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承之三--
燕跟彌彥的孩子出世了,是個白白胖胖的健康男孩。不幸的是燕的身子生產過後急遽的變差,下床走動都顯得吃力更遑論顧孩子,長屋離道場又遠,彌彥很難整天兩頭跑,經過幾番討論後,一家三口還是先搬回道場居住。
套句薰常說的,"反正道場房間很多",他們一家子可以自己住一側,有自己的空間,需要時大家也能幫把手。
巴笑話過薰,說她是怕寂寞,才一直想把道場的空房塞滿,到處收食客。
現居於道場的人,除了主人的薰跟巴,還有彌彥一家三口,以及最近才加入的鈴。
天還沒亮鈴便醒了,她通常會坐在榻上恍神一會,有時候她會搞不清楚現在平和的生活是現實還是做夢,等到清醒點後起身整理衣著,去中庭洗漱。
巴通常會在她之後醒來,跟她在中庭打招呼。
道場裡面有了兩個需要補身子的人,就不跟弟子們吃大鍋飯,自己開伙。主要掌廚的是巴,鈴在旁邊打下手,薰有時會晃進來幫倒忙,然後被巴嫌棄的趕出去。
少年劍道比試的計劃差不多定案了,五個道場聯合舉辦,出錢出場地出弟子,開始於下個月,採單敗淘汰賽的方式,開放給外人參觀比賽。
鈴有時在走廊上會聽到巴跟薰在談收支的問題,考慮入場參觀要不要收費這件事,還有獎金分配的問題,氣氛時常變得很僵,倒也沒真正大吵過。
鈴有在幫忙巴整理帳目,約略知道神谷道場在這個比試上開支很大,遠高於其他道場,甚至高於主催的前川道場,在整理帳冊時偶爾可以聽到巴的抱怨,說薰從以前就是瞻前不顧後的性格。
雖然是被薰搭救,鈴入住道場後卻很少跟薰獨處過,薰多半都四處跑來跑去,只有一次薰要去小國診所複診,鈴剛好也要去複診──有燕的前例,她最終被說服去給醫生看看──她們便一起走過去。
薰是個健談的人,話匣子一開就說個沒完。
自己以前所從事的職業上的需要,鈴很擅長聆聽以及從交談中摸出對方大概的性格,薰屬於不太藏心事的人,情緒容易反應在臉上,是比較好掌握的人,巴則相反,沒甚麼情緒,不容易猜她的想法,待人有明顯的親疏之別。
不過都是溫柔的人。
「鈴姑娘,妳臉色不太好,走累了嗎?」薰看鈴有些恍神。
「不要緊。」鈴其實是在想事情,「冒昧的問,薰師父與巴師娘是···」
「啊,我就在想妳甚麼時候會問我呢。」幾年下來,薰都被問成習慣了,「我們是夫妻喔。」
薰停頓了一下,觀察鈴的表情,後者露出羨慕的笑容。
「果然是夫妻呢。」
那句話彷彿穿越了時空,從遙遠的京都,另一個時代的人,說出相似的話。
即使身處在不同的時代,有著不同的際遇,也還是那個對她伸出援手的鈴。
薰眼眶有些泛熱。
小國診所是附近唯一的診所,惠醫生專長外科卻幾乎甚麼疑難雜症都看,因此總是忙得不可開交。據鈴所知惠跟薰是舊識,若神谷道場有事情,惠通常會拋下手邊的工作優先處理神谷道場的事情,拜這所賜,鈴看診通常都不需要等待。
「胎兒發育正常。」惠拿開貼在鈴的肚子上的聽診器。「妳就好好吃好好睡,就沒問題了。有甚麼不舒服的?」
鈴搖搖頭。
「嗯,下周同一時間再回診。」
惠對著站在鈴旁邊的薰,「到妳了,手給我。」
鈴站起來要讓位子給薰,薰按住她的肩讓她坐回去。
「妳坐著,我一下就好了。」
薰檢查的時候,鈴隱約有看到她身上的傷疤,看起來頗為駭人。從她們的對話聽起來,那些傷疤跟之前相比已經淡很多了,似乎是很久以前弄的傷。
鈴與巴閒聊的時候,知道薰身上除了斷臂外還有很多舊疾,所以薰有時候賴床,巴都會通融她。巴的出身還有薰的神隱,被列在神谷道場十大不解之謎前兩項──弟子們列的。
