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迈向何方

作者:Oxygenuke
更新时间:2024-09-19 0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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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53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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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退潮:……经历了二十万年的混沌,三位神明将人类带出了孩提时代。她用了不到十分之一的时间就将目光投向了更辽阔的穹顶,但第一次大退潮使她犹如一个阿尔兹海默的老人,褪去除本能外的一切;而这个从她残躯上涅槃的新生儿,彼时面临着足以淹没那些“先驱者”的大退潮,已然退无可退。(夜莺塞米尔.曾经的世界是什么样的?[J].泛大陆铁道:新刊,547,4(12):1-2)


公历五百二十三年四月二十三日,14:27/镇群-聂鲁南区 伊莎贝拉

“你怎么一脸疲相?”提莫可看着伊莎贝拉,“她们给你开了什么条件?”

她“嗵”一声倒下去,眼睛半睁半闭。她连合上眼睑的气力都没有了。“……你怎么了?她们不会逼你做了什么吧?”

她沉默着闭上眼睛。过了很久,直到卡其色车顶在她润湿的瞳孔中溶解,从眼角滑落,她才开口道:

“提莫可。”

“嗯?”

“你有没有坚持了很久的事,一件也好。”

“写日记吧?不过最近停掉了。”提莫可越过她,伸手摇下副驾车窗。“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那你愿意把你的日记打开给别人看吗?”

“它已经被烧掉了。”

“我是说,你愿意接受这种感觉吗?”伊莎贝拉说道,“这种随意背叛你所坚持的事物,‘出卖’它的感觉。”

“……不愿意。我还是不愿意把它给别人看。”聂鲁南似乎永远都散发着一股冷气。方才热得像揣了团火的伊莎贝拉,此时摸上去比空了一夜的石凳还要凉。“难道你遇到这种情况了?所谓出卖自己坚持了很久的东西什么的。”

她沉默着点点头。“她们要我出卖祂。”

提莫可并未追问这个“祂”究竟是三百六十座中的哪一位。她所坚定信仰着的,永远只有那一位。“……为什么?她们明知要在那里和圣教的军队决战。”

“所以,这等于让我间接同从前生活了十余年的地方一刀两断,并且坚定地站在教会的对立面。”暮年人头上常见的银丝仿若时间拉成的细线。那样的头发在风中颤动,只能代表它的主人行将就木——不论她们曾建立过何等丰功伟绩。而这样的头发被汗水濡湿,发梢黏在伊莎贝拉额前,只剩中间倔强地拱起。

“她们在逼你选边站。”即便她知道这对郁结在心中的忧愁和焦虑没有丝毫缓解,提莫可还是在驾驶坐上局促地转动着。“为什么?”

“因为‘我是最合适的人选’。”伊莎贝拉作势笑了两声,“也是呢。刚刚在辛兰斯拦下了圣教的脚步,随后就脱离了教会,同时还需要一个组织提供‘政治庇护’……也只有我了。”

一阵冷气透过车厢。

“如果不呢?”

“我试过和她们谈判。我告诉她们出现过高的单次愿力支出会立即被辖区长觉察,额度越高位置越精确。而辖区长汇报给教皇之后,你们的战略意图将立即被她获悉。

“她们带我到了她们的地下室。里面密密麻麻地排布着脑子,数不清的脑子被装在透明的颅腔形器具里。‘宗盟’的负责人说,这些自打从试管里诞生以来就被异化的脑子只负责一件事——用最诚挚的语言向祂祈祷,获取愿力。”

“能够从祂的手中攫取愿力,并且汇聚起来共同使用……”提莫可暗暗吸了一口气,“像是普通的信徒集会能做到的事吗?”

“不论如何,这也就代表着……她们已经有了一个类似沙米夏的人物。一个计划外的,伪‘辖区长’。”伊莎贝拉空洞地看着车顶。在这一寸铁皮之外亿万米的高空,祂仍旧那样单调地注视着。“她们复制了另一个圣教,并且完全为己所用。”

“而那个人我们并不知道是谁。”提莫可说道,“那么他们既然有了这样的科技,为什么还需要你的愿力?”

