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身世得破

作者:未知说
更新时间:2024-07-09 0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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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裳迟迟不归,华春是打心底觉得,李云裳当然不会转变心性,乖乖地代她去探望自己的情敌。华春也说不清为何会给李云裳贴上这样的标签,但她也找不到更贴切的词汇来描述她与李云裳以及宋可卿之间的关系了。


臀部挨了四十杖,疼痛让她几乎无法动弹。她只好扶着墙壁,一步一蹒跚地前行。她要亲自去看看,若是不能亲眼见到宋可卿平安无事,她便心神不宁。


“她是我们的女儿,我为何不能去看她?你不想认她,不代表我也如你一般狠心!这么多年,她该吃了多少苦?你可知,每当我想起她在外面孤零零地受苦,抑或是已经不在人世了,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一般,好不容易找到她了,你还要我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吗?”



“夫人!我又何尝不想?可万一...”宋员外截住话头,神情凝重地望向宋可卿。


宋可卿坐在软榻上,手上摆玩着珠儿为她缝制的两个布娃娃。她的情绪不大稳定,一会站起来求父母的成全,一会又记起自己的恋人是同脉相连的姐姐便又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之中,耍起了疯病。


她时而欢笑,时而哭泣,如同被困在一个无人能解的谜局中,无法自拔。宋员外和宋夫人望着她,愁容满面。他们的女儿,曾经那么聪慧伶俐,乖巧懂事,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让人如何能接受?


宋夫人顾不得太多,正是因为宋可卿已经成了这样,她才更加要认得华春,告诉她,自己就是她的亲娘,让她能有个依靠,有个寄托。


夫妻二人争执了起来,珠儿抱着自言自语的宋可卿退到一旁,暗自落泪。她当初胡说的什么话?什么夫妻相,现在好了,何愁结不成连理,不能让关系再进一步了呢?这世上还有比骨肉至亲更亲密的关系吗?


华春艰难的挪步到了宋可卿的院落前,本想远远看一眼就走,屋内传出的争吵声促使她靠近了窗户更近些。


“你怎么能如此狠心,华春是我们的骨肉,你还要她继续流落在外,受尽苦楚?!”宋夫人的声音带着哭腔,显然已经情绪激动到了极点。


屋内的男声女声,声声入耳,华春却只听进了“华春是我们的骨肉”几字,以为听岔了,再听去一些内容,顿时如遭雷击,劈的她几乎站立不稳,她扶着窗棂,大脑一片空白了。


***


“我自己能走,不用你扶!”


酒意上头,李云裳拂开了赵汐的手,摇摇晃晃地向前走着。雨滴稀疏,她仰着头,想要让自己清醒一点,可惜只是徒劳。


赵汐的臂膀遮过她的头顶,尽量不让她被雨水打湿,这个举动却让李云裳不禁起了气性一把甩开了她。


酒意放大了她心底委屈和不甘,她自语道:


“为什么华春不喜欢我,我知道我错了。”从来没有人教她喜欢一个人该如何。


“为什么要躲着我,为什么要喜欢宋可卿,为什么我要想起来!...”


李云裳前言不搭后语的声音在雨中显得断断续续,她摇摇晃晃地走着,哭腔越发明显。赵汐小跑到她前面,她已经双眼通红,就是不知道脸颊上挂着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你不要挡着我的道...”她抬手想要推开赵汐,却一个不稳向前倒去,赵汐连忙揽住她的腰,将她稳稳地抱在怀中。决定了什么一般,低头贴上那片她再熟悉不过的柔软,夹着眼泪湿湿的咸。


一声脆响,这一记响亮的耳光抽打在赵汐的脸颊上,李云裳已经恢复了些许清醒,她瞪大眼睛看着赵汐,这一刻的赵汐,受伤的眼眸里,既有惊讶,也有不解,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


李云裳的心猛地一颤,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么的过分。在印象中,她何时见过赵汐落泪?她的心为什么会一揪一揪的痛?


