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至页尾。
作者一再强调,芽并不意味着弱小,树也不意味着强大。
这样的境界划分只能说明人在灵性的量与操纵程度上存在差异,并不意味孰强孰弱。
毕竟,再强的超凡者也是碳基生物——对蛋白质而言,火焰、高温就是毁灭性的力量。
很奇怪,这很奇怪。
那我这种现象又如何解释呢?我记得阿尔贝说过我重生的力量到达了半神的境界。
“等等——”
书上详细介绍了肉体系灵能者稀少的原因。
因为本质上灵是一种既客观又唯心的力量,只要运用得好,谁会去和人近战互博。
当然,这并不是意味着灵能者就完全不顾肉体,灵性的强大必然会带动肉体的健硕,肉体的强大必然也会带动灵性的流动。
稍微有点脑子的灵能者都会兼顾肉身的修炼,但绝对不会有人将重心放在这上面,毕竟什么东西不是一枪.50口径子弹能轰碎的?这又不是石器时代。
“难道说猎犬那样的灵能者也算少的吗…”
我有些理解为什么肉体系灵能者较少了。有锤炼血液里灵性的功夫,不如去掌握更加诡谲,更加多样化的“奇迹”。
而且锤炼血液也就意味着,重心不再放于开发痛苦之根上。
我想起了以前和老师、师姐在一起的时候。
难怪他们终其一生也无法抵达那个境界。
杂念转瞬即逝,我放出自己的触手,闭上眼睛。
我有个疑惑,那就是我现在能到第几层灵界?我又是什么层次的超凡者?
脑内的液体缓缓翻腾,血液逐渐加速。
我想象着八层灵界,慢慢向上攀登——
寸步难移,简直寸步难移。
我连地月天和火星天的隔膜都无法突破,这是为什么?
与此同时,我又看到了脑海内灰色的痛苦之根——像一颗精灵的种子一样慢慢发芽。
不错。真是芽级,堪称启蒙中的启蒙。
我知道我的天赋很差,但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冷静,冷静啊柚沼。
我深呼吸几口气,慢慢感知自己的痛苦之根——
“我好像知道原因了…”
我脑海里这团液体把我牢牢固定在了地月天,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女巫”的痛苦之根。
我让黑影从我的痛苦之根中浮现而出,黑影呈现雾态的模样漂浮在我的面前。
慢着慢着。
“好像有点印象——”
我埋头翻动书籍:“幽灵学派。”
书里没有讲述什么“夺舍”的步骤、原理、功效、副作用、忌讳事项之类的,毕竟这只是本入门书籍。
讲得是利用灵性塑造“背后灵”的一个学派,和我现在的情况非常类似。
刚刚步入超凡时——也就是芽的阶段,就利用剧烈的灵性塑造出“体外”的痛苦之根投影,也就是幽灵。
我好像知道前段时间的感冒是为什么了,大抵是“女巫”在帮助我走上超凡道路,催生我的痛苦之根发芽。
这样做的好处在于不用承担超凡的敏锐感知,避免灵性骚动导致的情绪变化和人格崩坏、理智扭曲,还可以在芽级就拥有强大的战力。
坏处就在于扼杀了痛苦之根的成长,灵体永远只能存在于地月天,这样“拔苗助长”的做法极其罕见,也间接导致了幽灵学派的衰败。
“但是一般人从哪搞那么多灵性灌体呢…?”
书的注脚详细写明了,在满月、火山喷发、灵性潮汐之类的特定时间就能引来大量的灵性入体。
“也就是女巫一开始想打造一个‘幽灵’——即黑影,然后慢慢熔炼自己为我痛苦之根的外在表现,等到成熟后再与我脑海内的痛苦之根置换,从而夺舍——”
我瘫坐在沙发上,用触手给自己调了杯泡腾片饮料。
刚步入超凡世界就发现自己是个寸步难行的废物,这种感觉真不好受。
我仰起头一饮而尽。
“不对——我还挺能打的。”
一般人可没有我这种树级灵能者亲自“调教”的待遇。
而且就连我背后的幽灵,我都觉得如臂使指,甚至比我本体的行动还要通顺。
脑内堆积的液体更是能随着休息逐渐恢复。我平时恢复身体,增生触手,运用活性肢体、精神震啸时都会用到。这应该是我的蓝条吧?
