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传来幽幽的一声，多间舞一激灵，眼中飘荡的困意尽数震散。
这么一想，她才发觉自己出门是有把客厅灯关了的。
“…你怎么起来了，睡不着嘛？”
“没错。”花茶的声音还是一股幽怨，“本来睡得好好的，想搂着舞小姐的胳膊时发现怎么也搂不到，以为是去上厕所了，但等了好久还是没听到回来…结果起来把家里翻了底朝天都没找到！”
“…你这样子就已经不算睡得好好的吧？那既然整个家都找遍了都没找到，拿手机发个信息给我我也会回复你呀。”
“因为聪慧如我已经猜到舞小姐到外面花天酒地了。”
“猜到了还不回去睡觉。”
“因为我要第一时间审判舞小姐的罪行。”
“……”感觉这家里只有她能做出这种事，“等了多久？”
“起来的时候是一点钟，为了这一刻我等待了2小时24分钟37秒……唔！”她说罢舞就上去给她脑门梆了一下。
“非要等也不抱张毯子出来，这天气要是冻感冒了有得你受。”
“也没有那么冷…而且我是体育生，睡一觉就好了。”
“别上网上傻了。肚子饿不饿？”
“饿。”她回答十分果断。
“没去找吃的？”
“要是因为找吃的，错失第一时间坐在这里审判舞小姐的机会岂不是得不偿失。”
“……”感觉这家里只有她能做出这种事，“要是你早些给我发信息这时候我就能带一捧烧烤或者其他什么好吃的回来给你了，现在只能翻冰箱晚上的剩菜给你煮个面。”
“欸……？”意识自己所错过的，她脸上迅速流露出了失落。
“不过晚上的菜也不差，你不挺爱吃嘛。”
“也是哦，就当是给舞小姐省钱了。”这么一想，她又没那么失落了。
于是舞走进厨房，拿出了面条和剩菜，见冰箱里还有不少鸡蛋，便想给她再添个煎蛋。
摸出一个，开火热油，为了不吵到其他人，她去合上了厨房门。
尽管她厨艺约等于零，但把食物从生做成熟这种原始人级别的烹饪总不至于搞不定。敲蛋，注视蛋液在热油上跳动，等待定型。
花茶这时也进来了厨房，大概是继续待在客厅太无聊了。舞没太管她，抄起锅铲就要给煎蛋翻面。
……
…粘锅了。
随手一铲发现铲不动，舞便转而像街头拿铲刀刮小广告一样，大力轻推，可煎蛋却有如这季节去舔北方电线杆的舌头，就算拽下来了，也得留层皮在上面。
扭头一看，花茶在旁观她的发挥，二人面面相觑。
“你的问题。”舞直指矛头。
“…为什么？”
“你在旁边看着导致我发挥失常。”
“……怎么把我说的好像是美杜莎一样。”
灶火不等人，于是舞只得紧急启动B计划，用锅铲分割成几块，改成炒蛋，反正两者之间也仅仅只有形态上的差别。
炒好之后加进水烧开，放进晚上的剩菜，倒少量酱油调味，最后投入一块面饼煮散，便可出锅装碗。
端到饭桌前，舞还特意把配菜挑到表面摆整齐，如此一来便看着像模像样。
“闻着好香——”花茶抓起筷子，挑起的面条也没吹两口便匆匆入口，看她样子，味道想必不差。
虽说毫无技术含量可言，但看她大口吃下自己的手艺，舞心里颇有成就感。
吃完面，再喝下两口汤，花茶满足地叹了一口，咂咂嘴。
“感觉还能再吃一碗，要是还有就好了。”
“不饿就可以了，一会儿还是要回去睡觉的。而且这一碗其实也不少。”
“知道啦。”答应过舞，花茶扭过头望向外面，带些向往地说：“刚吃完还得休息一下才能睡吧？舞小姐可不可以陪我在外面走走，我还从来没有这么晚出过门。”
“…我才刚从外面回来。”
“好嘛~~~就在附近走走，消化一下就回去。”
她笑眯眯，撒起娇来，仿佛早先那股幽怨是她人附身所为。
也的确不太希望她刚吃完东西就躺下睡觉，因而舞便答应下来，收起碗筷，披上外套又迈出了门。
她并不是外出很频繁的人，回想最近的几次，总觉得自己有点像皇帝，定期就得造访后宫宠幸妃子。
“呼哇——好冷，也好冷清——！！”和花茶在街道漫步，从走出家门开始，她便是十分兴奋：“真的一个人也没有，感觉就算躺下来睡一觉也不会被车撞！…好想现在就躺下来试一试！”
“可别，衣服弄脏了回家还得换。”
“知道的啦，我又不笨。而且这种小路就算放到平时都没什么车会经过，如果是有划线的马路我估计还会考虑躺一躺。”
“…就你这还不笨。”
她们边走边聊，却听一阵拉动窗户的声音打破了宁静。两人本以为是说话的声音太大，打扫到了谁人的安睡，抬头正要道歉时，看见了熟悉的外墙和雪枝的脸。
“舞姐精神真好啊，玩完回家了还能接着出来散步。”
兴许家左边是出村去镇上的路，因而出门时往往下意识往右转， 没想到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小卖部楼下。
“我是被胁迫出来的哦。”
“原来舞小姐是和雪枝姐出去玩了啊。”花茶抬头看看又扭头看看，而后恍然大悟。
“对呀，花茶怎么没一起来？哦…摩托车好像也载不了那么多人，怪可惜的。”
“那摩托车以前能载着几百斤货满山跑，只要坐得下多载一个人也没问题。不过她是在我们出门好久才起来的。”
“这样啊……不过怎么样都好啦，既然还不打算睡的话，干脆临时举办一个女子会吧！”
