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灵羽站在榜单前，目光扫过一串串熟悉的名字，最终定格在前十名的总成绩那一栏。

那些数字和她预想的差不多，许灵羽心中无波无澜，转身离开。

刚走出去几步，她又折返回来，目光停留在了第二名的各科成绩上，默默记下，然后缓缓走向食堂。

食堂里，人潮已经退去，只剩下零星的学生和空荡的桌椅。

许灵羽打完饭，看到向自己拼命挥手的屠文颖，朝她走去。

“不愧是年级第一啊，吃饭时间都这么珍惜。”屠文颖打趣道。

“早来的话人太多，太挤了。”许灵羽坐在了屠文颖的对面，正要埋头干饭时，突然看到隔壁桌那个挨着垃圾箱坐的女生。

又是她，许灵羽想着，手指了指那边，小声问:“屠姐，你认识那个女生吗?”

屠文颖定睛一看:“噢，那个是十八班的顾禾月。”

“年级第二的那个顾禾月?”

“对啊。”

许灵羽瞟了一眼顾禾月的餐盘，里面只有米饭，餐盘旁边放着一碗免费的汤。

这饮食搭配得很有魄力，她也想过这种吃法，能把餐费都省下来，没想到真的有人付诸实践。

“她好像是借读生。”屠文颖补充道，听十八班的同学说，除了校服，她从夏到冬都穿着一件蹩脚的毛衣和一双破布鞋，整个上学期都在食堂蹭吃蹭喝。

用屠文颖的话讲，这孩子穷得惊心动魄。

“但人家确实厉害啊，光凭着学校发的那几本书，就能考进前十，最近这两回可都是第二，天才了属于是。”

许灵羽：“这样啊。”

能在宏州一中这样的省重点名列前矛的，都不是一般人。

“当然，顾禾月肯定是没有我们羽姐牛逼，流水的第二，铁打的第一，甩了她近三十分，威武!”

许灵羽淡淡地说：“运气好罢了。”

“什么运气能让人次次拿第一啊?”

屠文颖露出鄙夷的目光，这又是许大学霸的谦虚说辞，自从开学到现在，无论大小考试，许灵羽都稳稳排在第一，碾压第二名，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小碾、中碾、还是大碾。

回想起许灵羽入学第一次月考碾压第二名五十分的逆天战绩，屠文颖发出一声叹息：“唉，我也想当学霸，人太笨，学不明白啊!”

十八十九是年级重点班，全年级共九百多人，屠文颖在年级排了二百七十名，虽然放在整个年级来说已经很好了，但在尖子班里属于是吊车尾的水平。

回教室的路上，许灵羽和屠文颖不时遇见成双成对的男女同学，一般的只是并肩散步或是牵个小手，有甚者被荷尔蒙控制了大脑，趁着朦胧的夜色拥抱亲吻。

屠文颖看到这一幅幅虐狗的场面，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迅速挽起许灵羽的胳膊，然后得意地嚷着：“嘿嘿，我也有人陪。”

“怎么突然友情变质了。”

许灵羽没躲开，只能从了她。

屠文颖：“有一说一，我觉得羽姐是咱班最有魅力的人，要是有这样的女朋友，我做梦都会笑醒的。”

一路上，屠文颖细数许灵羽的优点，什么温柔随和成绩好，谦逊善良颜值高，纯纯的人类高质量女高中生。

许灵羽则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应和着，思绪有些飘远，她在想着今天下午碰到的那道难题。

宏州一中的晚课从下午六点半到十点半，一共四节，高一到高三都一样。

许灵羽全然无现台上口若悬河，说话带着地方口音的老师，老师讲的题她很久前就吃干抹净了，这些题就算再变几个花招她也不惧，作业也早早做完了，于是自顾自地做起习题。

一个做教辅的编缉希望她帮忙校对挑错，校对厚厚的一册三百到五百元，许灵羽不缺钱，但有钱当然是可以赚的，就当做题玩了。

下课铃响，几分钟前就在班级蔓延的私语声彻底解除了封印，学生们纷纷收拾书包，吐槽今天的作业，一些提前收拾好的同学立刻冲出教室，对放学的积极性不容置疑。

教室里只剩许灵羽一个人，她不慌不忙把练习册上的习题对照完，圈出了与答案不一致的两道。

在她看来，这本练习册上有不少题目挺有意思的，做了绝对不亏。

月光洒在空旷的操场上，映照出一片银色的寂静，校园里弥漫着微弱而迷离的灯光，散落在建筑物周围。学生早已散去，静谧的夜晚只有远处偶尔传来汽车驶过时风吹过车辆所产生嘈杂声，没有了白天热闹的景象，倒是有一两只流浪猫从黑暗中悄悄踱步而过。

许灵羽沿着路灯快步走着，高挑的身影映照在地上的灯光中，和旁边的树影融在一起。

宏州一中有四人、六人、八人间三种寝室，许灵羽住的是四人寝，上床下桌，独立卫浴，每层走廊的尽头都有公共卫生间和热水房，环境在公立学校里面已经很好了。

“诶，羽姐回来了，数学作业借我copy一下呗。”许灵羽刚推开门，就听到了屠文颖的请求，她在课间就听几个一直在讨论今天的数学作业很难。

“可以，但是我没带回来。”

