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狠狠推开知，压低声音，像狼在向面前的猎物发出警告般的吠声，说：

“离我远点。”

坐在炉火前的知完全愣在原地，一时间忘记告别，目送霜头也不回地走进黑夜。

她是怎么了？知疑虑道。刚才的她周围冒出冷气，活像正在冬眠的北极熊，受到外界干扰后恶狠狠地咧嘴醒来。知不能理解她刚才的所有举动。

实际上，霜从小面对教会，面对神甫面对陌生人，无不板起脸一句话不说，咬牙沉默，黑夜降临时才有念头出门，路过海边只为寻死，从路灯下走过心里只有一个愿望：路灯被大风吹掉，把她砸得不省人事。

她讨厌与任何人谈话，没有人可以完全获得她的信任，无论对方是多么善良的人，就是耶稣向她伸出援手，她也会疑虑对方是不是为了完美诠释救世主这个角色所以才做出这个他原本就觉得麻烦的举动。在霜14岁那年，一个事故使她自发地在心里建起一座温馨小屋，屋子里有炉火、有桌炉、窗台、床和一个很大的隔间，里面住的人是她和一位长着黑色翅膀的短发女孩，还有两位长得一模一样的，被人挖去双眼的女孩，除此之外还有一群小动物。霜很清楚每只小动物生前喜欢吃什么，它们会怎样反应，怎样走动，怎样望着她。

在这间小屋子诞生后，每次深夜里被痛苦的长矛刺穿喉咙的霜，都会躲进这间小屋里，依偎在短发女孩的怀里，女孩用身后的黑色翅膀紧紧怀抱着霜，这是唯一能让她冷静下来的人。白天，霜开始注意起之前从未在意过的事，她买了一下全身镜，为了使自己看起来漂亮，还学会编织围巾和披风。在外不得以人沟通的时候，她会微笑着温柔地谈话，久而久之已将交际所需的可以讨人欢心的技能运用自如，在出去卖花时这套看似应酬的举动给她莫大的帮助。但这始终只是一套应付他人的方式，在霜一个人独处时，或是黑夜已经变得深邃时，她原本的性格还是占据主位，事实上它就从没从主位上退去过，只是在白天它很好的躲在不信任的后面，把不信任和温和近人的态度留给外界，直到夜晚它才一下推门而入，霜自身是很清楚这一切的，正如她之后对知解释说，

“我很难相信上一个人。

如果我相信你，那我对你一定是沉默寡言的，

这时候才是我作为一个人完全的站在这里。

对于不信任的人，我会用迎合和敷衍的态度讨好，心里还是会抱怨，甚至让面前的人赶紧消失，

可我的脸上是温和的微笑。”

雪相互摩擦的那种令人心痒的声音像是殆尽，一夜间一切都静止了，雪不再骤落，风不再吹奏，太阳仍躲在某处不肯见人，外面弥漫着一种阴郁的气息。

鸟啼第一声，知从桌上直起身来，她几乎一夜没睡，刚被疲惫沉沉地推入水中没一会儿，就被什么气息硬扯起来。霜在旁边专心摆玫瑰花。

知也说不上为什么，昨晚思考一宿的结果，本是霜是一个很情绪化的人，可又觉得哪里不对，她也无法向霜生气，她原本的决定是不再理会这个喜怒无常的人，可是朝晨的空气好像影响了她的决定，知脱口向霜搭话道，

“对不起。”

她说完觉得尴尬。

霜立马看向她，放下手中的花，朝她这边走来，几乎是一蹦一跳地，脸上带着欢快和内疚，笑着轻声回道，"我也有错。别往心里去。一会想吃点什么？你想吃什么？”

“我想知道昨天你为什么会那样。”

“或许是太累了，精神状态不太好。”霜的神色有些拘束，“抱歉，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知感到很奇怪，她直戳了当地把自己的疑虑说出来了，她想知道霜在隐瞒什么，她也不是一个会随便相信别人的人，可是她在此之前就已经选择相信霜，这个出人意料的态度像根针扎在她的心脏，无论如何都必须消除这份疑虑。她说：

“我就算不相信你，背叛你，你都没有出现过昨天那幅样子，你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吗？你以前再怎么生气也完全不是昨天那样，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事？”

说到最后，知带着恳求的意味。

霜坐在她的旁边，拍了拍她的手表示安抚，说道，

“让我想一会该怎么跟你说，昨天的事情真的很抱歉。

给我几分钟的时间，可以吗？”

知点头应允。

在这奇妙的、沉默的几分钟从烟囱逃走后，霜向知道出我们刚刚在上文提到过的那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