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居然在撒娇

作者:逸话光语(E犬原创)
更新时间:2024-09-01 0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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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寅卯交接时,琉璃宇清宫西偏殿血气渐消、血信旗降,然而,外间灯火到了白日里仍通亮不熄。


天鬼十年六月初七,当朝第一大乱落下帷幕。东南郊叛军与右相合谋,于君王血崩神失危难时刻涌入内城,连同宫中细作五人里应外合、欲取天鬼大帝项上人头。


然右相死到临头、孤注一掷之举,终不敌君上经年多谋善虑、计策全备。


西北、西南、东北三郊大军前日亥时已趁夜出动,宫中禁卫2000人、暗卫400人亦严守两道城门,叛军遭大军合力围剿、皆于内城当场伏法,受殊死之刑。


柳明路道尸首堆叠、血流成川,红河漫入道旁官宅,为官有污者、皆恐不自胜。


翌日有旨,诛右相德皋、叛军将领三人九族,参与谋反者受车裂烹煮之刑,抛尸荒野、饲喂鸮鹫。至于妾与婴童、甚或宅中宠畜,无外皆诛之,然为减幼弱苦惧、施火铳枪决之刑,予墓土碑石之葬,以彰圣恩。


左相林奉恩夫妇午时入宫,西偏殿外长跪奏上——养女林小辛,虽为前朝遗女、又无知有孕,愿陛下念在其为图谋局内所布关键棋子,又由左相夫妇抚养多年、亲情已深,自身亦愿断绝情念,求赦小女林小辛死刑、改杖三十、留其性命。


申时一刻、上着鹿三千携旨准之,言死刑杖刑均可免,然堕下罪臣之脉以绝后患、不可免。流产休养之后,上准其于清白之家再寻佳偶,又准其于北苑内墨光寺为胎灵祈祷冥福,以抚其丧情丧子之伤。左相夫妇大喜过望、泣谢之。由是,右相一族无一例外,连腹中胎儿也俱伏诛,以根除后患。


第三日辰时,又有旨,德皋虽畏罪悬梁自尽,然于君侧怀谋十数年、贪贿叛君、逆法逆天,罪恶重大。

当日午时将其尸身剥皮楦草,高吊内城城门,其余部分,再于闹市施以火鞭之刑、凌迟割肉之刑、重锤碎骨为齑之刑。


王都所居纯花女族居多、素来以天鬼陛下为马首瞻,民风甚悍,前朝起、亦多有苦于右相淫威者。以至于刑场台下,民众竟愤然争抢碎肉碎骨、抛于自家粪缸中,以作养花之肥。


地狱与人间之景,以此大案、相交错。


当朝右宰相,成为当朝第一例死后仍受千鞭万剐、挫骨扬灰之刑的重罪者。

时人闻之,皆服于雷厉君威,想天下宵小之辈,亦怔簌畏然。


原艺女司艺女白云、现登殿试状元鹿三千,陛下遇险之夜由天官亲指为天降月母,由天.朝鬼统大将军小拙护送,救驾立功、若有神助。


其后五日间,上述圣意均为其携圣旨于殿前口传,又于君榻侧侍候药食等事,夜寝定坤宫中。


传言,鹿三千尝劝陛下,对罪臣家中幼弱之众不应施以折磨之刑,应用老练之刽以减其苦痛;左相所请林小辛之事,陛下亦询问鹿三千见解,其间频颔之,择其容赦之诸般主张。


其得信之深、得宠之浓不言自明。


七日后,天鬼十年科举殿试揭榜,鹿三千之名,果不其然高居榜首。


然而,亦有谏臣议陛下公私不分,言救驾之功、天母之尊应另行赏赐封册,至于状元之位、不得有半分偏私。如此偏心15岁的小小少女,恐伤天下寒窗读书人、有志者之心云云。


上不语。后莞尔冷笑。


上令玉绝尘亲督、开示籍部所录《天鬼十年夏·殿试策问对答》,将各位考生关于“储君”惊天之问的口答仔细誊抄,张于金榜之侧、昭示天下。


鹿三千所答,虽用尽巧词、处处可见其心思狡黠媚上之嫌,然比之其他诸位考生,或支吾结巴,或顾左右而言他,或当场跪求不仕、愿归家耕田之懦弱反应,鹿三千处之泰然、以显优异。


可见鹿三千虽年仅15岁,却已有临危不惧、思维缜密、了知君心的能臣风范。


天降之才、可造之材。

此人不伴君侧,谁能取而代之?


