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哧扑哧——
我捧起水龙头里冰冷刺骨的水,扑打在脸上
抬起头,脸上的红晕却一点也没有减少。
那羞红的表情没有半分消退。
好险——好险啊,柚沼,你差点答应她了,差点就做了不可挽回的事。
我对着镜子默默说道。
阳葵好像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多么那个的事,真是个恐怖的女人。
想到这我不由又浑身一颤。
但愿优尔他们没有看见——怎么可能!
就在我呆在厕所的这段时间,我都听见了什么“怎么大姐头也被那女魔头拿下了?!!”的流言蜚语。
杀了我吧真是。
我回到教室,马上就开始下午第一节课了。
优尔头都没抬一下,聚精会神地看着讲台上光秃秃的黑板。
“优尔?”我试探性问道。
“真是厉害啊,柚沼。”
优尔头都没转一下,用着捉摸不透的语气。
完了,这种状态我见过,优尔是真的生气了。
“你可以听我解释吗?如果我可以说话的话。”
我小心翼翼开口,窥视着优尔的面部表情。
“不可以,我看看——大概到下午放学的时候,你都别理我了,我想先自己生会气。那之后你再来找我说话吧。”
彻底完了,我被优尔这理智到不讲人情味的话语给吓到了。
我知道优尔的怒气应该满了。
别紧张,柚沼。别紧张,柚沼。你以前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这种情况不能真的不理会优尔,应该频繁但是简短地和优尔聊聊天才对——
“你但凡有点心,都不会挂着一脸羞红来找我解释。”
冷不丁,优尔又缓缓开口。
是吗?我现在还是脸红着的吗?
“可真是精虫上脑啊,柚沼。我还以为你们真的要谈正事,才识趣地主动离开了。”
优尔不留余地讥讽道。
“优尔,你听我解释…”
“不听,放学的时候再来找我吧?说不定那时候我已经在心底给你找好借口了,主动原谅你了哦?”优尔笑眯眯地说道。
轻快的笑意快把我逼至绝地了。
“我想躲开的,可是…”
“骗人,你身手那么好。”
欸?对啊。
一个更严肃的问题摆在了我的眼前,我本就是想躲开阳葵的拥抱。
可是为什么…是和她灵性的亲和力有关吗?还是单纯因为我太没有戒备了——
我突然想起了一个叫“灵性共鸣”的名词。
“去死吧,小柚子。”
看到我半天没有反应的优尔强忍住怒意说道。
优尔说得没错,我是该被骂一骂了。
优尔总是对的。
——
放学后,优尔走在我的前头,急匆匆的步子显而易见想把我甩在身后。
优尔匆忙到书包都忘了,在校园里闷着头乱转。
“口渴了吗?优尔,要不去器乐教室喝杯茶吧?”
优尔没有回话,迈着轻快的步伐转向了器乐教室。
她越是如此,我就越是愧疚。
“你说吧,我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我把书包放下,煮了一壶开水,再把我和优尔单独的杯具拿出来。
随着滚烫的热水倒入杯中,我们之间的沉默也被打破,
“该如何说起呢?”
“阳葵她…我现在的处境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嗯。”
优尔双手抱胸,眉毛拧在了一起,靠在桌子上伸直了双腿。
她没有接过我递过去的红茶,就这么冰冷冷地看着我。
很像曾经的优尔,这是我再熟悉不过的表情。
“所以啊,她说她必须要为我现在的处境负责。”
“她想要帮我。”
“你同意了?”
优尔的声音拔高了几度。
“没有。”
即答。
优尔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不少。
“我还是没搞懂你们两个为什么会抱在一起…还抱那么久。”
“我也不知道…但我想她应该是在关心我吧。”
“小柚子怎么看她?”
“一个十足的好人,为了些没必要的事承担责任。我想她一定是在可怜我吧,觉得我不该落到这种处境。”
“是吗…”
优尔一副快要释然的表情。
“啊——不行,我还是无法理解——到底是什么情况两个人才会那样搂在一起啊,她她她她——她甚至把手伸进了你的衣服里啊!!!”
