暄软的床垫,温暖的被子,我想我现在正处于一个相当安逸的环境里。
随意把手伸出被窝,却没有摸到往日熟悉的手机,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玻璃杯子。
我把它碰倒在了地上,玻璃杯与地面相碰撞,发出碎裂的声音,内容的水想来也撒了一地。
我瞬间清醒了。
掀开被子,入眼的是繁琐富丽的床,头上是华盖,四周的纱帘上尽是繁冗的图案。
想了起来,我昨天大概是被一位十几岁的少女袭击了来着?
是塞万提斯先生来救我了吗?感觉有点对不起他,昨天抛下他自己就跑掉了。
不,不对。
我注意到了纱帘后,这个房间的样子。
相当复古的木制家具,一看就价格不菲。这个房间本身要比我上一世工作的办公室还大,而且到处都是繁复的花样儿。不过采光相当差,空气中有一点点潮湿的霉味。
“人族,醒来了?”
是昨晚那名少女的声音。
闻声望去,她打着呵欠,正从门外走进来。
我戒备地望着她,心里警铃大作。
她径直朝我走了过来,我抄起手边的枕头丢了过去,意料之外地直接命中了她的脸。
翻身下床,才注意到身上类似睡裙的衣服,轻纱质地,想必也是价格不菲。
这女孩什么来头?反正肯定不是人类,应该是说的魔物什么的东西。
另外,我的第二次生命刚开始为什么就要这么坎坷?
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心里升起一股邪火,我早忽略了彼此之间天堑一样的力量差距,冲过去要和她扭打在一起。
她仿佛还没有搞清楚情况,我直接扑了过去,居然轻易地将她按倒在了地上。
什么情况?她昨晚那种怪物一样的力量呢?
“人族,放开余!”
她仿佛在挣扎,然而力气很小,我可以轻易地压制她。
一只手压住她的两条手臂,另一只手腾出空来掐她的脸。
凉凉的,又很柔软。我完全忘却了她的危险性。
心头不禁升起一股欺负小孩子时会有的愧疚感,更多的是报复的快感。
我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幼稚了?
“竟敢如此欺辱余。余誓杀汝!”
明明是个挺可爱的小姑娘,讲话却老气横秋的,不爽。
哼哼……攻守之势异也,就让姐姐来教你要怎样和大人说话吧。
“说吧,昨晚为什么要咬我?”
我减小了力气,让她可以活动双手。
“哼!”
她鼓着脸转过头去,似乎不打算回答我的问题。
好嘛。
我站起身来,她似乎有些疑惑。
虽然外表相当可爱,但我还没忘记她昨晚差点要了我的命。
我向她伸出了手。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拉住我的手,趁机站了起来。
“很识相嘛,人族。这次余就不计较汝失礼的事了。”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宣判了我的缓刑。
有点可爱,像只高傲的猫咪。
“咳,昨晚为什么咬我?”我再次发问。
“汝在说什么?余只是正常地在进食而已。”
她不以为意地回答着我的问题,看来并没有在反省。
“饿了就要进食,汝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人族可真是愚蠢。”
说什么进食,看来她是以人为食?不对,那样我应该早就在她的肚子里了。昨晚最明显的感觉是失血,因为已经体验过一次了,所以这次我敢这样肯定。
失血?她以血液为食?
“吸血鬼?”我不禁脱口而出。
“嘛,在人族的语境里是那样吧。然余更喜被称作血族。”
相当不得了呀,这孩子。吸血鬼什么的,说不定年龄比我还大呢。
看来真是货真价实的异世界。
不过我还活着,那就意味着她没有想杀我的意思吧?
“您不杀我吗?”我试探着问她。
“余为何杀汝?是纠结方才对余的失礼举措吗?”她歪了歪头,恰当地表现出了疑问。
所以说,异世界的人都像演戏一样在生活吗?虽然确实很可爱。
“我在想昨晚的事,您留我一条性命,是有什么打算吗?”
她仿佛更不解了。
“余说了,余只是饿了在进食而已,血族进食从不会害人性命,余怎知晓汝身体这样羸弱,居然晕倒了。”
居然说是我的问题。
不过我放下了对她的戒心。毕竟要取我性命就不必大费周章地把我带回来,现在我也没有从她的身上感觉到任何敌意。
血族吗?感觉疑问更多了。
“还有,汝昨夜晕倒了,当未曾听闻余对汝的邀约。”
好像她是说了什么话来着,不过我当时浑浑噩噩的,并没有听清。
“您的意思是?”
“做余的仆人吧?”