十日一过,便迎新官受封朝会。


夏雨之后,晨空洗蓝舒情、早风爽意沁心,戴墨玉珠冕冠、着紫红百花礼袍的陛下精神焕发,英姿威武,面若花红,步履生风,毫无此前所传重伤、重病之色。


百官见之、十日中高悬的心石落地,跪地大呼:“陛下康健不改、屹立若峰万仞;陛下万岁安然、寿长如日恒生”等悦敬之语。


陛下于宫内正南,行朝会的“宙合宫”前,亲迎状元娘鹿三千下马。


状元身着绛紫、银线重绣云、月、花、鸟的繁复喜袍,雪肤、白发、冰眸,眼尾起一抹自然的绯红血色。虽瘦弱不禁,却无半分故作的娇柔。面貌冷且艳、肃且清,挺一身直骨在天光云絮之下步步缓行,真有玉立天人之姿。


如此神人,穿大喜大贵之袍衣,腰间金铃、玉带、曜石牌等珍宝垂挂多如帘幕,纵是缓步上前、也起成串金玉满堂的美妙之音。


天宫与人间之景,以此大喜、相交错。


状元下马欲行跪叩大礼、陛下朗声免之。赐“东云青鬼”墨玉簪一支,亲封其为从四品侍密部侍籍,以赏才学胆识;又赐东海所贡“月辉”珍珠垂额、东雷郡所贡蓝清碧透之“月魄”软玉镯,以赏天母救驾之功。


件件,都是陛下扶髻握腕、亲手为其佩戴而上。


如此没完,陛下再召天官文命上前,当场掷卦为“坤”,明证天意。


陛下见卦、良久默然,终颔首言:“天意、既玄而不语,占断百试不爽、不信之也应心敬之。至于此后行事、需于人间之理无伤,孤敬天重道、早已令废神鬼淫祀,今欲封贤人鹿三千为天母、于人道尊之敬之,想来亦无可非议,而不欲大设牺牲、祭那虚无缥缈之太阴神鬼。”


百官皆道:尊人敬天、而不劳民伤财,陛下英明!


遂,封鹿三千为当朝天母,入主定坤宫,衣食护卫与陛下同格、尊荣与正一品官同格、见陛下亦可不跪、朝会赐坐君下一位,免伤天威。择日将同行王都西南熹凰山、以清香三根一束祭天、正式行天母封册,此举只求慰天、安国。


按群臣念,鹿三千才学人品均为上等,能伴君侧、作劝善劝慈之用,左相一党又见陛下似是有意于天母——无论其称呼为何,是否受封为妃、为妻,大概皇嗣之忧可解,三千为孤女,外戚之乱从根源可免,新储降诞、册封不日可期……


于是,朝会上件件破格封赏,左相在内众人竟未言不服,无有异议。


花盛月圆、夜中悄悄妆点,轻歌曼舞,台榭之下会亨嘉。

八珍玉食、案上源源不绝,饮酒宴乐,盛筵之上咏豪言。


早间一通封官册尊之举,不是三千尽数都能预料的。


几日侍病间,她已晓得自己对陛下的情,是由心中油然而起、如今深厚难消,更晓得、女人对她的宠爱深信。


不过,听闻“天母”之事后,女人只是一笑置之、对她那情急下的妄言是罚也不罚,但,对那“坤乾相合”的暧昧之语,也未做什么反应。


虽然略逾矩、叫两人双双面红的调笑玩闹时有发生,但陛下,是与当初有意要封她为妃的热情不同……


三千猜测,她许是身子不适、又忧心储君殿下吧。陛下只保持着恰好的分寸,每每微笑称乏了要睡、或将她支去一旁看书用膳,莫名地让情念都冷在地上,不拾起它。


三千当然猜测:陛下查到了自己的身份,遂冷情以对、准备对自己下手之类……的原由,又实在不合理。


因为陛下对叫她参豫政事,根本热情不减。还未封她为那侍密部的侍籍,便叫人将右相大案的卷宗交于她细查细判。让她说出断事主张后,赞之、笑之,还以帝王处事手段将不合理处一一订正、以道理教习之。