“‘无畏级’愿力只是启动‘棱镜’的药引。我是她们唯一能够争取的,够得上使用‘无畏级’的人,只要我放出的一丝愿力被捕捉到,‘棱镜’就会将那些普通‘信徒’的愿力合成高标准的高等愿力。”

“圣器会和心教居然不约而同地选择科技……天啊,她们根本不像是所谓的‘宗教联盟’,而是……”

“而是纯白之球的外延,它的众多触手之一。她们也走上了摆弄金属与机器的那条道,所谓这教那教的,只是具壳子而已。”伊莎贝拉闭上了眼睛。“而藏在这具壳子下面的人,如果并非圣器会的人,那么她们能够接触到预测未来这种事就不稀奇了。”

“这么说,追捕越峻的人……?”

“很有可能。”伊莎贝拉的眼神坚定了起来,“所以我们立即就要走。去约斯克马特。”

“那越峻怎么办?”她拉住伊莎贝拉,“等等!”

“这只是一个推论,先前‘她们不会杀害越峻’的结论并没有被推翻。”伊莎贝拉说道,“况且这里根本就不太平。国王军、‘宗盟’、起义军和圣教教军,别忘了,我们才刚从前线跑出来没有几天。”

提莫可还想说什么。可看着伊莎贝拉的神情,她滚动的喉头下终究什么也没吐出来。

“真是……懦弱到无以复加了啊,提莫可。”


公历五百二十三年四月二十三日,16:00/镇群-彭彭斯区 夏泊露

几座公寓间夹着一个小得可怜的巷子。塑料袋和果皮向外翻涌,堪堪在巷口几米的地方止住。巷口外是裂口的地砖,雨天这些砖块下积攒的水老鼠使行人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而这里流出的脏水除开臭味使人避而远之外,还会随着那砖块溅出的水流污了别人的裤子。

而这个至恶至脏的罅隙中藏着一个人影。她背对着巷口,外套下摆被污水浸染,双腿跪在成滩的厨余垃圾中,伏在墙上聚精会神地盯着手中的玩意儿——于墙上的涂鸦相比,她就像印象派画家在昏暗的画幅上点下的白色水粉,仅接触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无法恢复原样。

易拉罐拉环一点点地刮开涂层。然而这次什么都没有;一个被摘除了心环的人、一个在几天内就悄无声息地成为某个实验的牺牲品的人,她无暇也无心思考除她之外还有多少人上过那座手术台。

她们并未给予她正常人的生活——

……甚至剥夺了她像从前一样生活的权利。


公历五百二十三年四月二十三日,16:00/镇群-聂鲁南区 ???

“有她的下落了吗?”

“……没有。”她看着手表上的时刻,“就剩下一个小时了。”

“看来这次清洗是逃不过咯。”另一人作势用手在脖子上划了一下。

“得了吧,哪次不是雷声大雨点小?”她提着包拉开门,短暂的光照映亮了剩余几人的脸。“我下班了。”

保险门关上后,一切又恢复了寂静,只有一台电脑悄悄地响。“她到底是怎么藏得那么严的?”

那白噪音一般的嘟嘟声呈现在画面上的,是聂鲁南的俯视图左上角一个静止的黑点——那是越峻三个小时前的位置,也是她最后出现的地方。

“……她到底去哪了?”


公历五百二十三年四月二十三日,18:31/镇群-高速公路 伊莎贝拉

“你要加入义军?”

“对。”

“……‘临阵后退、不听指挥、擅自行动、率众降敌,不论官爵格杀勿论’。当时和‘众生盟约’交涉的时候,她手里的命有几条是敌人的、有几条是逃兵的,你就一点都没察觉出来?”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死死地把着方向盘,直勾勾地盯紧大路尽头。

“……算了。我管不住你。”伊莎贝拉沉重地叹了口气,“我连你在高速路上调不调头都劝不住。”

“你不也是吗?口口声声说自己在教会里坚持吃圣餐,跟着我之后炸鸡烤串一个都没停过。”