最近鈴發現自己也被排進去,經過中庭時有聽到弟子們爭吵著要把哪個拿掉,好把她放進去。
晚上,鈴回到自己的房裡,會縫一些小孩的衣服,直到眼睛發痠才休息。
***
「嗯···真的沒法再撥出一點錢?」
「除非妳去把帳都收回來。」
薰放棄了。直接向後倒在榻上。
因為去年農作欠收,所以薰都讓他們先賒帳了,總不能回頭又說不讓欠,而且就算真要收他們也拿不出錢來。
「收門票吧,收門票。」薰嘟噥著。
「妳終於妥協了?」巴撥開薰的頭髮。
「妳之前說燕的奶水不太足,我跟由太郎提過後,他說可以幫忙找奶娘,這又是筆支出。」
「我還以為妳忘記了。」
這些天她們為錢的事情不太愉快,巴只提過一次,薰後來也沒再說,巴還以為薰沒放在心上。
「事情總有分可以忘跟不能忘的嘛。」
薰蹭蹭巴的手,吻在手背上,「我想抱妳···」
巴差點讓薰可憐兮兮的表情逗笑。
「白天這麼折騰,妳還有力氣啊。」巴拉開被子躺下,「我可是很累了。」
「那明天不幹活?」薰眨眨眼。
「這話妳都說的出來,就這麼想要?」
薰點頭如搗蒜。
巴這次是真的被逗笑了。
說起來差不多有一個月,不,要兩個月了吧,沒有房事,倒不是不喜歡,純粹就是白天太累。看著對面急性子的模樣,跟當初榆木腦袋真是判若兩人。
巴挑起薰的下巴,附在她耳邊。
「好啊,我明天的活妳都幫我做了,那我今晚就交給妳了。」
薰的耳根瞬間紅的通透。
得到巴的首肯,薰把燈吹熄,只剩下依稀的月光。
眼睛還要一會才能適應黑暗,巴看到薰翻身跪趴在她身上,卻看不清表情,她的呼吸很沉,聽起來真的是急不可耐。薰低下頭親吻她,從鼻子嘴唇到頸項,脖子被弄得非常癢,親吻時背脊會傳來一陣一陣奇異的感覺,薰總是會在這個地方停留一會。巴勾著薰的背部,習武之人比常人更結實的身體,讓她有莫名安心感。
自主規制
自主規制
自主規制
自主規制
餘韻過後,巴終於看清楚薰的表情了,怎麼說呢,她看起來似乎有點吃驚尷尬。
「妳那是甚麼臉?」巴的手拍在薰的胸上。
「唔、呃,我都還沒···」都還沒開始啊! 妳怎麼就去了呢。
巴扯著薰的臉頰,才不讓她說下去呢。
畢竟好一陣子沒···她沒想到自己會變得這麼敏感,才這麼一下就···
想到這臉不禁發熱。
薰親親巴的臉頰,「繼續嗎?」
很喜歡薰這樣的撫摸,也很喜歡薰每次要觸碰她時都會小心翼翼的徵詢她的意見。巴擁住薰,讓對方趴在自己身上,身體與身體貼合在一起,彷彿能夠感受到對方的心跳。
「不是說了嗎?我今天晚上交給妳了。」
***
隔天巴睡到正午才醒來。
揉揉自己發酸的額頭,縱慾過度果然是不行的啊,昨夜大概是第三次後她就沒甚麼印象了,不知怎的,醒來看到身邊沒人有種空虛感。平時都是她醒的較早,很少遇到起床後薰不在的時候。
「巴,醒了嗎?我進來囉。」
薰從外頭打了水進來,人看起來容光煥發,比平常還要精神。
「沒怎麼睡妳還能這麼有元氣。」巴由著薰拿毛巾擦拭她的臉。「我可是被妳折騰的不行啊。」
聽到巴這麼說,薰的臉瞬間脹紅,擦拭的動作放的更慢了,「還很倦嗎?想說中午還是吃點東西···」
「傻瓜,說笑的。一直這麼躺著身體才倦呢,總得起來走走。」
薰才鬆了一口氣,她昨天興頭上來,拉著巴來了好幾次,直到巴累的睡著為止,隔天早上陽光照進來後,看見巴雪白通透的肌膚上都是她留下的痕跡,薰瞬間覺得自己做了很糟糕的事情啊,直到巴醒來前心裡都忐忑不安的。
她們倆中午在房裡用餐。
「我今早沒起床妳怎麼跟大家說?」
「說妳腰疼。」