尤其是在赵汐挨了打,不但不恼,反倒温声说:


“我爱你。”


这三个字时,她呆住了,这是赵汐对她们雾里看花般的感情的一种明确的回应。


赵汐的拇指划过李云裳的脸颊,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她的表白和李云裳的耳光像是两个极端,一个温柔如水,一个冷酷如冰,却同时打在了赵汐的心上。她感觉自己的心被撕扯成两半,一边是对李云裳深深的爱意,一边是对李云裳疏离和冷漠的无可奈何。


“我说了,我只是把你当成华春了,我不爱你,不爱你啊!你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


李云裳的声音再次在雨中回荡,她的眼神迷离而坚定,像是在挣扎,又像是在逃避。赵汐紧紧抱住她,不愿放手,仿佛这样就能将她表现的那份疏离和冷漠驱散。


“我知道,我知道。”赵汐重复着,怀抱的力度只增不减,“最后一次……”声音已经发涩,她诉说着自己的请求:“在你离开前,最后一次……”


即使你只是误把我当作某人的替身,我也爱你。


***


屋内的争吵愈演愈烈,屋外的华春她颤抖着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防止自己发出声音。心中翻涌的情绪像是要将她淹没,她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一片荒芜的海岸线上,看着海浪一次次冲击着礁石,却无法逃脱。海浪最后拍打在了她的身上,使她一阵天旋地转无力再支撑自己站稳,她顺着墙壁滑坐在地。


屋内听到动静,宋员外和宋夫人同时停下了争吵,面面相觑,这深更半夜的,谁会来此?


华春已经无暇顾及其他,她呆呆地坐在地上,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泥泞的地上,化为一个个模糊的圆点。老天还真是喜欢跟她开玩笑。


她忘不了在那个冬日,在宋府外苦苦的哀求,她忘不了他们看她的眼神,鄙夷、不屑、厌恶,仿佛她是这个世界上最肮脏的存在。如今告诉她,她与宋员外和宋夫人有着血脉相连的关系,这真的不是老天爷在戏弄她?


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如果宋员外他们真是自己的生父生母,那她爱上的……是自己的妹妹!


想及此,恶心感如潮水般涌来,华春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她紧紧捂住嘴巴,想要抑制住那股恶心感。


宋员外和宋夫人匆匆出门,见到坐在地上,满脸错愕的华春,两人都是一怔。宋员外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而宋夫人则是瞬间泪眼婆娑,她快步上前,想要抱住华春,却被华春猛地推开。


华春几乎是逃走的,连滚带爬,她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宋夫人再怎么拦她都是一甩挣开,面对的似乎不是作为她母亲的女人,而是一个让她感到恐惧避之不及的陌生人。


她忽然就亢奋了起来,呼吸加快,眼前一片浑浊,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在雨幕中拥吻的两个身影映入了她的眼帘。


辨清对方身份,只觉一阵气血上涌从喉间喷薄而出,她猛地捂住嘴巴,跪倒在地上,鲜血顺着她的指缝间缓缓流下,而后一头栽倒在泥泞中,周遭似乎都在旋转,意识渐渐模糊,彻底闭眼前,适才还在相拥的两人其中之一匆匆跑来,李云裳惊惶失措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华春?!”


华春感觉有人将她扶起,紧紧抱住,她听到有人在耳边呼唤她,却听不真切,她想睁开眼,却感觉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一般。她努力想要看清眼前的人,却只看到一片模糊的影子。


她索性就放弃了,在瞬间释然。她想,罢了,就这样睡去吧,最好别再醒过来了。


***


扬州,李府


一向身体硬朗的李员外,忽然在一夜之间倒下了,请来了大夫,却又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员外的病情越来越重。


几个成年儿子围在床前,面色各异。表面上对父亲的病情表现出关切,但私下里,他们各自的心思却是难以掩饰。


大儿子李福,尽管身为家中长子,却天赋平平,多年来始终未能脱颖而出,获得李员外的特别青睐。这令他内心充满了不满和失落,尤其在此时,他更是暗自思忖:“倘若父亲真的遭遇不测,这庞大的李府家业,究竟会落入谁人之手?又将何去何从呢?”