比之君王策问,更如同夫子诲人不倦。

深信呵护依旧。


今日下马之前,三千是有多般猜测,但陛下之宠丝毫未变,她心中有底,亦能坦然面对朝上诸事。


又未想到,陛下再将荣宠提高到如此地步……

竟以天威、镇群议。


三千观赏昔日姐妹所奏、所舞的宫中舞乐《盛花满庭芳》时,心中拨琶指法和舞蹈步法仍烂熟,然而今日无需舞蹈奏乐,竟端坐于观众席中尊位,心弦、不由得恍惚地随恢弘之乐的旋律震荡……


宴上群臣祝词,不称状元娘、亦不称鹿大人,称“天母大人”的倒占绝大多数。三千高坐于御下一位的玉案边,举酒俯视两侧朝臣、又是一阵不真实的恍惚……


方才,左相林奉恩亦前来敬酒,自饮三杯。在近处陛下凛然含笑的眼光注视下,躬身唤天母大人,颤声谢她劝言不杀小女之恩。


三千毕竟年少、又是新官,甫一受了古稀之年的林奉恩如此厚礼,当下心惊,亦是对等的三杯烈酒下肚。她顿时脸腾红云、躬身拜了回去,满口辞道:“不过人之常情、陛下亦是此意,左相勿要行此大礼、折煞下官!”


她自然心知肚明,是陛下叫自己拿手谕前去宣旨,又着意让人传出自己在侧劝解恩赦的经过——就是故意要左相结结实实承下她这番人情,以后在朝中遇上什么意见不一的事、都少给她为难。


陛下何尝不是为了她,又捏着左相的弱处将他算计、利用了一通?


几番辞谢后,三千吞咽喉间甜辣酒气、深深喘气靠坐回了自己的玉座,满鬓柔亮的雪发之下都是酒辣出的微汗,细星般闪闪发光。


“呵,鹿卿到底还不够老练,如此场面、端那杯酒看他喝、随他最后一杯饮尽、淡声说你方才那最后一句话,就足够了。”女人沉厚的笑声从御案上稳稳传至她耳畔。


三千脸侧一热,闪着纯善明澈的眼光、颔首对她称是:“谢陛下提点。”


女人以大手抚弄下巴、只是带笑轻哼一声表示应答。


她深陷眼窝中的灰眼睛,遥遥望着底下群臣喧闹大笑、互解袍带上的玉佩花钗相赠、误踩彼此袍脚的热闹景象,头亦愉悦地轻晃了,说:“孤不记得自己的生辰。每年今日宫中饮乐,孤看满朝文武能臣大尝山珍美酒、尽兴欢庆,心中十分安慰。群臣酒酣耳热时,对孤失了平日那般敬畏,以家常笑语相对,孤、仿佛真能感受生辰时、与人同庆之乐。”


“臣、亦不记得生辰,”三千说了谎,却以孤女之身觅得一些亲近感,眼中不由泛起柔光,“若与陛下同将今日当作生辰之庆,亦感一番彻骨的安慰。”


“……嗯。”女人闭闭眼睛,举杯啜饮。


明黄烛火色下,三千见她那面颊微绯、唇上润湿,如同蔷薇花苞欲绽、而随烛影绰约摇摇颤红,她心中泛暖、忆起自己“天母”之责,不禁悄声提醒说:“陛下,药酒也是酒、多饮伤身,您身内的伤损还未痊愈,少饮那辛辣生发之物才好,不若以茶代酒。”


“唔,听你的,不喝了。”女人果快应答,眼却不看她,大手转而握向茶杯,里面是补血补气、疏解寒邪的参姜枣茶。


三千见香香在侧对自己露欣慰之色,也抿唇点头放下心来。忽见,女人对来的眸光温润内敛,灰泽闪烁一瞬明黄点光,对她脑后指指,道:“鹿卿的簪子歪了。”


“谢陛下提点。”她又说同样的话,戴了冰蓝软玉镯的手扶正御赐墨玉簪,抬头时、珍珠垂额点在眉心上一寸,女人见此,目中微有着迷之色、如艺女司初见时无异,深深、深深地看她一眼。