“所谓的圣餐不是葡萄酒加薄饼……唉,只是一种对一段特殊的日子进行纪念罢了。”驾驶坐上的人感到右边一道视线扫过。她转过去看后视镜,看到的只有目视前方的伊莎贝拉。“只不过圣餐遗会坚持吃圣餐的原因嘛,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彼时的教会……财政状况与那段‘最坏时期’真的相差无几,拨不出什么多余的银子给信众买好的了。”

“我以为你们教会内部以前天生的铁板一块,人人都是苦行僧呢。”

“如果谁都有这么坚定的信仰,也不会酿成前几天的‘大祸’——至少对圣教军来说是。反正也是穷极无聊,我就给你讲讲吧。”

“嗯,嗯。你继续,我在听。”

“圣餐遗会……最早其实是教主鼓励的组织。因为每天吃菜汤的生活对彼时的教会来说诱惑实在太大;而坚持正常饮食的人,需要缴纳比普通信众更多的会费。既缓解了财政赤字、又凝聚了忠实的信众,可谓一石二鸟;正因如此,巡查机构的瘫痪、信众素质日渐低下、各种小组织山头林立、以及后来家境好坏导致信众间的矛盾……争斗不休啊。”

“此后为什么圣餐遗会缩水了?”

“……可能是因为实在太团结了吧。拉赫莲莉恩与三百六十座中的某一位做了一笔大交易,致使花主不仅准许她坐上教皇的宝座,还获得了钱……数不尽的钱,至少目前还没用光。”

“据我所知,三百六十座里没有一个是白白让你占便宜的主儿。那么她所付的代价是?”

“不知道。除了她之外没人知道。这就是她的可怕之处。”伊莎贝拉摇了摇头,“也就是说,我们曾经遇到过的、现在正在发生的、未来将要上演的每一件大事,也许都是‘代价’,或是‘代价’的一部分;又或者,某一段极其重要但却被完全抹去的历史,被当做‘代价’换来了教会饮鸩止渴式的繁荣。”

“危言耸听。”

“所以你知道吗?我不再信任她了。”

“……你从来没有信任过拉赫莲莉恩,至少在我面前从未向她表忠心过。”

“不,不是她——”伊莎贝拉摇了摇头,她眼中似乎有什么晶莹的东西飞快地闪了一下,但很快就消失在提莫可的视野里。

“是祂。”

“……还是再想想吧。”

“什么?”

“加入义军的事。”


公历五百二十三年四月二十三日,19:35/镇群-彭彭斯区 阿尔尹

“……也就是说,那第一棒其实是你敲的?”

“又不是接力跑,哪来的第一棒第二棒……等等,后来圣器会的人也把你这样打了一棒?”阿尔尹大笑起来,“多少年过去居然还用这一招!”

“别搞得你好像很懂一样!不一样的人因为不同原因,在一天之内居然被打了两下,最后居然连道歉都没有!”

“我当然懂了,”阿尔尹擦了擦眼角,“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追捕,是吧?”

“对啊。”

“因为我也一样。准确来说,和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也一样。”

彭彭斯那只完全不像样的——倒像是公园的铁栅栏——“城门”出现在他们面前。正如其他在人潮中来往的居民,她们离开彭彭斯几乎毫无阻力。门口试图盘问的圣器会成员被淹没在人潮中,而她们由于那一小瓶液体的缘故,居然真的没能让圣器会成员发现。

“你也被她们追捕过?”

“当然,和你一样被敲了一棒。”啊二英说道,“圣器会的人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尽量弱化她们与我们这样的人之间的因果联系,就像是操作无菌舱一样。”

“那你为什么没有接受圣器会给你的身份?”

“因为我爱做侦探!……假的。当然是因为我看不惯她们。而且我什么时候说我没接受了?只不过相比其他会员来说,我比她们和组织的联系更疏远。”阿尔尹说道,“但是我又对圣器会有一定的了解,嗯,至少比普通的会员要多。所以你可以理解成我是她们的外包特工——是不是很唬人?”

