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星期六。

虽然是星期六，但天气却很糟糕。

明明才刚刚下午六点，窗外却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从昨晚开始的这场大暴雨，看起来完全没有想要停下的意思。

虽然我平时很少出门，但我并不是个宅女，至少我还是有着每天两次出门跑步的习惯的。可拜这场大雨所赐，我已经整整一天没出过门了。

躺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可做，于是我早早地做了晚饭。一边看着没什么意思的电视剧一边吃过了饭，无聊便再一次袭来。

我草草洗过碗躺回了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

这并不是那种沙啦啦的小雨。

雨滴砸在玻璃上发出的声音十分刺耳，还夹杂着呜呜的风声，说是恐怖也毫不为过。

“康乔在干什么呢……”

在这种让人难以平静的环境下，我不自觉地想起了康乔。

我似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养成了一种习惯，只要是觉得难过或心慌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她。而且不知怎的，只要她的脸一浮现在我眼前，不管有再多的苦恼，都会被她所带来的温暖冲散。

不过我也产生过“她会不会不喜欢这样”的想法。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允许其他人随意地妄想自己，所以我都会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去想她。但也总有控制不住的时候。

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摸出了手机，看着相册里我们一起在游乐园拍的合影发起了呆。

“我这样是不是很恶心啊……”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后，我立刻关上了手机，长长地叹了口气。

直到现在我都还想不明白，康乔到底为什么会如此亲近我。

只是因为开学典礼时救了她一次吗？

但是从结果上来看，我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也并不值得她这么做。

也许是和她一起待的时间太长了，让我差点都忘记了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并不是个会讨人欢心的人，不如说惹人生气的时候更多一些。和我在一起，大概只会觉得无聊……甚至有可能会变得不幸。

也因为如此，我并不想和康乔走得太近。

虽然从事实上来讲我们已经很亲近了……

但我总还是会忍不住去想，自己到底配不配站在她身边呢。

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我经常会思考这个问题。

如果我有的选，我觉得在她身边我会比较开心。但如果她所期望的幸福里没有我存在的话，我一定也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在我心里，“她”是绝对性的大于“我”的。

但事实是，我连选择的资格都不配拥有。

她并没有明确说过“讨厌我”，也让我总是有那么一丝丝自己还能待在她身边的希望。不过我一直告诉自己，那只是因为康乔她很温柔罢了，一切都是我的错觉。

“哈啊……”

我又一次，长长地叹了口气。

也许是这糟糕的天气作祟吧，让我的思绪都变得阴沉起来了。

“如果康乔在的话，一定又会说我阴沉的吧……”

我翻了个身，脸朝向了窗口。

而窗外是不见减弱的滂沱大雨。

我闭上了眼。

阴沉的天空让心情变得阴郁，但也让我周围的世界都变得安静了起来。

街上汽车的喇叭声，邻居家小孩的吵闹声，还有沿街商家的叫卖声。这些在往日总是吵得我心烦的声音，此时通通被雨滴拍打窗户的啪嗒声取代，就连总是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此时也空无一人。

正当我迷迷糊糊，马上就要睡着的时候，枕边传来的振动一下子惊醒了我。

我手忙脚乱地抓起枕头旁边的手机，只见上面显示着康乔的来电。我没有任何犹豫，几乎是看到的瞬间便按下了接通键。

“雯雯……”

从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没什么精神的声音。

“我，我在……怎么了？感觉你好像没什么精神。”

“啊，嗯……因为……”

突然间，一道闪电照亮了昏暗的房间，而一两秒后，一阵轰隆的雷声盖住了康乔的话音。

“抱歉刚才打雷了没听到……康乔你说什么？”

不知是不是我自己的发言也不够清楚，她那边好像没有听到我的话，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复。

“康乔？”

于是我又稍微大声一些地喊了她的名字。

“雯，雯雯……”

许久之后，我才听到手机里传出了她微弱的声音。

“能开视频吗……”

“当，当然可以！你稍等一下！”

虽然她这个请求有些唐突，但我还是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跑去打开了书桌上的台灯，又整理好有些凌乱的衣服后，我像是在课堂上一样端坐在了桌前。

将手机用厚厚的字典顶住立起来后，我将语音通话切换成了视频通话。

我看着两个窗口在手机屏幕上出现，稍小一些的窗口里显示着头发还有些乱的自己，而另一个占据了整个屏幕大半部分的窗口，则是漆黑一片。

是她那边还没调整好吗？

我等了一会儿，但她那边还是一片漆黑，不过能听到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能，能看到吗？”

我试探着问了一句。

“能看到！那个，稍微等我一下……灯在……”

谈话间，又一道闪电划过了夜空，而雷声也在一两秒之后如约而至。

在闪电亮起的那一瞬间，其实我看到漆黑一片的屏幕里亮起了些许光线，那也许是闪电照进康乔家的窗户造成的吧。

“这会儿雷好多啊……”

待眼睛重新适应了昏暗的灯光后，我先开口打破了寂静。

然而那边并没有传来足以称之为话语的声音，我只能在啪嗒啪嗒的雨声中捕捉到一些细微的，类似于“呜呜”的声音。

“我讨厌打雷……”

