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之取·难安】
“实在感觉难受,就别再喝啦。”
麻宫式部轻轻拍打着篠戸背部,声音和蔼地劝慰道。五色清酒壶零零散散歪倒在和桌与榻榻米上,如若猫咪踢咬的线团般繁乱。
为隐怒、排忧、诉怨、麻醉、逃避现实等等所做出一系列触发痛觉神经的方式中,饮酒乃最下等之恶。通过某种化合物塑造好伪装,借助或怜悯或关怀的温柔,再将那份烦恼施加予周遭一切事物,所谓“发泄”,不过是肆意表演无能、枯朽、懦弱还伤人的猿戏罢了。
只是,即便使用此等下策,却也不足以扯掉,源自内心里不愿意摘下的面具。
“就当作是虚度时间嘛……”篠戸边摇头边摸索着桌面,结果却弄倒好几盏酒壶,“反正平日在月宫除却磨镜也没什么可做的。”
“哎呀……”麻宫无奈地高高举起手,重重拍打她一下,“你才17岁吧?等到成年礼结束,毕业回到地球社会时再抱怨亦不迟哦。”
“麻宫学姐今年也已经20岁了吧?明明同样窝在月宫不愿意离开……”
“咳、咳,我……我呀……”
“啊,她睡熟了。”
在座垫和羽绒枕围绕下,新月百々子微微张口,歪着脑袋依靠在堆叠衣服旁,稍稍耸立的鼻翼伴随呼吸声轻轻扇动。
“可爱呢……”篠戸眯起眼睛欣赏她的睡相,不禁流露浅浅一笑。
“你说……身为理应让少女抛掉烦恼,开心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姐姐,竟然反倒被妹妹担心起来了!”麻宫戳戳面前家伙醺红的脸颊,“神明大人若能知道此事,不知道会怎样嘲弄你呢!”
“毕竟咱是很随便的人嘛~”
“看来你还是太过清醒了,”麻宫捏起清酒壶再次斟满一杯,“来,把这些全部喝光。”
“抱歉,我稍微有点困……”
“不行!”她蛮横地伸手掐住篠戸嘴巴,将陶盏按在对方舌尖处,“要么你自己慢慢脱掉,要么就等彻底喝醉后,被我毫不留情面一件件扒光,你要怎么选择?”
“……”
空气渐渐凝固,周遭只剩下百々子不规则起伏的呼吸音。
“你要怎么选择?”
精心织搭的勾型玉饰因不经意摆动而滑落,凌乱发丝随之流散遮盖,无法看到屏内人的眼睛。
“……”
篠戸没有说话,她的双手慢慢移挪到浴衣衿处,一点点向下拉扯。
啪。
一股冰冷淡漠的触感泼洒至脸颊上,弥散着令人嗅到便想闷胸呕吐之酒雾,然后是陶瓷杯盏砸击地面迸发碎裂的怒骂声。纸门被失望所拉开,再被沉重所关闭。
啊,结束了。
好想这样欺骗身体解脱,可肺部好像沉进深邃的月海,被引力拖拽着远离心脏,连一句“救命”都无法喊出来。
“什么都结束了……因为随口说出的“随便”,为其遮掩的“逃避”,不敢言语的“卑微”……”她默默埋怨着自己,“如果只能以一副空荡荡、冷冰冰的躯壳存活于世界上,是不是就应该去死呢?”
忽然间,脖颈处好像传来一丝温暖,仿佛布满绒羽的丰润青鸟悄悄挪步凑近,然后幸福地依偎在它所眷恋的巢穴里。
那种感觉一点点向上抚摸,一直碰触到湿漉漉的脸颊。
“姐姐,你哭了么……”
“没有哦,”篠戸拼命紧闭双眼,呜咽着回答道,“一定是酒流下来了,请让我擦拭干净吧。”
干燥、枯糙的面巾轻敷在上面,滚烫与刺凛液体渐渐交融侵染,中和至足以舒缓肌肤之温润,轻轻地穿透纹路,打湿了颤动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