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更迭，秋去冬来。

少女暂时取消了每天傍晚都在阳台上看夕阳的惯例——等她放学回家，天都黑得差不多了。

当然，即便没有夕阳，神明也照样会来。

甚至出现的频率还有所上升。

之前一个月顶多出现一两次，这阵子几乎每周都会出现一次。

绝不能说这是一个好现象。

再过不到九个月，少女就要从高中毕业了，她希望在准备毕业冲刺时不会受到太多外界影响。

而当前最主要的外界影响源，显而易见就是成了少女家常客的神明。

由于近来少女把平时在阳台看夕阳的时间都用于待在卧室中学习，神明也就开始不客气地光临她的卧室。

少女心里不大乐意，但也无可奈何。

——

“小白，”阿伽斯特今天一现身就问，“你最近似乎有些心事？”

“没有，”小白从题海中抬起头来，回应，“备考有点累而已。”

“考试吗？”神明来了兴致，“不如交给我，你想——”

“不了谢谢，”少女提前拒绝交易，“你要没事就先走吧。”

“想考多少分都行。”神明继续恶魔的低语。

多少分都行？——实话说，是挺诱人。

但小白深知“天下没有免费之午餐”的道理。

“不了，我没什么能和你换的。”

她的全部都属于阿伽斯特，哪里还有其他用于交易的筹码？

“这也是个问题呢，让我想想。”

“都说我已经没有——”

“死亡，”阿伽斯特冷不防冒出一句，“用你的死亡来换。”

小白一愣：“什么？”

神明居然已经厌倦少女到当面盼着她去死的地步了吗？

且慢。

小白反应过来：阿伽斯特的意思是想“取走”她的死亡。

换言之，神明有心赋予少女永生。

岂不美哉？换！——她不会这么容易上当：神明有什么理由倒贴她永生吗？

她承受得起永生吗？

“‘死亡’的话，”小白低头思忖，“嗯……”

永生的好与坏，历来是不少人争论的辩题。

持积极态度的一方大谈永生会带来的各种好处：随时间无限累加的财富、阅历、智慧，永无止境地追求美好的机会和不会因死亡而变为一场空的人生。

持消极态度的一方有时则将永生视如地狱酷刑：至爱亲朋逝去后孑然一身的孤独，尝尽世间一切乐趣后的无聊，繁杂记忆累加成的精神负担和被长久岁月浸泡至麻木的身心。

也有人会先给永生附加不同条件再分别讨论。

小白不是上述的任意一方，她一贯认定人类不可能获得永生而从不参与这种妄谈。

可就如此前有了拯救世界的机会那样，获得永生的机会此时也好巧不巧地摆在了她面前。

她只得静下心来从头考虑是否接受永生，考试分数如何倒成了无关紧要的小事。

站在神明的立场看，所有物若是有了更长的保质期，那自然是好。但从少女的角度出发，能否从永生中受益，并非一眼就能判断。

稍加思考，她发觉自己无力看清太久之后的未来，难以定夺永生的利弊。

这时她灵光一闪：关于永生，某个神明不是正好特别有发言权吗？

“阿伽斯特，”小白抬眼看向静待她回答的阿伽斯特，问，“你认为‘永生’好吗？”

“是对谁呢？”

“对你。”

“这可不好说，”阿伽斯特如实回答，“我从来就是永生，体会不到寿命有限的感觉，所以不论永生对我而言是好是坏，我都无从得知。”

“那在你看来，‘永生’对我来说怎么样？”

在对方明确希望她接受永生的情况下，这种咨询可算不得明智之举。

可是，凝视着神明眼中温暖的枯草地，少女没来由地相信神明不会骗她。

无言相视几秒后，神明缓缓说：“我不知道。”

既然连望穿时间的神明都无法定论，以防万一，最好还是——

“那我不换。”

少女拒绝了送上门的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