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名的肉，不知名的蛋，不知名的菜与不知名的奶。
那天吃到的绝对不是牛肉。
我如此断定。
不过夏洛特就在旁边看着我，这不是露怯的时候。
多做多错，我打算一切从简。
没有方便的电力设备，也没有菜谱的加持，不过简单的菜我还是能把握的。
大概？
取来几枚和鹅蛋差不多大小的蛋打进碗里，蛋清和蛋黄很分明，而且没有腥味。
……反正是某种禽类的蛋。
我把它们打散，夏洛特似乎蹙了下眉头。
起锅，切了一小块某种动物的油脂进去，白色固体渐渐融化成澄澈的油液。
很好，很顺利。
“喂，汝做什么？”
我刚要把打散的蛋加入到热油里，夏洛特就对我如此发问。
“是一种蛋制品啦。”
将蛋液倒入热好的油里的一瞬间，我被扑倒了。
“危险！”
我听到夏洛特这样喊道。
紧接着是一声巨响。
眼前升起一朵小小的蘑菇云。
诶？爆炸了？
这是什么搞笑漫画吗？
“喂！你们国家的人难道吃炸弹吗？没常识也要有个限度！”
“不，那是……”
“那是什么？那是炸弹鸟的蛋，汝把它加到了热油里！为什么要把它加到热油里？嗯？汝为何要这样做？”
夏洛特撑在我身上紧紧地皱着眉，语气也恶狠狠的。
虽然在我看来并不凶，但这应该表明她很生气。
搞砸了。
她把我拉了起来，我看到铁锅被炸开了一个窟窿。
“这就是汝要请余吃的家乡料理吗？”
她叹了口气。
“余早知道汝没有常识，只是没想到欠缺到这个地步！放任不管的话说不定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来！”
失态，如此失态。
不经考虑故而造成恶果。
我还没有吃够前世的教训吗？
“算了算了，今天就吃面包凑合一下吧。”
第一次见到夏洛特这样生气。
我感觉相当内疚。
刚刚那股自责又袭上心头。
“对不起。”
道歉的话语轻易宣泄于口，我会不会再次就这样成为一个只会点头哈腰的大人呢？
我不禁抿了抿嘴唇。
“汝并非故意吧？”
“嗯……”
“那么就没必要道歉。”
我有些诧异，疑惑地看着她。
“仆人做事出了差错，是主人失教在先，不可以把责任推给汝。”
“所以，那个……刚刚余该直接制止汝的，抱歉余没有那样做。”
这孩子在说什么呢？
是在替我挽回早就碎了一地的自尊吗？
“还有就是，余不该那样大声对汝叫喊。”
我真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在说什么？
我何德何能让她这样卑微？
我在从情绪上剥削这么一个善良的小孩子吗？
啊啊……原来她在把我当成一个人来对待。
不是奴仆，也不是庞大企业下赚取利润的工具。
不知怎么，脑袋想起了前世不太愉快的工作经历。
眼睛稍微有些酸，不过并不是不能忍耐。
“汝应该很不安吧，被余就这样带到这里。”
我并不那样觉得，不如说能来到这里可能已经花光了我两辈子的好运了。
“殳凉，汝不需要去证明什么的，只要待在这里就好了。”
那种事做不到，我还是希望我对你而言是有价值的，那样我才能心安理得地占据你身边的某个位置。
“夏洛特。”
“嗯？”
“我可以摸摸你的头吗？”
“什……？现在是讨论这种话题的时候吗？！”
“嗯。”
她扭捏了一会儿，想到什么似的，还是同意了。
“就一小下啊。”
“谢谢……”
伸出手去，又是意料之中的缎子一样的手感。
我看着她，不觉悲从中来，眼泪又顺着脸颊流下去。
“真是爱哭鬼。”
我听见她小声说。
是啊。
前世攒下的眼泪都留到今生了。
那个不会哭泣的女豪杰已经死了，现在是更加软弱的我。
她就这样陪着我，既没有催促，也没有不耐烦。
只是时不时用那双澄澈的眼看一看我。
我当然没有漏掉她从中透露出的关心。
就和几天前一样。
如果说世界上能有什么东西保持一成不变，那么我希望是这位血族小姐那颗善良而温柔的心。
“小夏洛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就算汝这么说，余只是很普通地在雇佣汝啦。”
害羞了，耳朵尖红红的，看来不是真话。
所以，究竟我的身上有什么对夏洛特而言很珍贵的点吗？
难道是血？
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我愿意给小夏洛特供给鲜血直到死去。
“这样呀……真是太谢谢您啦。”
“哼！知道就好。”
她撇过了头。
偶尔会说些很贴心的话，偶尔又会像这样不坦率。
不论哪边都很可爱。
我认为这就是夏洛特的魅力所在。
我停下了摸头的手，伸手去拿橱柜里用冰魔法保存的面包。