“哦。”

“你好像没多大反应啊。”

“该怎么说呢……伊莎贝拉小姐也有和你差不多的经历。只不过她决定彻底和那个教会一刀两断而已。”

“……好。”


公历五百二十三年四月二十三日,19:59/诺良斯 拉赫莲莉恩

又一次。这块大陆上最有权有势的人,正站在阳台边上盯着云层尽头。诺良斯,不如说圣教皇宫,自落成开始,这座皇塔的上方就一直乌云翻滚。

同心同德教?圣器会?义军?就算给她们时间屯集兵力,又能如何?圣教向外伸出的手断了一个指节,但新的力量正在填补那样的空缺。她伸出手去,伸出的部分暴露在雨帘之内。顷刻,汇聚的水滴就顺着腕部穿过层层白纱,流向腋下。这身婚衣服实际上并无任何与衣服相关的结构,只是一层又一层有洞或环形的薄纱搭住两肩或是斜挎,下半身则挂在髋骨上部,轻轻地笼罩着她——穿着这样的饰品极大程度地限制了她活动的速度与距离,但她却不觉得有何不妥。

黑白色调内唯一的一抹亮色闪烁了起来。那是她与外界交流的地方之一。

“宗座大人,对潜藏叛乱分子的第一次清洗已经完成。经过这两天杀鸡儆猴式的彻查,各个军队的军官和士兵想必都得到了一堂不错的教育。”

“做得不错,小瓦米兰。”她回头转向屋内,白纱下的胴体从体表涌出阵阵热浪,烘干了雨水。“接下来是细致的第二次梳理了。这些扎根在教会内部的不安定因素,真可谓流毒祸乱四方啊。”

“目前我们找到了三个与此次叛乱有关联的组织:圣餐遗会、再塑教派、复古纲常。”

“或者说,只找到了一个。”

“您说得对,宗座大人。圣餐遗会的上一任长老已经在五百零九年失踪,而这些组织就是它分裂后的产物。”

“那就去做吧,放手去做。”她的声音传入瓦米兰耳中,“对背叛利昂林穆的人不需要任何怜悯。”


公历五百二十三年四月二十三日,20:00/镇群-纯白之球 ???

“好消息和坏消息同时来到,我一般倾向于先听好消息。”

大红色的信笺被打开。里面讲述了几个摘除心环后在社会上活动的案例。并且经过几次试错,手术时长由十几个小时已经缩短至原先十分之一,甚至其中一部分已经能够用机械化操作代替。

“不错。”

然后是另一只淡蓝色的信笺。是一封悲报:提拉特尔中部文书编辑及物流转运总站,在土民军队的对抗中被毁。具体原因是由于流弹击中了站内的预警装置,在一系列连锁反应后触发了尚在分拣中的实验性武器,导致整个基地的大部分都毁于一旦——原先的废弃区划也和战场一起消失了。

她不耐烦地翻看着剩下几页,“怎么净是些推诿攻讦的陈词滥调?写学术论文时也是这样?”

“原定今日送达的‘退化炸弹’到现在也没什么动静。是出事了吗?”

“本以为后听坏消息能让我集中精神处理这些遗毒,看来不用了。”她笑了笑,支开方才问话那人,“至少听不到后续任何的消息,说明了这种武器……是极为成功的。”

此时的战场依旧一片肃穆,早晨那片纯白色的残砖断瓦已经变了模样。如果它曾是建筑中的艺术品,那么如今它不仅褪去颜色,水泥构筑的身躯也变成凝固前的泥浆,从深浅不一的白漆上缓缓地淌下;只有钢筋桩子铸造的骨架扎眼地裸露在外。书库里伸出几条细嫩的幼芽,就如同铁和原先包裹着它们的赤矿毫无关联一样,它们看上去和书籍也毫不相干。

夜愈发地沉了。


第一节结束。
试水阶段已经过去了,不管这一节挖了多少坑没填、为了凑字数水了多少无关段落,第二节都会有(我认为)较好的改善。
提莫可和伊莎贝拉二位……出生在这个时下已然风雨飘摇的地方,不经历些大活都不敢说自己见过大陆系战争(x)但好在她们会有良好的发展。
期待版本继续迭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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