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好渴。
好渴！好饿！
蚀骨的饥渴将余从睡梦里拉拽出来。
此为何处？莫非父上追兵已至？！
纵目四顾，如血之薄雾弥漫于此。
哦，对了，这是余的城堡。
头昏脑沉，身体却格外灵敏。
余这是怎么了？
像往常一样走出城堡，心却惴惴不安。
影行于地，血月当空。
月——那是给予余等血族力量的无上存在。
仰望祂可得宁静，凝视祂可解苦厄。
往常屡试不爽，此时毫无作用。
好渴！
好饿！
倏然，一股奇异的香味吸引了余。
已经生活了十四年，余从未有闻嗅过如此勾人食欲的香气，那究竟是什么呢？
等等……十四？！
不对，是十五岁！
作为一名血族的成年之夜。
就是今晚。
哈……明明就有好好记住来着，怎么糊糊涂涂睡着了？
也罢。
将思维交予本能，余行动了起来，朝着那香味的源头。
身体从未如此轻盈，视野从未如此清晰。
那到底是什么？
穿行于树冠之上，迎着强烈的罡风前进，这股香气却离余稍微变远了。
在逃跑吗？
嘁。
轻而易举地再次提速，余可不打算让这样一道美食自眼下溜走。
快了，近了……
很快了，很近了！
就是这里！
余翻下树冠，那前面是一位人族的女性，穿着一身很奇怪的衣服，她正扶着树干大口喘息。
哼哼，人族，真是孱弱的种族。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角逐。”
面前的人散发出的香味并不能简单概括为哪一种，硬要说的话，这味道本身存在的意义就是勾引余。
“请问您是？”
她背向我，颤抖的声音传达了她的不安。
哼哼，人族，真是怯懦的种族。
明明我也没有什么恶意，她却怕成这样。
“汝可在询问余名？若然，面向余。”
人族，人族。介绍身份的时候要面对着面，难道囿于恐惧，这点礼仪都不顾吗？
她却出乎意料地转过身来。
不错嘛，人族……诶？
好漂亮。
也不对，虽然外表也很漂亮，但不是外面看上去那样简单。
并非可用言语形容的美丽，或该说是与这里的所有人都不同。
像是本身在无意识地散发魅惑魔法一样。
那头如夜般深黑的长发随微风飘摆。
那双温柔的眼睛，像是一片静谧而神秘的湖泊。
惟有那身衣服不合时宜。
“咳……人族，勇气可嘉，竟与余对视而不退却。”
糟糕，嘴角在止不住上翘。
我把手指支在嘴唇上，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轻佻。
理智已经要被这股香味瓦解了。
好香啊，人族。
“予汝之奖赏，即削减汝之苦痛。”
再也等不及了，我朝她扑了过去。
甘美的气息充斥鼻腔，她的身体温暖而柔软，和我总是冷冰冰的身体不同，抱起来很舒服。
因此，稍微抱紧了她，应该不会这样就受伤的吧，人族？
无师自通地，余以獠牙噬咬她的脖颈。
欢愉，甜美。
如衔甘饴，如饮蜜露。
余尝啜饮之佳酿，全然抵不过此刻口中之琼浆。
美味的体液渗出皮肤，余以舌头舔舐她的脖颈，期许得到更多。
她是神吗？余正痛饮神之血？故而如此甘醇？
愈发欢愉，愈发高昂。
是神也好。即使之后因渎神而将余流放至地狱也没关系。
只要可以再尝到如此美味的血液。
生为血族，余之大幸。
……
饥渴已然缓解，精神亦已餍足。
理智逐渐回归，本能得到遏制。
她的香味依旧充盈在余周围，不再那么强烈，却仍强调其存在。
该怎么办呢？
打包带走吧，呼呼……
“真是令余惊异的美味，人族，汝可愿为余之奴仆？”
她却没有给予一点回应。
我有些心慌，这毕竟是我作为成年血族的第一次进食。
抬头看去，她似乎昏过去了，但还平稳地呼吸着。
“哎呀？这可真是抱歉呀。”
但是这样就不能把你丢在这里不管了呢。
毕竟这片森林有魔物出没，对于人族来说相当危险。