二儿子李禄,性格阴险狡诈,尽管在生意场上毫无建树,却极善伪装。他表面上对父母言听计从,恭顺有加,但内心深处却藏着一颗野心勃勃的心。如今,他望着病榻上苍白无力的父亲,心中不禁暗喜。他早已暗中盘算,如何趁机夺取家业大权,实现自己的野心。


三儿子李寿,年纪尚轻,但心思却也不简单,远非表面所见。他本是李员外最为疼爱的一个儿子,然而因当初为李云裳站队对抗李禄,竟在对方的煽风点火之下被李员外疏远和猜忌。


他与两位兄长关系也颇为疏离,而那些姨娘所生的弟弟们年纪尚幼,更是难以指望。若是李云裳在,兴许还能多个帮手,但如今李云裳不知所踪,想要争得这李府的一席之地,还需得靠自己谋划。


离了李员外床前,李禄就装作关切地询问大夫:“我爹这病,究竟是何缘由?可还有救治之法?”


大夫叹了口气,摇头道:“员外这病,来得蹊跷,老朽医术有限,实在看不出是何缘由。至于救治之法,怕是只能看员外自身的造化了。”


李禄听了,竟是欣喜不已。他假意安慰了其他兄弟几句,便匆匆离开了李员外的房间。


一回到自己的院落,正好看见小翠挺着肚子在院子里晾晒衣物,自发现她怀有身孕开始,李禄便将她要到了自己名下,但多时都是非打即骂,只要一见到她,就会使其想起李云裳。


李禄摸了一把头上因当时被热茶混着瓷片浇灌烫伤的疤痕,更是恨意难消,他走上前,一把拽过小翠的头发,迫使她仰头看向自己,恶狠狠地道:“贱人!瞧瞧你肚子里的那块肉,和你那贱人主子一样,真是令人作呕!你肚子里的孩子,本少爷可没打算要他留下来,等生出来,本少爷就让人把他扔出去喂狗!”


小翠被拽得头皮生疼,她忍住泪水,不敢言语,待得李禄发泄完怒火离去后,小翠才敢捂着肚子,蹲下身子,低声啜泣。


过了一会,她才平复下来,擦干眼泪,继续晒衣服,再去伙房帮着准备晚饭。


她遇见了小桃,小桃虽被抓回来,茶楼的事情却并没有影响到她,她依旧在府里做着丫鬟的差事,只是她一直觉得是小翠将李云裳的下落“卖”于李禄,再看她大着肚子时,便更为不齿,要不是她卖主求荣,小姐也不至于现在都生死未卜。


对她的招呼装作视而不见,小翠有苦难言,但这更让小桃觉得她是心虚,擦肩而过时低声啐了一句:“不要脸!”


小翠身形一顿,她并未回头,只是紧紧咬住下唇,尽量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清者自清,如果小姐在的话,一定会相信她的。


***


宋夫人看着昏睡中的华春,终于得以打量起她的五官,宋夫人心中不禁感叹,这孩子果真是自己的女儿,血脉相连,这般的相似,却又如此的陌生。


她轻轻抚摸着华春的脸颊,眼中满是柔情与愧疚。这些年来,一直在寻找的女儿,却没想到近在咫尺,好几次老天都把她送到自己面前,自己却因为偏见,一次次地错过,甚至对她造成了伤害。想到此处,宋夫人懊悔万分,她不禁泪流满面,想要弥补过去的错误,想要用剩下的时光去弥补对华春的亏欠。


宋员外站在一旁,看着妻子如此伤心,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他一直以来都以为华春是个想要攀附权贵的穷小子,得知她和宋可卿的关系后,更是动了想要将其打死的心思以此来断了宋可卿的念想,殊不知差点酿成无法挽回的悲剧。


虽然眼下的情况也乐观不了多少,一个女儿疯了,这一个又似乎不太想认他们,他只好在一旁连连叹气,瞟了几眼就到外面去了。这一夜,将军府灯火通明。


华春醒来已是几天后,她不顾众人的劝阻,一心想逃离这个地方,在她和华老汉租住的小屋里挤进了随她而来的人,让本就不大的小屋更显拥挤。


华老汉有邻居的帮衬倒也未因华春离开多日就有个好歹,反倒是看到华春带来这么多人,有些不知所措。华春却像看不见他们似的,只是一味地收拾着屋子,李云裳望向宋员外他们又转向华老汉,索性也加入了华春的行列,帮忙整理着屋子。