许灵羽回宿舍没精力再学习了，所以晚上很少把书包带回宿舍，洗漱完毕就直接睡觉。

“在书包里是吧，我明天起早去！”屠文颖对此已经轻车熟路。

卫仁施举手：“我也……”

许灵羽比了一个OK的手势，对别人“参考”她作业这种事毫不在意，自己没有损失，还能顺便树立形象，留下一点小恩惠。

洗漱完毕，她躺在床上，拿出手机定闹铃，宏一的住宿生是可以带手机的，只要不带进教学楼就行。

许灵羽打开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微信消息框弹了出来，联系人显示是何君露。

熟悉的名字让许灵羽微微一怔。

她定好闹铃，把手机放下，却又忍不住再次拿起，手指滑动屏幕，还是看了下她发的消息。消息里都是何君露这几天的日常，上课、写作业、和同学聊天。

她回了句“好的，照顾好自己”。

许灵羽打开台灯，树叶形状的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这盏小灯总是一直开到天亮，她将挡光的床帘挂好，这样台灯的光不会打扰到室友。

“施施，你看看这个！”屠文颖在某音刷到了个有意思的视频，笑得合不拢嘴，拿给隔壁床的卫仁施看。

卫仁施：“小声些，灵羽睡了。”

屠文颖连忙压低声音，却也不忘为自己小声地辩解：“羽姐人很好的，就算被吵醒，她也只会一起聊天。”

第二天早上，许灵羽准时起床，作为少数上了高中还能保持早睡早起的人，她有时间享受食堂的早饭。

洗漱过后，许灵羽走进食堂，刚推开大门就看到了那个人。

顾禾月也起这么早？

宏州一中有两个宿舍和食堂，分布主教学楼东西两侧，东宿舍的许灵羽没见过西宿舍的顾禾月。如果不是西食堂被拆除了，两人就像平行线一样，生活不会有这样一个交点。

今天早上有她最爱的小豆沙包，学霸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几个豆沙包就足以开启她一天的好心情。

许灵羽吃着小豆沙包，不经意间瞥到低头扒饭的顾禾月。

她不冷吗，现在算是初春，校园还有层薄雪，许灵羽穿着羽绒服都感觉有些冷，顾禾月穿的却还是那件快要洗褪色了的校服。

她吃的依然是食堂免费的汤和饭，那汤说是汤，其实和普通的温水没区别，许灵羽也盛了一碗，权当解渴了。

早上第一节是班主任姜兰的课，老姜是一个中年女教师，虽然脾气有些奇怪，但从来不把个人情绪带入班级，对学生的成绩很上心，至少在许灵羽看来，她是一个固执但很可爱的老师。

老姜：“这回咱们班级平均分还是第一。”

教室里响起一片掌声。

“但是，这前十名，怎么只有许灵羽和齐思敏了，同样是尖子班，十八班七个前十，咱们班就俩，这不合适吧。同志们，上学期还四个，这回怎么就剩两个了？”

几个调皮的男生开始起哄：

“羽姐威武！”

“第一是我们的就行！”

“羽姐一个就能把平均分拉上来!”

老姜：“别什么都靠人家，大家要想想怎样才能学才能更好。记住，你们是踩着同龄人的尸首上的宏州一中……”

下课铃声响起，老姜难得没拖堂，许灵羽作为物理课代表，到办公室查今天的作业卷子，顺便把十八班的查出来了。

许灵羽看到物理老师桌面上摆了张卷子，正是上次的月考卷，卷子上的字迹很工整，给人很舒服的感觉，许灵羽从头到尾认真看了一遍，大题无论难易，答题的人都没有跳步骤，思路非常明晰。

“看什么呢？”物理老师下课回来，看到许灵羽在自己桌前，笑眯眯地问道。

“这张卷子答得很不错，答题人知识掌握的很扎实，厉害。”

“那是顾禾月的，她这几次的物理测验考得都很不错。”

许灵羽点点头，年级第二名符其实，可要是和她比，还差些火候。

年轻的物理老师有感而发：“这帮学生啊，考得好的是真好，差得也是真差啊.......”

许灵羽没有继续听物理老师的感慨，礼貌性地说了再见后捧着卷子走出了办公室。

由于不想看见那个已经死缠烂打追了她半个学期的王东起，许灵羽在十八班门口随便逮了个女同学。

“同学，麻烦把卷子给一下你们班的物理课代表。”

“不好意思我有点事，我帮你叫她吧。”

女同学冲教室里喊了声“有人找物理课代表”，就匆匆离开了。

许灵羽叹了口气，不过预想的那个人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个小姑娘。

“不好意思，我忘记去取卷子了，谢谢您送过来！”

那是两个人第一次对视，许灵羽第一次看到顾禾月的正脸。

清瘦的脸颊，细长的脖项，鼻子直挺，眼睛像深邃的湖水，清澈透亮，却少了些她这种年龄所特有的那种青春光彩，如同她有些发白且干燥的唇。

虽然少了些神采，但是许灵羽能感受到那双眼睛下的藏匿着的生气与活力。

对视良久，许灵羽才缓过神来：

“请问，十八班的物理课代表是换人了么？”

“是的。”顾禾月点点头，声音平静且悦耳。

“顾禾月同学对吧——”许灵羽将卷子递给她。

“我叫许灵羽，以后还请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