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之取·早樱】
意识渐渐在脑内积累成形,眼前涂抹着微红,青涩、倦意揉混丝织味的空气黏进呼吸腔。好像有一点冷,这是清晨的触感;又好像有一点温暖,这是阳光的亲抚;但好像还有一点柔软,这是……
“你怎么在我房间里?”篠戸瞬间弹坐起来,伸手一把掀开被褥,“没有申请,可不许随意钻进其他寝室。”
“没关系啦,姐姐现在是「御」吧?”百々子趴在枕头旁,懒洋洋地踢踏小脚,“按照规定,即使将女侍抱回房间宠幸,神明也会默许哦~”
“但首先你不是女侍,其次作为妹妹,多少应该稍微“尊敬”一点姐姐的私人空间。”
“啊……的确如此,不过妹妹存在之意义就是成为姐姐的玩具呀?《校园不成文规定合集》如是说。”
自知失去辩论主动权,篠戸便直接穿好拖鞋准备去洗漱,月昼初至,新采集露泉溅抹在脸颊上沥干,将一整夜辛劳疲惫全部涮净,随后再捏一捻保湿面霜细腻揉搓,很快就恢复到弹弹软软、水嫩香滑美态。
“嗅嗅~!”篠戸打开百叶窗,贪婪地吸收几口清晨养气,伴随阳光渡雾,她的心情同样愉快许多,人类总是会有这种天份习惯,即便来到月球也未曾改变。
“啊……百々子——快来看看这里,早樱吐蕊了哦!”
隐约得去年彼时,刚刚入学不久,因为不熟月面地理而误闯某地,几名学姐正挥举着铁锹,卖力地挖刨土壤。
“请问……这是在做什么?”
“种植樱树,”一名少女抬起头,指指整齐横放身旁的树苗,“不然光秃秃的实在影响美观,而且……我们想试试采集花瓣酿酒。”
“……诶?樱树培养周期那么快嘛?”
“当然——没有,其实只是忽然“biu~”冒出想法而已,不过……”少女捏捏篠戸双腮,调皮地吐吐舌头,“待到樱花盛开之日,一定要记得邮寄一些给在地球里的我们呀~”
……
所以,她们究竟将樱树栽种在哪里了呢?
“哇!居然是纯白的花瓣!”
不知何时,百々子已经穿好衣服、好似脱兔般扑到她身边,毛绒绒袖口蹭得浑身刺痒,仿佛捉知了结果笨手笨脚弄到身体上一瞬间的触电感。
“干嘛穿这么厚的衣服?”
“现在外面气温还处于零度以下耶,因幡兔也是在一周后才会换毛嘛!再说……姐姐你看!连樱花都还没有从“白”化“粉”哦!”
“准确来讲,是“胭脂”色,或者简称称作“芳”也可以,”篠戸认真介绍道,“这类品种叫做“大叶早樱”、又名“日本早樱”,通常都会在春分时节灿漫绽放,但观赏期却仅有不足一月,且看且珍惜呦。”
“哇哦……不愧是姐姐大人!”百々子满脸崇拜表情、连连点头,“就像早樱一样,看起来很安静,却内蕴着蓬勃生命力呢!”
“哎呀,哪有那么夸张,”篠戸有点开心、又有点不好意思地互捏手指,“可……可纵然是如樱花般烂漫之物,也终会落寞的呢。”
“既然如此,就来作诗吧!”
“嗯?怎么忽然……?”
“将不愿忘却之瞬间,用心意描绘成诗歌画卷,收录于记忆短册里,待闲暇余再次翻阅,定能够回味到“彼刻”之体会吧?”
“原来是这样,”篠戸笑了笑,“可惜我主修的是现代文学,不如……你来代我写一番如何?”
“姐姐的邀请岂有拒绝之理?咳咳……请允许我短暂思索一下主题,”百々子故作矜持地摸摸发梢,“啊!找到了,就以那棵树旁的少女为主题,作一篇《佳人赏樱赋》吧。”
“诶?听起来不错哦~那名少女在哪里?”篠戸轻举手腕搭在眉蛾,顺着百々子指的方向望去,“啊,看到了……咦,那是……?!”
……
伫立于樱花树下,微嗅着风拂余香,并非对事物有何眷恋,只是希望通过花粉刺激堵塞许久的呼吸恢复。
伸出手,抚摸躯干处凹凸不整的痕迹,月宫少女对植株培养所付予的呵护,连她都不由得赞叹起来。在小时候也曾在父母带领下,与其他华族家庭参加过诸多栽株、插秧、耕作等活动,当时她还不明白——那些作物绝对不是东摇西晃塞进去,再浇洒一遍过饱和的水后就能够静待收获的。
所以,这次必须尽百倍之心努力才行。
“哦哎——哦哎——千代子!千代子!是你吗?!”
一阵急促的呼喊与脚步声渐渐靠近,柳生千代子握紧剑鞘,克制按耐燥热之情绪,慢慢转过身,不耐烦地盯着气喘吁吁赶过来的两人。
“真……真的是你!咳咳……”篠戸呼哧呼哧用手锤着膝盖,表情充满万分惊喜,“你、你居然也进入月宫了!”
“我是来送你回去的。”
“诶?为什么……”
“背弃赋予的使命,贪图须臾的享乐,”千代子越说越生气,“唰“一声将剑拔离,“你这样不思进取,对得起主人对你的信任吗?”
“信……任?”篠戸有些发懵,“等、等等,抱歉,一定是刚到月球所以略有些水土不服,我们……嗯、来作诗如何?”
“……”
“……就像曾经练习剑道后那样。”
“哼……”柳生千代子满脸不屑地将剑插回鞘中,自顾踱步往园外走去,“居然展现如此懦弱模样,真是无趣。”
“啊!请等一下——!”
没有回望唤者身影,柳生千代子快步离开此地,待至万籁俱寂,故声在脑海里浮现时,酸痛感却渐渐涌进眉角。
竟然还会提到“作诗”这等毫无意义之事,文学家总试图从枯燥乏味中寻觅生相、描绘些“诗词歌赋”来表现自己。殊不知所谓“意蕴”,不过是对“物”的遐想而已。
摒弃掉无关杂想,她转身朝向学生会走去。
太阳光驱散清晨薄雾,直刺刺晒露在肌肤表层,弄得行人纷纷寻影凉处避暑。但上泉篠戸依旧站立原地,任凭素妆模糊开裂。
新月百々子静静陪伴在她的身旁,好像一只因幡兔般,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