“…女子会……”楼下的二人重复了一遍。
“就是来聊聊天什么的，到店门口等一下哦，我现在就下去开门！”
她说着，拉上了窗户，一阵短暂的静谧，小卖部大门徐徐敞开。
“来，进里面坐。”请进舞和花茶，她接着又问：“要开灯嘛。”
“倒不如问为什么不开？”
“因为店里的灯还挺亮的，开灯的话担心聊着聊着就不困了。”
“但是不开灯的话感觉会被椅子绊倒，而且要拿点吃的喝的还看不见。”
花茶的见解不无道理，于是雪枝稍加思索，提出折中方案：“那不然用手机开手电筒，这样光就没那么亮了。”
“好像可以欸，就这么办。”
而后，打开闪光灯的手机平放在桌面，光柱由她们的下巴往上照射，在脸上形成格外诡异的阴影。
“……我们接下来要鬼故事吗？”舞一句吐槽，两人沉默了。
然后雪枝默默站起来去开了灯。
女子会的话题从花茶聊起————————开始，于是顺着她经常跑步这点讲到她喜欢运动，再讲到将来的梦想。
“好长远的事，我连想考什么样的大学都没有去想，更别说将来想做什么工作啦。”
“这样噢…我还觉得花茶会想当运动员，因为之前看了舞姐发的比赛录像，打的就很精彩。”
“但我其实不算非常喜欢剑道，而且退出剑道部有段时间了……”
“唔哇…那好可惜，明明感觉天赋很强。”
“而且我也没那么厉害，就算全身心投入到训练都很难和全国水平的对手比，只是这里擅长剑道的人没那么多而已。”
“总归是能多一条出路，还不错啦。”聊完了花茶的理想，雪枝便也分享自己的愿景，“我将来想要成立一个自己的品牌，有一个自己的工作室，一边追潮流做好卖的衣服，一边做自己喜欢的衣服。所以毕业应该会首先找一个偏商业的工作，有积蓄和人脉之后再辞职做品牌。”
“唔哇……和我比起来雪枝姐计划得好清楚。”
“只是大概有个规划而已，社会千变万化，到时候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她俩聊完了，于是格外默契地将目光投向一旁光喝饮料不做声的舞。
“…看我干嘛，我都二十过半有工作的人了，能有什么梦想。”
“梦想又无关年龄。”
“就是，舞姐经历的比我们多这么多，梦想应该更加实际才对。”
“…那要让你们失望咯，当学生的时候一直按部就班地学习，毕业之后找了个像样的大公司按部就班地工作， 结果爱好也没有，梦想也没有。”
虽然舞说的语气轻松，但这毫无生气的生活现状，不免令听者感到几分沉重。
舞看她们想说什么却又犹犹豫豫的样子，便一人敲了一下脑袋：“那都是之前的故事了，现在有两个懂事的女儿，四个要好的朋友，虽然我没什么想做的事，但光看你们成长就已经很充实很开心了，一定要有个梦想的话，那就把这个当成梦想。”
注视着舞的脸，雪枝忽然一笑：“舞姐好像妈妈。”
“会嘛？在家里的时候家务好多都是小空在做，感觉小空才更像妈妈。”花茶提出了异议。
“其他的我不清楚，不过你没搬过来住之前，因为看灵异视频大半夜要我陪你睡觉迷迷糊糊喊妈妈的时候我还记着。”
“那种事不要再提啦——！！”
结束了有关梦想的话题，短暂的沉默中喝饮料，吃零食。紧跟着，雪枝视线一瞟，一抹坏笑，便问花茶，有没有过恋爱经历。
女子会经典项目，终究是没躲过。
“没有哦。”
“那应该有很多男生告白吧？毕竟长得又高，身材又好，性格开朗还漂亮。”
“高一那会儿倒是蛮多的，但是对恋爱没兴趣，也不喜欢男生身上的气味，全部拒绝之后，现在高二就很少有人来了。”
“估计是传开了，能消停下来也好，我高中的时候也有个女生一直拒绝告白，传开之后反而成了副本Boss一样的存在，三年里男生变着法子去告白。”
“欸…那最后有人成功了吗？”
“当然没有啦，大家都只是想看什么方法能告白成功，认真想和她交往的恐怕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那还蛮辛苦的。雪枝姐有谈过恋爱嘛？”
“没有。”对于这个问题，雪枝似乎早准备好了答案，凑到舞的身边，一把搂住胳膊，“从差点被河冲走那天起，我就无法对舞姐以外的人产生感情了！所以那些无趣的人告白，我都通通拒绝。”
“…那我也——！！”花茶把椅子搬到舞的另一边，也学她的样子抱住胳膊，“舞小姐包我吃包我住，我的武士刀也是她送的，对我超级好，要是有喜欢的人，那也得是舞小姐！”
总觉得自己身上好似上演了什么狗血戏码，舞不做声，抬起两只手，分别搓了搓她们的脑袋。
原本按流程，下一个接受审问的是舞，但她经历过的事二人也清楚，她应当是不会结婚生子了。
于是再不着边际地聊了些村里新年会举行的活动，参拜、庙会等等，伴随着呵欠声，她们熬够夜，该睡了。
“感觉聊了好久，现在几点了？”
“五点。”
“……”三人共享着同一份沉默，随后默契地、以最快速度回到自家卧室，光速入睡。
但即便如此，她们睁眼也是临近中午的事。
雪枝那边不知道，但空是叉着腰，瞪着眼，鼓着腮，十分严厉地拷打了这两个不成器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