔日爱将。赵汐在风光无限之时被调离京城，驻守渭州这等荒僻之地，难保不会心生怨念。若真起了不臣之心，那将是对朝廷的一大隐患。自己当初不也是因为忌惮她的威望和影响力，才决定将她调离京城的吗？如今，丞相的话更是印证了自己的担忧。
君王一旦对臣子起了疑心，便很难再回到昔日的信任。皇帝心中五味杂陈，既担心赵汐真的会背叛自己，又抱侥幸希望这一切只是丞相的猜测。
“丞相，”皇帝的声音略显低沉，“赵汐之事，如何处置最为妥当？”
“陛下可先召她进京，面询此事，观其态度言辞，再做定夺。若是她有不轨之心，陛下也可趁机将其拿下，以绝后患。”丞相谨慎地回答道。
皇帝听了却面露难色，忧心忡忡地说道：“但赵汐功绩斐然，若无端召她回京，恐会引发军中不满......”
“陛下无需忧虑，只需以上元节宫中设宴为由，邀请在京官员及外驻将领携家眷入宫赴宴，召她回京，并令其将兵权暂时交于副将代管，便可安抚军中将士。”
“如此，倒也可行。”皇帝沉吟片刻，终于点头同意，“那便依丞相所言，朕这便下旨，召赵汐进京赴宴。”
***
渭州，将军府。
月前，齐震天同徐锦程便已将北戎的侦察小队一举抓获，但随之而来的是北戎更大的动静——在距离守关三十里处驻营。
她发给皇帝的密报，等来的却是召她进京赴宴的旨意。上元节宫中设宴已是传统，但自己从不在赴宴名单之上，她躺在床上思绪翻涌，随着门外那声呼唤合上手中那道明黄色的圣旨，翻了个身。
“赵汐，我进来了！”她轻声说道，赵汐闻声笑了笑，既然她已站在跟前，又何需多此一举打招呼呢？
“今日没去嫂嫂那边坐坐吗？”赵汐问道。
“待会儿再去。”李云裳回应着，她轻车熟路地解开赵汐的衣带，露出背上已经好得差不多的尺痕。她在药膏上抹了一层，手指顺着赵汐的脊背缓缓下滑，触感异样的滑腻。那层紧致的肌肤和流畅的线条在她的指尖下展现无遗，一种莫名的感觉让赵汐不禁打了个颤栗。
看到赵汐这副难得的古怪模样，某人忽然间心生戏弄之意，指尖在她的背上轻轻滑过，画出一圈圈若有似无的轨迹，引得赵汐的后背肌肉阵阵收紧。
“别闹了。”赵汐咬了咬牙，显得有些无奈，她不明白李云裳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把戏。她抓住了李云裳不老实的手，制止了她的恶作剧。
李云裳嘻嘻一笑，并未停止她的动作，反而轻轻勾了勾手指，那股冰凉的触感从赵汐的手心一路蔓延至手腕，在那里盘旋不去。
赵汐感到颇为头疼，这其中的挑逗意味她是真不明白？这到底是有人教唆，还是李云裳无意所为？赵汐无从知晓，也不愿深究。她对李云裳的情愫本就非同一般，她又非柳下惠那般坐怀不乱，只是出于顾虑而一直隐忍，若再任由这种氛围持续下去，恐怕真的会做出逾越礼法之事。
“你做什么这样看我...”
那个眼神再度浮现，是赵汐眼底燃烧着的一团熊熊烈火，所到之处都令她的肌肤感到炙热难耐，要将她吞噬在火焰之中。
她并不是只对赵汐这么做，也会和宋可卿这般嬉笑打闹，但对方最多只是轻嗔几句，从未用如此锐利而炽热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这慰烫的目光，让她感到有些心慌意乱，后知后觉想要抽开手，赵汐已经不给她机会了。
这药膏中莫非掺杂了不该有的成分，才让她无法平息那股莫名的躁动？赵汐暗想。凝望她那张被她养的极好，美貌动人的脸庞，完美地诠释着她名字的寓意。难道自己也是那肤浅之辈，仅仅被她的美貌所吸引？
不，她对她是一见钟情，初见之时，她便爱她伶俐、爱她娇俏、爱她不屈；后来，她失去记忆，变得依赖她时，她又爱她的无邪、她的柔弱，她的乖巧；她爱她所有，乃至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她心中的渴望在不断攀升，她想要更贴近她，蚕食她的每一个呼吸，聆听她的每一个心跳。她想要吻她那双夺人心魄的眉眼，想要吻她滑腻如脂的脖颈，想要吻她玲珑有致的身姿。这个声音在赵汐的心底不断叫嚣着，驱使着她与她越贴越近，直到彼此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无法分离。
“将军！”
这一声突如其来，李云裳如同惊弓之鸟般猛然弹开。她心中慌乱，差点就与赵汐亲上了，这一刹那的尴尬让她无法自持。她匆忙地将瓶瓶罐罐收拾进盘子里，然后慌慌张张地逃离了现场。在逃离的途中，她不自觉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脸颊，直呼好烫！
赵汐冷眼睨向破坏了自己好事的罪魁祸首，语气不悦地道：“有什么事？”
“将军，上次行动的功过情况末将已经详细地记录在这张纸上，请您过目。”齐震天低着头，双手恭敬地递上纸张。头顶赵汐那凌厉的目光让他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他心中暗忖，难怪将军多年来一直未曾婚配，原以为她对寻常男子并无兴趣，而那些贵族男子她又看不上眼。今日无意中撞见这一幕，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李姑娘已是将军的入幕之宾，难怪将军对她如此疼爱。
赵汐面带不悦地接过纸张，仔细审阅了一番后，确认了其中的赏罚事项。
“就按照上面的去办吧。”她淡淡地说道。
“是！末将告退！”齐震天恭敬地回应，随即准备转身离去。
“等等！：赵汐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齐震天的心头一紧，转身时背脊挺得笔直，以为赵汐要治他的罪。
“下次进来时，记得敲门。”赵汐轻叹一声，在军营他们早已习惯随意进出，但为了眼下发生的事不再重演，这个招呼还是很有必要的。
齐震天听后如释重负，老脸微微泛红，忙应声道：“是，末将谨记。”随后匆匆退出了房间。
待齐震天离开后，赵汐的眸色微沉，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
午后，李云裳约了珠儿等人踢毽子，冬日里吃的多，再不动动，肥肉就要长出来了。