三千口鼻中酒息灼热,伴吸面前甜香如潮,回望她时亦是暗暗地面铺桃色,目泛星辉,不由得期待后话。


却听得女人案上扣指、低声笑问:“孤赐的这些东西,卿不会只戴两三日,就如那眼镜一般、转而束之尘阁了吧?鹿卿天母神人之姿本无需雕饰,不过是孤可惜了自己这些千挑万选、来配太阴天母的好物件……”


“臣!眼镜、只是又忘记了,”三千遭到意外袭击似的,忙道,“封官大典前略有紧张、未能成眠,今日不慎忘了。陛下、千万莫以天母之名笑话臣。”


“嗯,是听宫人报说,你在定坤宫榻上辗转反侧,一夜动静不消,孤以为你是在那榻上又睡不安稳来的。”女人腮边嚼一颗梅子蜜饯、饮茶点头道。


看来,陛下仍查探着自己的动向。


三千便有所顾虑,妥当回道:“陛下所赐件件皆是珍品,三千受之有愧。然而诚如陛下之前所言,物件当为人所用,三千此后定当记得一一佩戴起来,以昭圣恩。”


女人鼻子里吹风,随意吐出梅子核儿、勉强笑了:“你是这宫中的红人,宫人自然热心向孤禀报你的情况,膳食如何、玩乐如何、休息如何……她们伺候孤更衣时总喳喳地说,孤也愿听一耳朵,未曾刻意监视你。鹿卿如此生分客气,叫孤心里又是无奈又是难受,可叹孤家寡人,终是未能得鹿卿之信了。”


三千倒想问她呢,因何顾虑屡屡避开,不能对彼此坦诚情意?


自己心怀旧仇,尚且赴此情劫之中、到时是过了情关,复了旧仇,抑或猝然身死于情仇交错之中,都敢迎那未来、无所畏惧。


按说陛下贵为天下至尊,巧谋深算、无甚顾虑地就将自己宠到这天母高位上,为何又屡屡摆上一副心有顾忌的样子、将自己推拒到那情关之外?


可听女人这么不带假意地哀然一叹,说她心里无奈、难受,三千的心也跟着狠狠一酸。


遂对她举起酒杯饮尽、蹙眉轻叹着谢罪道:“三千当自罚一杯。早言愿伴君侧,从未有半分悔意。陛下身边贤臣亲信如云,又岂是那孤寡不得信之人?只是面对天鬼大帝、九五之尊,三千不敢做狎亵之态。”


“唔。”女人对她轻点了一下头,竟一臂搭在案上,像个孩子似的、将鼻尖以下的口唇处全藏进了肘弯的袍袖中去,她闭目闷闷道,“鹿卿说得对,天鬼……孤的鬼样子、本就不是一个好亲近的样子,又是做事狠厉、手中染尽鲜血,谁能不惧。”


三千看下方朝臣均沉于宴乐中,无人在意到此处。才对女人的话认真地怔了怔——可,她那病中、甚或血腥一片里昏迷不醒的憔悴姿态都被自己看了去,自己一点不怕、不嫌,仍涕泗横流地抱着她、情浓难抑地抚着她……


现下她君袍威严飒爽、面庞红润可爱,却叹说,她是不好亲近的鬼样子。


“陛下又何出此言……”三千劝言刚开口,轻摇头时却忽然意识到一桩未曾动念想过的事——已近壮年的天鬼陛下,怕不是从刚刚搭话开始、就在跟15岁的自己……无理取闹地撒娇吧?!


三千扬眉豁然开朗,比起身为下臣、紧捏袍子不知如何处之,胆大包天的她、心里却是恍恍然、乐开了一片芳香扑鼻的锦绣花丛!


她聪明过人,抓准了对方心意和时机、就是一通自然的输出,转而分点答卷般说:“陛下又何出此言?