许久之后，我才听到从话筒中传来了康乔的声音。

啪的一声，屏幕中的黑暗被暖白色的光线照亮了，而康乔那张可怜兮兮地耷拉着的脸也随之出现在我眼前。

“为什么会打雷啊……好讨厌……”

她颤颤巍巍地这么说着。

我有些意外。

虽然平时的康乔总是给人一种软绵绵的感觉，但我觉得她的内在其实是一个很强势的人。她很靠得住，也很坚强，而且她也不会害怕鬼屋。

但面前这幅垮着脸，满脸委屈的康乔和平时的她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让我觉得意外的有些可爱。

当然这不是说她平时不可爱，她的脸本身就足以迷倒一大片人了。

“康乔你，呃……害怕打雷吗？”

我压抑着自己想喊出她好可爱的内心，给出了正常情况下大多数人会做出的回复。

“不是害怕……只是讨厌。”

“有，有什么区别吗？”

“有的……吧……？”

吧……？

我歪着头看向屏幕里的康乔，努力琢磨着这个语境里的讨厌和害怕到底有什么区别。

“这种天气，总觉得外面会有些什么东西在……”

“东西？是人吗？”

“不是，是除了人之外的其他东西……”

在她说话间，窗外又亮起了一道闪电。像是要烘托气氛一般的雷声响起后，我听着窗外愈加猛烈的风声和雨声，又想起康乔说的“外面有什么东西”，不禁有些脊背发凉。

“雯雯不讨厌下雨天吗？”

似乎是不想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康乔在那股凉意彻底转化为恐惧之前打断了我的思绪。

“说不上讨厌吧，但也不喜欢。”

“明明会怕鬼屋？”

康乔“哼嗯”地发出了一阵奇怪的鼻音，稍微撅起了嘴。

“呃……！这，这又不一样……康乔才是明明连鬼屋都不怕，却会怕下雨……”

“都说了不是怕！只是有点讨厌……”

她不知为什么十分坚持自己并不是“害怕”而是“讨厌”，但不管从她的发言还是反应来看，她应该还是会害怕的。

屏幕里的她像是赌气一样噘着嘴，一只手拖着下巴，将视线移出了屏幕。

“……在就好了……”

耳边传来了轻柔的话语，但那声音太过微弱，我没能听清话的内容。

“……康乔你说什么了吗？”

“我说……要是雯雯在就好了。”

她毫不掩饰的直球发言让我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大脑宕机的我像是网络卡顿一样盯着屏幕里康乔的侧脸愣住了。

“我，我在的噢？”

“不是那个意思啦……”

她无力地笑了笑，转过身来把手机拿了起来，我的视角也随之变得乱七八糟了起来。

她似乎从书桌前站了起来，去往了什么地方。

大概几秒之后，随着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我的视野终于固定了下来。

“嘿咻……晚上好。”

随着这不合时宜的晚安问候，因移动而失焦的屏幕也渐渐清晰起来。我看到康乔正横躺在什么地方，在并且离屏幕近到仿佛下一秒就会从手机里钻出来一般。

“这是在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把手机放到枕头边，这样就有一种和雯雯一起躺在床上的感觉了。”

虽然我大概猜到是这么回事，但听到她这么毫不掩饰地说出口，我还是有些惊讶。不过在惊讶之余，我心中更多的则是难为情……毕竟我们真的在同一张床上睡过，而且不是一两次了。

“为，为什么要这样子？”

“因为有雯雯在的话，会更安心一些……”

她毫不犹豫的回答让我更加诧异了。这短短几个字的冲击力比我想象中还要大得多，甚至让我的脑子断线了一瞬间。

“是，是吗……那我也……”

回过神来，我也摇摇晃晃地从书桌前走向了床边。我学着康乔的样子，把手机放到枕边，侧躺在了床上。

不过正如她所说，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手机屏幕，但就这么放在枕头边，还真的有一种她就躺在我身边的错觉。

也许是我们都把手机放得太近，我能听到身边传来些微的呼吸声。

虽然隔着屏幕，但比起一个人，果然还是有人在身边更加让人安心。

一个人的时候，即使躺在床上，也总会觉得无聊，觉得时间好像很漫长。但自从和康乔开始来往之后，我就觉得自己的生物钟好像被按下了加速键。

只是聊聊天，说一些有的没的的东西，时间就唰唰地飞走了，之前一起出门的时候也是，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

现在也是，明明记得才刚刚吃过晚饭，刚才除了和康乔聊了几句之外也没做什么，但手机上的时间却已经是正常人该睡觉的时间了。

而仿佛是回应着我的想法，屏幕里的康乔打了个哈欠。

“困了吗？”

“嗯，有点……”

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昏昏沉沉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像小孩子一样揉了揉眼睛。

“要睡吗？”

“嗯……但是还想和雯雯多待一会。”

“那就这样通着电话睡吧。”

我被自己脱口而出的发言吓到了。

这不是平时的我会说出来的话，但也不能说我完全没有这种想法……也许是我也困了，所以一不小心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然而，就在我正想改口的时候，康乔先一步截断了我的退路。

“那就这样吧……晚安……”

说罢，康乔调整了一下手机的角度后，带着一抹笑意闭上了眼睛。

……事已至此，我也不可能再反悔了。

“……我也睡吧。”

于是，我用另一个枕头支撑住手机，随后也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