“诶?”
“汝没有拒绝的权力,向血族献上忠诚,汝应当为此感到光荣。”
她双手叉腰,扬着小脸看着我,仿佛笃定我会接受一样。
“先等等,我作为仆人需要做什么?”
“当然是伺候余的生活起居,以及,余饿了的话,汝就要献上鲜血。相应的,余的财富可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汝等人族最看重的金钱更是要多少有多少,每个月准许汝支取三千金币,同时余会保障汝的安全。”
好像是相当优厚的条件啊,我还以为会是很蛮不讲理的霸王条款来着。
虽然并不清楚这个世界的货币体系,但初来乍到举目无亲,有人来保护我的安全,安稳地生活下去似乎也不错。
我想到了昨晚她如同钢笼一样钳住我的情景,战斗力也很可靠。
她在盯着我,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
“喂,快决定呀。”
很容易着急的性格也挺可爱,这个工作不就是照顾小妹妹么?
“我答应了。”
“那就这样说定了!”
她似乎很开心的样子,不过我想不到她一定要选我的理由。这样优厚的条件,其他人难道不会趋之若鹜吗?还是说有什么其他事情她在瞒着我?又或者 说,人类和血族正常来说不会有这样融洽交谈的机会?
不明白的事情再想也不明白,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吧。
“咳,仆人,余还未曾询问汝之名号。”
“我的名字是殳凉,您呢?”
“Shu……liang?好奇怪的名字,有姓氏吗?”
“就是殳。”
“诶?好短的名字,一点也不好听。”
对别人的名字说什么呢,这小鬼。
“算了,奴仆的名字怎样都好,记住余的名字,余名夏洛特·尼古拉三世,乃是高贵的血族名门,尼古拉家族的独女!”
“我了解了,夏洛特大人。”
膝盖被踢了一脚。
“你……你你你在说什么!怎么敢直呼我的名字呀!”
嗯,看来她那种说话习惯真的是装腔作势,这不是能正常地说话么。
“听好了,汝称余,要称主人,知道了嘛?”她双手抱肩,煞有介事地说着。
对老板点头哈腰嘛,这套业务我再熟悉不过了。
“是,主人。”
“欸嘿……”
露出很丢人的笑了,夏洛特小姐。
很难想象她是力气大得如同怪物一样的血族,眼前分明是一位稍有些骄纵却十分明媚的少女。看来不用担心了,她一定是和外表的年龄差不多大。
“对了,仆人,汝可感到腹中饥饿?”
不说还没有注意到,当下确实感觉肚子空空了。
“哼哼,看汝的表情就知道是这样,走吧,余请汝吃大餐!”
“哦对了,汝那身衣服实在不合余之美学,所以只能给汝穿余为自己以后准备的衣服了,汝且等下。”这样说着,她跑了出去。
不对不对,这种事都要她亲力亲为,那就是说这里只有她一个人住。考虑到这点,昨晚给我换衣服的应该也是她,一般来说,会对仆人这么好吗?
不一会儿,她从门外返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件制作相当精美的长裙,主体色调呈赭色,裙角绣着繁复的金线,上衬众星拱月一样在襟前绣有新月图案,还
有一顶复古的帽子。
我看向她,她依旧穿着那身斗篷。
“穿上吧,仆人。”
我接过衣裳,她却直勾勾地盯着我。
“主人,您不回避一下吗?”
她似乎感到很不解。
“汝是余的东西,余为什么要回避?”
在她的理解中,仆从是奴隶的意思吗?
那只能转换一下思路了。
“失礼了,主人,我只是怕污了您的眼。”
“可是汝的身体很好看呀?”
她红色的眼瞳妖冶却单纯。
算了,反正同为女性,况且我们甚至不能算是一个物种,也没什么好害羞的。
死过一次的人,思想就是这样通透。
穿戴完毕,她随手一挥,我的面前就出现了一面类似镜子的光幕。
好厉害,这就是魔法吗?
镜子里是一位风姿绰约的女性,令我自己都见之忘俗。果然是人靠衣裳马靠鞍。
“哼哼,我的仆人就要这样,才不会丢我的脸。”
“话说回来,主人,这座城堡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突然问这个做什么?不过确实是这样啦。”
果然。看来这里确实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过了。
待会儿还需要打扫一下。
“没什么。”
“好了好了,快走吧。”
她把斗篷上的兜帽戴了起来,银灰色的发丝掩藏在暗色的斗篷里。心情很好的样子。
“如您所愿。”
“嘿嘿……”
嗯。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