巴一手刀劈在薰的頭上。
「不是啦,我有說是昨晚挪櫃子的時候閃到的。」薰摀著自己的頭滿臉無辜。
「···算了。」就沒指望她能編出甚麼好理由,「門票的事情商量的如何?」
「其他道場的師父們都很反對,不過說到底出錢出力最多的還是我們道場,協調後決定優勝跟準優勝的賽事才收錢,其他的比賽還是以吸引觀眾為主。」
「聽起來可行性高多了。那表演賽的部分打算怎麼辦,能由彌彥出賽?」
表演賽是比賽開幕時各家道場的師父的比賽,用以吸引看客,同時宣傳自家道場的武藝。各家要派誰也是爭執不下,薰打算讓彌彥上場,畢竟神谷活心流將來是傳給他,巴也同意,雖然信得過薰的能力,不過能不打的還是不打。有些道場認為就該派輩分最長的師父才不失禮數。
「兩場。」薰比了個二,「表演賽沒有勝負,每個道場用抽籤的,出場兩次,派兩個不同的師父。」
「所以妳還是得上。」
「嗯。」薰咬著筷子點點頭。
「不要咬筷子。前川道場現在只有一名師父的怎麼處理?」
「只有一名師父的找大弟子代表。」
「──神谷道場的弟子已經足夠多了。」
言下之意就是不參加表演賽招攬門下生也沒甚麼問題。
主辦比賽這件事,巴不反對辦比賽卻不贊同只是幫忙的神谷道場投入這麼多資源,說到底會從這比賽受惠的是那些默默無名的道場,沒出什麼力,意見倒是特別多。
「畢竟跟前川道場交情深厚,唇亡齒寒,以前也是多虧前川師傅幫忙神谷道場才能延續至今。我知道妳是擔心道場...」
「不,我是擔心妳。」她又不習武,才沒心胸寬大到關心道場的事情。「總是逞強自己做不來的事情。」
「不會啦,因為現在有妳在啊。」
「那沒我在妳就等著坐吃山空吧。」
「巴~~~」
***
下午,由太郎帶著奶娘過來拜訪,是個體態豐腴面容和善的婦人。因為是要餵養燕的孩子,就帶到燕的房裡,讓母子都看看。
奶娘帶孩子很熟稔,跟孩子親近的很快,三兩下就把娃娃哄的服服貼貼的,於是馬上敲定明天搬進道場。
「真是太好了呢。」燕抱著孩子,逗弄著,「都怪娘沒甚麼奶水···」
「奶水多寡是天生的,勉強不來,孩子生的健康已經很足夠了,而且身世清清白白的···」本打算安慰燕,鈴卻忍不住想到自己的孩子,即使能健健康康的生下來,也得跟著背上母親的汙名。
「什麼?」鈴後幾句聲音太小,燕沒聽清。
「是說,想好了嗎?孩子的名字。」鈴馬上轉移話題。
「還沒呢,都快滿月了,我跟彌彥都很煩惱,有想過要不要請巴姐跟薰姐幫忙起,她們有讀過書應該能想到更好的名字。」
「我認為只要是你們夫妻想出來的就一定是好名字。畢竟裡面包含了愛跟期待。」
「謝謝妳,鈴姑娘。有妳這樣的母親,孩子肯定很幸福。」
「不,我···」
此時巴拉開門走進來。
「由太郎說今晚要請我跟薰去洋食館用餐。」方才她送由太郎跟奶娘到門口,由太郎提議要一起用晚餐,說是有人想介紹給師父跟師娘看看。
看來是找到另一半了。
「今天的晚餐可能要麻煩鈴姑娘準備了。」
「不麻煩,我以前的工作需要常燒多人的飯,你們就放寬心去吧。」
「有需要就喚弟子打下手,用不著客氣。」
由於馬車在外頭等,巴交代完後就去準備了。
「鈴姑娘以前常燒多人的飯?也是在飲食店裡面工作?」燕好奇的問。「我以前在赤別戶端盤子,赤別戶就是薰她們常去的那間牛肉鍋店。」
「啊、呃,我以前···」
鈴緊了緊自己的手,「時間不早了,我先去廚房準備準備。」
「哎?鈴姑娘!」
她狼狽的逃出來,連燕的臉都不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