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之取·酸苦】

“最近，篠戸姐姐总是郁郁不乐。”

吹迎着凌晨三点的花信风，新月百々子将满满汲足墨汁的奈良毛笔点触于宣纸右上角，稍稍下划，心情仿佛刺绣般痕痕镌刻在桌面间。

“泡澡仅仅十五分钟便出浴、散步环节取消了、连用餐时都变得沉默寡言，这样下去，会伤害身体的，”她轻抿口煎茶，提笔继续写道，“我必须、为姐姐去做些什么。”

少女怀恋之心，无论如何都不可辜负。

熬过天体物理课，简单享用过午餐，接下来则是磨练“修养”的时间。

“呐呐、篠戸大人～！”与往常一样，借助午休铃掩护，百々子笑嘻嘻地伸展开双臂，“刷”地从背后扑上去，“今天您选的是什么课呢？茶道、弓道……还是——”

“嘘——”篠戸竖起一根无名指，轻柔地点在对方樱唇边，“看那里，两只小家伙正欢闹呢。”

在教室长廊围裹的井字庭院间，大概是无条件交予学生打理之缘故，诸如榎、椎、槭、槲栎等树木因此随处可见，枝条杈叶茂盛葱茏，常有良鸟栖息筑巢。少女自然也不吝啬疼爱与喜爱之情，从早餐桌上简约掉一块面包，此刻间便能够享用抚摸尾羽梢的幸福感。

“哇哦……好丰满的信鸽……”

“啊……其实是白鹡鸰，你看，它俩的前额和脸颊都是纯白色哦，但是从眼角处延伸至后颈部却是漆黑的，这样就很好分辨了吧。”

“嗯！而且胸前那片黑羽，好像爱心的形状哦……”

“的确有这种说法呢，”篠戸一边起身一边说道，“据传蕴含“爱情的信使”这种寓意，不过……类似的代表物太多啦。”

“诶……是这样么……”

若怀喻一物却采用大量重复字样，待新鲜感消磨殆尽，厌烦自是油然而生。

可诗歌里时常传颂着另一种情况，哪怕像嚼泡泡糖般在舌尖翻来覆去，但只要含在口腔里，总会有薄荷或茉莉花香萦绕牙间，吐掉或咽下去后亦许久难消，如此那种“廉价感”似乎也就烟消云散了。

———

今日的修养课，仍然是剑道。

上泉篠戸和百々子收拾好行装，朝向剑道教室走去，大概是因为欣赏过美妙之物缘故，她俩的心情逐渐愉悦许多。

刚刚推开门，一阵清透穿云的声势仿佛浪潮般冲袭而来。

“面！小手！胴！”

衣披地榆双雀纹胴甲，步伐似骐骥，剑法则如风若雨，徐徐逼近不留半厘余地，直到对手彻底支撑不住，回撤失败跌倒为止。

“哇——！”观众席瞬间响起热烈掌声，裁判也立刻举起红旗，“这已经是连续击败的第十四个剑士了！她曾经肯定拿过全剑道协会金奖吧……”

“这是……？”百々子惊讶得不由捂住嘴巴，“莫非是其他社团来踢馆的？”

“今天刚加入社团的女孩子，据说是新学期转校生，好像叫做……柳生千代子。”

“啊，篠戸学姐来了！”观众席中传来阵阵骚动，“月宫剑道部的不败传说……这次难道会易手嘛？”

啪嗒！！

十四连胜剑士摘掉金属面罩，随手扔至榻榻米上，来不及整理凌乱发梢，她迅速抽剑挥指向来者，蓄足全身力气高喊道：

“上泉篠戸！我要战胜你。”

教室内陷进短暂的安静，所有目光全部集中至一人身上。传说中的少女低垂眼梢，盯着被伸递到身前的竹剑许久，缓缓接过握在手心，然后下一秒便轻放回对方手里。

“抱歉大家，今天我有些疲惫，所以想要去泡温泉，”篠戸深深地鞠躬道歉，“待下次参加社团活动时，我定会与千代子小姐一决胜负，希望各位能够谅解这次的任性……”

“诶……？”

……

轻轻合拢教室纸门，被迫聆听着墙内对新诞之星的夸赞庆贺，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苦味逐渐缭绕在百々子心脏间。

“……姐姐，你是在逃避么……？”

“又没有什么关系，”篠戸故作轻松地回答道，“我本来就是很随便的人啦。”

“可是——”

“温泉，你要一起去么？”

“……”

“嗯？”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