被亲生女儿这样忽视,夫妻二人颇感不自在,但他们很快猜出了华老汉的身份,经过询问果真印证了他们的猜想,两人对视一眼,把想说的说了。


华老汉听后十分激动,华春他养了这么多年,早已视如己出,这两个人一上来就要带华春走,他想拒绝,可是他们是华春的亲生父母,他如鲠在喉,喘着粗气,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爹。”华春喊了一句。


宋员外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华春径直略过他蹲在了华老汉的床前,他尴尬的咳了一声,想要缓解气氛。华春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对华老汉道:“爹,我们走吧。”


“春儿,爹和娘在这!你要去哪?”


开口的是宋夫人,夫妇见华春对自己二人视而不见,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楚。他们原以为找到失散多年的女儿,会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却不料女儿对他们如此冷漠。


华春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道:“我知道你们是我的亲生父母,但这又如何?我自幼便与我爹相依为命,他辛辛苦苦将我养大,没有他也没有今日的我,这份恩情,我永生难忘。我姓华,不姓宋,我是华春,不是你们的女儿。”


宋员外夫妇闻言,顿时愣住。他们从未想过,自己的女儿会对自己如此抗拒。宋夫人更是泪眼婆娑,她想要上前抱住华春,却被她轻轻推开。


“你们走吧,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的。”华春的语气不算客气,宋夫人如何都不愿相信,她的女儿会如此待她。她忍不住哭泣道:“春儿,你是娘的亲生女儿啊,娘这些年一直在找你,你知道吗?娘多么想能早点找到你,弥补这些年的亏欠。你就算对我们有怨气,也不能不认我们啊!”


“我只有一个爹,是个佃户,攀附不起您这样高贵的夫人。”华春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我并不怨恨你们,但你们若是还不离开,那便休怪我不客气了。”


她的态度坚定。夫妇二人根本没有办法。还想再说上几句,却已被华春推到了门口。


李云裳见状,想要上前劝解,却被华春抬手制止,“还有你,出去!”


就这样,三人被关在了门外,过了一段时间,顾及到宋可卿的夫妇二人只得无奈离开,不过走前留下话:“春儿,你要记得,我们才是你的亲生父母,你的血脉,你的根源,都在我们宋家。日后你要是想清楚了便回蜀州,爹和娘还有卿儿等你回来。”


他们不提宋可卿也就罢了,这一提华春的脸色瞬间变得冰冷,昔日的温情似乎都在她得知自己爱上的是自己的妹妹后化为泡影。她要怎么面对那个曾经深爱过的人?那个她以为会和她共度一生的人,却是她的亲妹妹。这个残酷的事实让她无法接受,也无法面对。


李云裳望着宋员外夫妇二人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紧紧关上的屋门,长叹一口气坐在了门前的石阶上。


***


“她走了。”沈衍对着正与几只狼犬玩耍的赵汐说道。


赵汐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沈衍,失落一闪而过。


“汐儿,只要你开口,别说一个李云裳,就是十个百个,都出不了将军府半步,你既然舍不得她,为什么就这样让她走了?!”沈衍很不解,要留下李云裳对赵汐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可她却什么都没做,任由李云裳离开了将军府。


赵汐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哥,到底什么是爱?”


沈衍虽然有好几房妾室,但他从未真正深入思考过“爱”这个复杂的字眼。他愣了一下,随即答道:“爱?那不就是男欢女爱,你情我愿的事吗?”


赵汐苦笑一声,又摇了摇头,“哥,你说得太过简单了。爱,它让人欢喜,让人忧愁,让人愿意为对方付出一切,甚至牺牲自己。”


“我当然可以强行把她留下,可是李云裳,她是一只自由的小鸟,不应该被我困在这小小的将军府里。她喜欢华春,她想要和华春在一起,我若是强行拆散她们,便违背了我的本心,我爱她,我想她能够一直肆无忌惮,毫无顾虑的笑着做她自己。”


所以,爱是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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