优尔抓狂地把红茶一饮而尽。
“对不起啦…”
终于,我终于有机会诚挚地道歉了。
“哦?是吗?我怎么看你挺高兴的?”
“正常人那样都会脸红的吧!”
“可拉倒吧——柚沼,休想骗我!”
优尔每次直呼我的名字,我内心都在止不住地狂颤,那是一种又后悔又愧疚的情绪。
“我倒是有个猜想…不知道对不对。”优尔继续说道。
“什么?”
“我看她就是个饥渴到爆的女人——这些什么都是借口,她就是想摸你——”优尔毫无顾忌地说出了一堆爆炸性的发言。
“啊?”
“你看你还脸红——”
“慢着慢着,这也太离谱了。”
“就是这样的!”
“怎么可能!”
“你看你还维护她,你想笑死我吗?柚沼。”
她一张嘴喊我的名字,我就彻底泄了气。
不行了,我不可能赢过优尔的。
“你赢了。”
“耶。”优尔皮笑肉不笑地回复我,陪我演戏。
“老实讲,我气差不多快消了,原委我也知道了。”
“嗳,小柚子,你可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当然了。”
优尔为了照顾我的隐私,尊重我,信任我,不去过问和干涉这件事,为我留足了空间。
可是我却在做什么?
“那就好。”
“可以原谅我了吗?”
“还是再晚点吧,这种好心当作驴肝肺的感受真是太痛苦了。”
“下次还这样吗?”
“下次不会了。”
“不愧是我的小柚子。”
“那回家?”
“太早了吧,我可是翘掉了田径社的训练。”
“你去过几次啊?”
“还不是为了陪你。”
“对不起哦。”
“再多说两句。”
优尔露出了一副享受的表情,侧耳倾听。
“嘁。”
我知道的,优尔对田径社那边始终是漫不经心的状态。
她不在乎训练的态度和不上不下的成绩早就闹得社内一片怨言了。为此他们社长还来找我聊过——相较于优尔我似乎是个能更好交流的角色,社长不止一次说过高中社团是从来不主动踢人的,不然优尔不可能还留在社内。
我想优尔现在还留在社团里,指不定和我以前说过的话有关。
“人总是要和周围的世界产生联系的,这样才是一个独立完整的人。”
虽然不知道优尔有没有践行这句话,但她确实在这个方向努力——虽然快被人退社了。
我露出了几分笑容。
“干嘛啊!现在是你谢罪的环节,笑什么笑!”
“没事,笑你是个懒狗。”
优尔也不禁和我一起笑了出来。
“好吧,这个确实——”
“嗯哼——嗯哈哈哈哈——”
最后我们两个人都憋不住了,从唇边露出的笑声也逐渐大声了起来。
“全都怪你!”
“这你还真没说错,还真是全都怪我。”
我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己的所有错误。
“走吗?反正也翘掉了社团,去散散步怎么样?”
我把手提书包递给优尔。
“好吧——我就大发慈悲——”
优尔拖长了每个字音,难听的声音回荡在走廊里。
“真难听。”我说道。
“不难听才怪!”
我和优尔东扯西扯完全没有意义的东西。
我真幸福,我想。
就连什么灵能者,什么痛苦之根,什么奇迹,什么学派围杀,什么女巫,什么魔影——统统抛在脑后。
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事嘛!
优尔又一次牵上了我的手,靠我保持平衡在走廊里扭来扭去。
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那些事我不愿意再思考了。
“小柚子?”
“嗯?”
“我还没原谅你哦。”
“还要多久?”
“再过两个小时?”
“真轻松。”
“本来也没想着和你闹别扭。”
“那为什么?”
“因为她都把手伸——”
“好了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个!”
“嘁。”
我和约尔走在黄昏的归家路上,张开嘴巴迎接着扑面而来的清风。
虽然波波折折,但依旧是我难以忘怀的一天。我这么想着。
于是沉浸在不知明喜悦当中的我,浑然忘记了即将到来的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