当初有幸得英武高大的陛下青眼相加、看中了臣有几分姿色,臣简直惶恐难信;


臣之所愿、无非参加科举以才学报国,陛下亦频繁呵护、爱护、教导臣,桩桩件件总引得臣心中暖意无边、情思无限,只是顾及当初对陛下封妃一口回绝,有伤君王威信,根本不敢再提起;


臣有幸,于危难时刻也得伴君侧,不惭地说,亦成了与君同生共死之人……只是、不知陛下之意。如今得封天母、高坐此处,清晰得见陛下的一颦一笑,夫复何求;


陛下容姿在臣眼中、俱是美丽生动之色,臣按捺心荡神驰的力气还不够,哪会生出半分避让的惧意?臣只愿陛下勿要再生病受伤,否则见了陛下苍白虚弱的样子,臣、真是心痛难忍。”


陛下真心实意的撒娇,婉转又晦暗,而三千将八分真、两分假的马屁和告白说起来,倒直言无忌,将窗户纸哗啦啦全挑破,擒女人心房中最软弱的部分。


果然,被少女反攻一着的女人眨眨眼,坐直身体、目色清明地瞧了瞧她。女人昂了一点下巴、暗暗用舌尖舔舐一侧牙尖、脸泛红却嘴硬地问说:“早先、你在病榻前呼唤孤的胡言乱语,为何要再说一遍?是喝多了、殿前失仪了?可要唤宫人扶你下去?”


三千又被挡回来,遂收了目光,去看案上那一盘青碧的酸果儿,目光又自然飘向下面,看到乐呵呵豪饮的英治处——之前为了陛下和英治那一点点似有若无的破事儿、自己就大吃了一口酸倒牙的果子!


怒意微愠、酒壮人胆,她粉唇略微嘟哝,手上捏握旋转着袖中玉镯、不满地说:“……陛下两次都说臣乱语,臣如此表白心迹、癫狂的话全说了,合该如此也是没办法了。


陛下、您是想对谁动情、就能对谁动情的,天下女子任君挑选,皇妃皇妻随意封册,三宫六院三千佳丽。臣呢,陛下却将臣抬至这天母高位,臣惶恐蒙恩、未敢不服……


但、敢问、除陛下之外,天下何人敢从定坤宫中取此天母?比起陛下,臣才要做个孤独的人,年纪轻轻、肉体凡胎,却早受那九重宵上、天神之寡了……”


“你、”女人呼吸暂窒。


三千还以为她又要变着法子、换着花样说撒娇的话来和自己对弈拉扯一番,过后很快,却听得女人压制力道一磕案上茶杯、茶水泼出、闷砸桌布。


她咬牙恨然,对这边怒说:“孤专念于政、清洁自爱,十年!十年征战四海兢兢业业,至今未宠幸一妃一妻,你竟污蔑孤是那滥情荒淫、与千人合衾同眠的脏污之人!”


糟!这……就是文化差异了。


三千忘记,纯花女族人多以专情为傲,说陛下可随意动情、后宫三千佳丽,不是赞君王威风遍扫花丛,却如同讽刺陛下心性荒淫、行为脏浊……

又全然忘记、陛下根本是个控制不了自己怒意上头的人……


三千恐怕她在此大声发作一通怒火,本是两人间一番悄悄的暧昧试探、最后却闹得荒唐难收人尽皆知,总是不好的。欲叫探头探脑、观察情况的香香一同拦起陛下,带她去后间暂歇。


转眼抬眸却见,陛下微弓腰、气鼓鼓地看着这边,她轻吸了吸鼻子,圆圆灰眸中泛起浅浅水色,森白尖齿压紧红唇的委屈样子……


又委屈、又凶狠,如同小猫示威。


三千——

简直喜欢得紧!


不觉间,她那一张淡漠的少女脸上露出了喜难自禁、恍然入迷、垂涎欲滴的色狼表情。


不待女人望之生疑,三千忙撤去一脸笑呵呵的好色之相,恢复清净明朗道:“臣胡说的气话、陛下莫听进了心去。臣自然知晓、陛下出身纯花女族、只愿钟情于一人……只是如今臣不知,陛下是否还念着、当初艺女司未昃厅内对臣一日的垂青……?若念着……三千也妄愿陛下,能解臣此后深宫长居之寂寞。”


“哼。”女人很快满足地冷笑,那柔唇更红、嘴角笑意实在难压,却不慌不忙用深紫茶巾擦拭大手、慢悠悠重新为自己斟茶。


待深红茶水面上,最后一滴红珠晕开环环烛火明黄色,她才面上收红,端茶于唇边,故作姿态地落睫看向下方众臣,檀口轻启道:“……小小年纪,就这么想侍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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