想到这,我好像理解了什么是阿尔贝所说的“半神”境界。
那根本不是肉体强大。
而正是因为肉体弱小,才能轻易地用灵性、生命力去重构,去回复。
就像我搬动脑内的液体在那场战斗中重塑身躯。
“这种邪道…根本算不上是强健的身躯…”
书终于要被我翻完了,我揉了揉胀痛的眉心,看向最后几页。
寥寥几页上是对学派的介绍。
为什么超凡力量兴盛,这个世界上却还是少见呢?
正如前文所说——
“慢着慢着,前文说了什么?”
我抵住脑袋拼命回忆。
“奇迹”的施展就是控制灵性去模仿神走过的“足迹”,是雕刻,是绘画,就像河流顺着河道流入大海。
“只不过要自己去控制河流的方向。”我咕哝着。
那么干涸的河道经过无数河流的冲刷和流淌后会发生什么?
“会发生什么?别问我啊。”
我吐槽这位作者的写作风格真是歪七扭八。
河道会改变,会偏转,甚至产生河道一部分的废弃——乃至河道改道、河道被彻底破坏。
也就是说最坏的结果就是,这个奇迹彻底崩坏了。
据记载,光是在地月天常用的奇迹,从理性思潮兴起到现在,就已经崩坏了781个。
点火、探寻、固定、清洁…
因为不知晓奇迹发生的原理,人类无法挽回崩坏的奇迹。
这样的结果就是超凡力量是不可能普及的,甚至于每个学派都会把自己学派所属的奇迹藏得严严实实。
尤其是对新人,不熟练地使用超出限度的灵性冲刷道路,会对奇迹造成极大的破坏。
“完蛋,超凡世界也讲究低碳高效的吗…”
当然尚未完全崩坏、完全脱离轨道的奇迹,还有“奇迹修补师”这一类德高望重的职业能去寻找改变的道路,而彻底崩坏的奇迹就再也不存于这个世界上了。
我明白了,这个超凡世界的构造。
那怪这厚厚的几本书里,一个奇迹都没有,是害怕读者偷师吗?
还真是谢谢洛特安了,不过神又是什么?
不知道的东西还有很多。
我拿笔记下重要事项。
一、 女巫的复仇——这是不用考虑,绝对会发生的事情。
二、 美梦猎人对我的觊觎——即便洛特安不想杀我,也有数不清的人想拿下我。
三、 官方的态度——这段时间安稳点,不知道官方是不是还在评估我,等待他们的接触。
四、 增强力量——熟悉力量的使用方式,最好能学到几个奇迹。
“大抵就是这些了。看上去没什么,实际上件件都是要命的事。”
我从沙发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在冰箱里卷了个三明治出来。
冰凉的鸡肉和酱汁实在是算不上一顿合格的午餐。
我把磁带塞入磁带机中,随着咔嗒咔哒的机械运作声,悠扬的歌声也逐渐出现。
那是我来自故乡的民谣小调,每次心神意乱时,我都会侧耳倾听。
失真的旋律中有着黑鸟悠扬的啼叫。
那独属于我和她的,只存在于幻想之中的黑鸟。
流淌的口琴声好像只为我一人而奏,琴声中悲伤的旋律没有唤起我的乡愁,反倒是有一种轻微的钝痛感,
“哼哼哼——”
我的口中也悄悄奏起旋律。
以往的我总是埋怨自己个体力量不足,留下了一大堆的遗憾和痛苦。
可当力量不小心砸在自己的头上时,我率先感觉到的不是迷茫和无助,而是一股悲哀,一种难以回归正常生活的悲哀。
“人总是抗拒改变的,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我们总是想安于现状。升学、就业、相恋、结婚,人只要一旦开始做选择了,就会改变,就一定会遗憾。所以我们总是抗拒改变的。”
我想起优尔曾经和我说过的话。
她的笑脸总是能引领迷失方向的我,引领既脆弱又勇敢的我。
她总说我还没认识到真正的自己,要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我想她说得没错。
说到底,我迄今为止的生活与自由,全部都建立在暴力之上。
我又要去用暴力换取自己的未来了。
“这又有什么不好?”优尔一定会这样说。
对啊,这又有什么不好。
鼓起勇气,接受自己的改变吧。
暴力是属于我自己的力量,这很符合我的宗旨不是吗?
故乡的小调也趋于尾声。
去融入那个世界吧,柚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