自顾自地说着道歉的话，但心中却充满了喜悦。
现在感觉魔力也前所未有地丰沛。
大概是因为这个人族的血吧？
余将她抱在身前，她的体温透过那身奇怪的衣服传到余身上，暖暖的。还有无时无刻不充斥在余周围的她那奇异香味。
感觉心里痒痒的。
一定是因为得到了可以独占这份美食的权利。
一定是！
城堡离这里并不算远，我抱着她慢慢走在这染上血红的林子里。
血月之下，万籁俱寂，像是世界只剩下了我和这个人族一样。
这寂静使余感到早已习惯的寂寞。
余略微抱紧了怀里的人族，她柔软温暖的身体略微驱散了夜里的孤独。
啊，对呀。
她作为食物之前，还是可以独立思考行动的人族来着。
也会开心，也会寂寞，也会吃饭睡觉，正常地生活。
就和余一样。
进食的冲动退却，才发觉自己似乎做了很严重的错事。
要和她道歉吗？
她轻阖双眼，细密的睫毛时而轻颤。
怀中生命的温度令余安心。
余放缓了动作。
母亲曾说过，人族是脆弱的种族，一点点力量就可以杀掉他们，所以对待他们的时候要细心再细心。
先让她好好休息吧。
很快，城堡的轮廓显露在血月的光辉下，老实说有些阴森。
讨厌的感觉。
血族并不都喜夜，余更喜昼。
选这座城堡仅仅是为了有一个安身之所，如果可以，余更想住在人族的城镇中。
但那样很危险，敌视血族的人族非常多，因为血族中胡来的家伙也不少，常常会袭击落单的旅人。
诶？余是不是也做了这样的事？
好像……是吧？
感觉有些丢人。
不过余会负责到底的。
血族有无尽的生命，而人族的寿命只有几十年。
所以余可以陪这个人族到她生命的尽头。
这么一想，心中的寂寞就肆虐起来。
即使是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这是怎么一回事，好难受。
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族，她看上去比余要年长。
也即是说，她剩余的寿命要更短。
很轻的嘛，这样的责任，只是几十年而已。
心底裂开了一片罅隙。
真讨厌。
擅自想要担负只说过两句话的陌生人的一生，余是一个奇怪的血族也说不定。
————
穿过阴冷的长廊，回到了略微收拾过的卧室。
今天先把这里让给她吧。
整理好床，余将她安置在床上，端来一杯人族赖以生存的水，以免她醒来时喉咙干渴。
看来余还是很会照顾人的嘛。
哦对了对了，还有睡衣！
余将为以后的自己准备的大号睡裙拿了出来。
也该把她这身奇怪的衣服脱掉了，一点也不好看。
余很快脱掉了她的衣装，内里是上下两件黑色的衣物，堪堪遮掩住重要的部位。
穿那样的衣服是想怎样啦？！
难道自己不会很羞耻吗？
真是的……
那阵心头痒痒的感觉又来了。
受不了，余囫囵把睡裙套给她。
这样心情才平静了一点。
话说回来，她的皮肤很软，又很光滑。
……反正在睡觉，余碰一碰也没事吧？
这是为了确认有没有受伤。
而且余会负责的啦。
用手指轻摩她的嘴唇，那里微微呼出芳香的气息。
真了不起呢，人类。
余将手指探进去，碰到了硬质的牙齿，她似乎在微微地动着嘴，手指被她轻轻咬住。
舌头舔了上来。
一股酥麻的感觉游经我的脊柱。
呜哇……对不起对不起！
余缓缓抽出手指，上面有轻微的印痕，还有些微湿润。
余更加在意的是，一种截然不同的香味自手指上传来。
将手指移近，余能感觉自己在渴求这上面香甜的液体。
一股冲动勃然而发。
——尝一尝？
不对，夏洛特，汝在想什么？！
抽出手帕，余擦干净了手指。
她还静静地躺在床上，余对自己的作为感到恶心。
为了避免做出更出格的事，余带着她的那套奇怪衣服退出了这间卧室。
好好休息吧，人族。
余会负责你的一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