“主人？”
我把其中一个递给夏洛特。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余在想，汝是不是根本没有把余当作是主人？”
“……怎么会呢？”
我心虚地撇开视线。
“准许汝称余的名字了，心怀感激吧。反正听汝叫主人也很别扭，完全感觉不到被敬畏。”
接过了面包，她抹上果酱狠狠地咬了一口。
真有气势。
“快吃！待会儿还要练习魔法！要是体力不够了余可不管！”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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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也没有为炸掉的铁锅哀悼，夏洛特和我草草地解决了早饭，现在正站在城堡前空旷的平地上。
“……所谓魔法，说到底就是想法藉由魔力投射到现实。”
一本正经地，夏洛特如是说。
“魔力多少在出生那天就已经确定，人族的魔力等级评定就是通过测试人体内的魔力总量来确定的。”
“但汝切不可误会，这种粗略测试的魔力等级并不可靠，一个人在魔力这条道路上的潜力可不是区区一个测试就能笼统概括的。”
“打个比方，魔力总量少的人也可以借助新奇的构式来让少量的魔力发挥出数倍于普通构式的力量，亦或舍弃大面积杀伤来追求对点的打击，使伤害魔法更具穿透力……余这样说，汝可明白？”
好认真。
而且讲习深入浅出，夏洛特说不定很有当老师的天赋。
我点了点头。
“亲耳所闻不如亲眼所见，余来做个示范吧。”
她的指尖燃起红色的火焰，大概是我熟悉的火焰魔法？
“看好，这是最基本的火焰魔法。”
说着，她将手指向不远处的一棵树，那火焰随即化成一道红色的光束穿过了树干。
好快！
比她之前施展的火球要快许多许多，说是子弹的速度也不为过。
树干的中心留下了一个不算大的洞，它被确实地贯通了。
“相同的魔力量，可以造成范围的爆炸，也可以进行对点的打击，汝明白了吧？”
不能再明白了，就是单体和群体的区别。
那么魔力总量不足的情况下，最优解就是对魔力进行压缩，进而造成更有效的杀伤。
不过，被夺走生命的感觉可不好受。
切实地体验过，我不想其他人也体验到那种无助感。
我大概不会用那样危险的魔法。
怀着这样的想法，我再次对她点了点头。
她挑了挑眉。
“汝真明白啦？”
“是的，夏洛特老师。”
“哼……油嘴滑舌。那汝来试试吧。”
诶？我？现在？
我照着夏洛特的样子举起手指。
意料之中，什么也没有出现。
“喂！笨蛋！汝在干嘛？”
“……感知魔法？”
她用手捂住了脸，难道是觉得我这样很丢人吗？
“不是那样的，汝需在脑海里构建魔法发动的情景，随后想象它出现在现实。”
这样就可以吗？
我集中精神，脑中不禁回想起转生后第一眼见到的，那个傍晚绮丽而炫目的霞光。
如果它能再次降临在这个世上就好了。
这样想着，我感觉到似乎体内有什么东西被抽离，随后指尖绽出一点金色的光亮。
“哦，不错嘛，是罕见的光魔法。”
夏洛特赞赏地点了点头，好像很得意的样子。
真可爱。
“魔法也存在种类使用的限制吗？”
“简单来说就是那样啦……魔法有土木风水火五种系别，而光魔法不包含在这五种体系里，与之相对的是暗魔法，这两种魔法互相对立。有这两种魔法适性的人相当罕见，汝说不定是天才呢。”
“而且，光魔法在人族那边特别受欢迎，一般他们选中的什么勇者啦，圣女啦都会是具备光魔法适性的人。”
“不过汝的魔法嘛……”
她凑了过来，绯红的眸子直直地盯着我指尖的小光点。
我想它也许可以跟着我的构想去动。
它动了，直直地朝夏洛特飞了过去，没入了她的身体。
然后消失了。
“噢，是勇气术呢。”
她握了握拳，对我这样说道。
“那是什么？”
“强化型术法啦，类似于催眠的魔法，施加暗示来让人产生斗志。一般别的人类施放这个魔法的时候还会念叨着什么‘光明啊，请赐予他力量……’之类的话。”
“就是自己躲在后面要别人卖命的那种人，一般是叫圣女来着。”
她啧了啧嘴。
相当现实呀，小夏洛特。
“这不是没用嘛……”
“又不是只有这一种魔法，汝可以继续摸索呀？魔法的道路本来就是在尝试中前进的。”
这种事我懂啦。
我再次集中精神，脑海里不受控地构现夏洛特的轮廓。
啊啊，没办法。
毕竟，学习魔法就是要保护她来着。
这次会出现什么样的魔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