当她踏入院门之际，一个身影突然映入眼帘，李云裳立刻警觉地一个飞扑挡在了宋可卿身前，对着这个不速之客厉声喝道：“你想干什么！？”
眼前之人正是那日对自己轻薄无礼的沈衍。尽管他已将头发束起，衣物也穿戴得整整齐齐，一改纨绔形象，但她还是一眼认出。
沈衍似乎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愣了愣神后，他迅速退后一些距离，郑重其事地躬身行礼道：“以往多有冒犯之处，今日特来请罪，望几位海涵！”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这回轮到李云裳和宋可卿她们一脸惊愕了，但谨记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她们并未掉以轻心，李云裳也仍护在宋可卿面前，不动分毫。
见他们依然心存疑虑，沈衍只得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尽地叙述一遍。在得知他变化的原因后，几人才逐渐放松了紧绷的神经，稍微安心了些。
“原来赵汐背上的伤是你造成的。”李云裳揶揄地说道。
沈衍愧疚地垂下眸子，自责地叹息着说：“我曾怨恨汐儿总是征战在外，甚至连爹娘的最后一面都不愿回来相见，因此我放任自己堕落，却未曾想过她心中的痛苦也许比我更甚。作为她的哥哥，我未能成为她的榜样，反而一直让她为我操碎了心。我真是混账！”说着，他抬起手，狠狠地扇向了自己。
他用力过猛，仅仅几下便在俊朗的面庞上烙下了一个醒目的五指印。李云裳原本不想干预，但那张脸庞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让她联想到赵汐，这让她心中涌起一丝莫名的不舍。
当她意识到自己这种想法时，不禁被吓了一跳。她一定是疯了，她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许是因为赵汐对她的好所以才不忍见她受伤。可是，赵汐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呢？每当回想起那个场景，她的心就会不由自主地乱成一团。但赵汐，为何又要这样做？而她，似乎也并未排斥这种感觉，如果没有那个声音的打扰，她们很有可能已经...
自从失忆以来，李云裳便经常做一个相同的梦。梦中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与她有着某种约定。她下意识以外这个人频频出现梦中，对她极是重要，可每当梦醒时分，她都无法清晰地回忆起那个人的模样，唯有那呛入肺腑的窒息感依旧刻骨铭心。
想着这些，宋可卿轻轻晃了晃她的胳膊，这才使她察觉到沈衍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见她满头冷汗，嘴唇也显得有些苍白，宋可卿立刻取出绢帕，细心地为她拭去额前的汗水，满是关切地问道。
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不再去深究那些纷乱的思绪，只是催促着快些开始踢毽子。
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腾空的毽子吸引了，对一个悄然而至的身影浑然不觉。
***
“高点，再踢高点！”
后院，几人欢声笑语，立身于角落的人也在不自觉中扬了嘴角。
“啊！”
随着毽子落在还未解冻的湖面上，宋可卿发出一声惊呼，李云裳见状，当是什么事，自告奋勇要去拿回来。
“算了吧，眼下快要入春，水面冰薄，太危险了！”
她正在兴头上，对宋可卿的担心置若罔闻，拿到毽子时她还得意的扬了扬，紧跟着快步上岸。就在她抬脚刚踩到池边的石块上时，脚下传来一声咔嚓的脆响，李云裳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想要往前走，可脚下却像生了根一般，无法挪动分毫。
“小心！”宋可卿惊呼一声，想要上前拉住她，却已然来不及了。
她只觉身子一沉，整个人便向后仰去，紧接着落入冰冷刺骨的水中。
梦境又重现了，大量的水流同恐惧一起涌入李云裳的鼻腔进入她的肺腑，无助与绝望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紧紧束缚。她挣扎着，呼喊着，声音却被水淹没一般，无法传出。
“救救我...”
她依稀能看见水面上徘徊着的身影，她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一丝生的希望。
“救救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心中的绝望如同这冰冷的水一般，一点点侵蚀着她的意识。
忽然，她即将垂下的手被一只大手牢牢地握住，那温度透过冰凉的湖水，将她一把揽入温暖的怀抱中。
她无意间露出了微笑，原来梦中那个一次又一次将她救上岸后却始终记不得面貌的人，就在她身边。
上岸后，凭借着仅存的意识，紧紧依偎在赵汐的怀里，疑惑地询问着正快步将她带向房间的赵汐：“赵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赵汐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后将她抱得更紧了些，生怕她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她低下头，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温声说道：“我想对你好。”
“哦，赵汐，我梦中那个总是出现的人……我找到了。”
“是谁？”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