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之取·诘问】
哗哗啦啦、哗哗啦啦。
潺潺流泉声，自竹篙间缓缓回转，由水浴喷孔浇洒在热汤池与石阶旁，连周遭漫雾都甘愿模糊表象，逐渐温热起来。
凝露般柔润光滑的肌肤，犹如熟涩之樱桃，微眯着眼睛，脸颊因潮烂而醉红，相互亲吻舔舐、抚触擦拭。
“再来一次？”
“嗯。”
新月百々子仰头拢拢发梢，随手从餐盘中拾起几颗玫瑰葡萄，稍稍用力，晶莹剔透的果肉粒与浆汁便从指缝间靡靡流淌，断断续续滴落在篠戸锁骨上，晕晕酿散着酸甜刺鼻的诱香。
不待对方言语，她便将脑袋深深埋进去。
“啊……”
篠戸轻轻呻吟一声，却未再做出其他抵抗。
有意避开月景的室内浴池，与夜晚差别许多，四五十度的滚热泉水，只消两三时辰就会转温至凉。或许是撩拨欲望过盛等缘故，少女们却仍略觉微烫。
“嗯……哈……”擦抹去嘴角黏腻的甘酸果浆，百々子浅浅按压胸口，喘息舒缓起伏过度的呼吸，她用亲昵宠溺的眼神望向篠戸，但对方却仍是一副漠然困缺之模样。
“姐姐大人……？”
“嗯……？啊，继续吧。”
“……诶？好……”
新月百々子再次将身体俯下去，紧咬牙关，暗自增加压迫力，水流随着手臂迭起波澜，连声音都加速颤动起来。仿佛月亮般柔和温润的纸灯笼光束，挥洒倒映在石池之形态，也恰若月见团子被玉箸搅碎于陶碗里，缓缓嗅尝到红豆沙与栗子粉的软糯甜腻。
“呼……哈……”
不知重新添酒开幕的晚宴第几次结束，她疲惫地擦拭掉脸颊上的汗珠，颤悠悠抬起头，以眼神晕眩模糊的状态问道：
“……姐姐大人……满足了吗？”
“……”
“……姐姐大人？”
仔细定睛望去，篠戸已经睡熟了。
沉沉低下头，打量着红肿刺痛的手指，新月百々子不禁感到有些难过。篠戸姐姐经常自称是“一个很随便的人”，所以即使嘴里偶尔抱怨、发牢骚，却仍然乐意不厌其烦容许百々子钻进怀里肆意撒娇打闹，甚至像刚出生的幼兽般贪婪霸占享用她的身体。以故作随便的姿态，积极接受这些充满爱意、亲昵之行为。
“但是，随便本身就是很随便的词汇，是一种很拙劣的伪装。”
在鹿鸣馆某处宴桌旁，小林道雪轻轻掐灭线香，仰饮下满盏清酒，摇晃手指悠悠地对百々子讲道。
“所以，她一定是在渴望着什么，然后，希望所期望的人，亲口说出来。”
“姐姐大人……是在迷惘吗？”
“不不不，哈哈，你好天真啊～”小林道雪笑着将陶盏推递给困惑少女，“将选择权交予其他人，就像在漆黑夜晚，把灯笼送给其他人一样，走或者不走无关紧要，只是她从此便可以躲在黑暗之中，笨拙摔倒和躲藏发抖因此都获得了理由。”
“但是呀……为何这样胆小懦弱的姐姐，却会将灯笼始终送到你的手里呢？”
蜷握酒盏双手忽然缩紧，然后慢慢舒缓，飞溅的烫液沾落在肌肤上，浸染至神经，在脸颊两侧绽放出醉意的红晕。
“我必须、为姐姐去做些什么。”
轻轻亲吻一下篠戸睡颜，她站起身来裹好浴巾，悄然离开了温泉池。
——
“所以……这就是你约我至此的原因？”
柳生千代子微翘起眼睛，一边揪扯着早樱花瓣，一边静听不速者的宣诉。
“如果你获胜了，我就必须亲自去找到上泉篠戸，然后与其剑术对决？”
“没错，”新月百々子点点头，“即使姐姐大人想找借口逃走，也要强行将她拉回来，你接受这个条件吗？”
“啊哈哈……那还真是，求之不得呢！”柳生千代子随手扔掉花萼，“唰”地一声拔出佩剑，“既然你有鼓足胆魄找到我的勇气，就请你坚持到最后一刻都不要放弃吧！”
啪！呼！咚！
剑影如梭状穿织在栀子丛间，素雅洁白之花骨和茎叶接连被整排整列连根拔起，新阴流借助风势渐渐成型，万物拼命追踪稍纵即逝的剑术动作，似千溪拢作怒江般呼啸刺去。
“突！突！突！”
啪嗒！
竹剑摔落，百々子再次痛苦地摔倒在花壤里。柳生千代子急促走上去，不满大喊道：
“快点站起来，明明整天都黏在她身边，你难道只有这点水平吗？”
“……呃……咳……”新月百々子紧咬嘴唇，戳破伤口处慢慢渗出血渍，短暂擦拭一下，殷红印迹被微抹在手背上，与神经和心情一并作痛。
“我还以为作为名声赫赫上泉家千金的学妹，至少会有些让我惊讶之处，结果却如此柔弱不堪，”千代子摇摇头，随即继续讽刺道，“所以你在篠戸身边是充当什么角色呢？只是一个帮助她排解寂寞的布偶吗？”
“……我……”百々子捂住胸口，半跪在地面上，她伸手想要去拿回竹剑，可就在指尖即将碰触柄端的瞬间，却轻轻被另一只手拾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啊啦……见到学姐要用敬称哦，”麻宫微笑着提醒道，“虽然规定中未限制课外活动之范围，不过欺凌同学肯定打咩哦～”
“一场无趣的比赛而已，我要回去了。”
“……请等一下！”
熟悉的声音从山坡角传来，上泉篠戸正披裹着浴巾站立于此，风拂动因湿漉打结的散发，寒意伴随脉搏声颤颤传响。
“我们……好好聊一聊吧？大家彼此之间明明都无怨无恨，为何一定要互相伤害呢？”
“哼，”柳生千代子转过身去，跨步准备离开，“如果你还试图通过咬文嚼字和斟酌语句来敷衍根结，我宁愿抛弃最后一丝对“姐姐”的尊敬。”
“那么我……同意与你进行剑术比赛。”
“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吧？”
“肯定会全力以赴的，请相信我。”
“嗯……”她低头思索几秒，“姑且就再给你一段时间休整，希望那种出乖露丑的模样不要重新展示给大家看。”
少女随手将被山风扰乱的束发撩开，很快便消失在月昼的暮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