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谣言说汐是天才,澄清一下,这不是谣言。
少女时代的汐毫无疑问是别人家的孩子。成绩优异只是汐最不起眼的一个标签,毫不费力地做到别人努力也做不到的事情,未经粉饰就比合照里所有人更加耀眼,世俗的眼光没有资格评价汐,只能赞美她。
当然,汐也有许多缺点,只是瑕不掩瑜。偶尔表现出的鲁莽和不留情面被当做汐的锐气。
在赞美和羡慕中来到高中的汐,第一次遇到了旗鼓相当的对手。
并非对手,倒不如说是遇到了值得她学习的对象。
s市最好的蓝木高中同一个班里,出现了汐和镜。两位足以在各自的故事里,书写一段可歌可泣的史诗以供后人传唱的女主,进入了彼此的生活。
于是汐发现,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自己故事里的主角。
习惯了毫不费力超越他人的汐,感受到了同龄人的压力。
每个人都是天才,所以才在此相聚。
不过这并未使得汐沮丧,她确信自己可以在这里度过难以忘怀的三年。
时间会证明,确实如此。
汐带走了许多无比珍贵的礼物。正是这些短暂而破碎的片段,改变了她。
所有故事都会回归到平静的日常,无一例外,只剩回忆不时划破夜空,作为她曾来过的证明。
汐抬头,试图抓住流星。
她会想起那位奔跑时短发在空中飘扬着的镜。
镜会开口,问出那个让汐痛苦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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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真意外啊。”
早秋的s市总是带着淡淡的寒意,被操场上奔跑着的热情驱散开来。焦黄的落叶衬托着草坪的青翠,汐转身,看到了向她搭话的镜。
“是镜啊。很意外吗?”
“有一点啦。感觉你的气质不太符合这片绿茵呢。抱歉,我自作主张这么想的。”
镜大大方方地对着汐咧开嘴。
“镜觉得我像娇弱的大小姐吗?”
汐故作愤怒,可看着笑容满面的镜,下一秒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倒没有,只是觉得你是死宅罢了。”
真佩服她能温柔地说出这种话。
“死宅怎么你了!”
汐故作平静,可看着笑容满面的镜,下一秒就忍不住怒了起来。
“好啦,我开玩笑的,我偶尔也会看看番哦,很有意思呢。”
“...”
“不过能在校队看到你还是挺惊喜的,好像这一届只有我们两个新生啊。”
汐暂且收起对镜的怨气,和现充镜聊起了现实话题。
“嗯...说实话,感觉没有女生愿意加入也很正常吧。我们学校也没什么氛围。”
“怎么这样,新生群里我看很多女生对球队感兴趣的。”
“镜...她们感兴趣的是男子队里的帅哥,想的是在场边加油。让她们自己上来怕不是要了她们的命。”
镜失落。
“镜,没想到你还挺天真的。”
汐换上适合球场的钉鞋,把快磨损的运动鞋塞回包里,随后伸直双腿坐在了草坪上。
“没关系,就算蓝木每年都被那些有体育特长生的学校暴打。今年我们来了,我们就可以改变这一切。”
镜微微长大了嘴,看向坐在地上,抬头望着天空的汐。
“汐...比我想的还要中二呢。”
汐不再望向无边的天空,转而切实地盯着站在原地的镜。
“少女漫画,恋爱歌曲,对我来说都太过遥远。我只想要抓住现在,成为自己故事里的英雄。”
汐的眼神里闪烁着光。与她四目相对的镜,只是感受着这道光芒。
她终于挪动了脚步,向着汐的方向。
只是她依旧沉默着,像是在斟酌着词句,更像是永远不会开口。
汐蜷缩起双腿,随后从地上跳起。
“镜,晚上一起去吃饭吧。”
“请我吗?”
“不请。”
“那我才不去。”
“那这样,我请你吃饭,你以后帮我扎头发吧。”
“说起来,汐确实一直披着头发呢,我还以为是fashion choice。”
“嘻嘻,现在还觉得我像大小姐吗?”
“我从来没这么觉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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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悄无声息离去,正如它无声的到来,落叶早已沉睡进泥土。
s市的冬天总是刺骨的寒冷。衣服不再足以驱寒之后,人们转而追求内在的热量,于是街上挂起了彩灯,商场里播放起喜庆的音乐。
汐试图平息内心不断翻涌的热浪,可她做不到了。
那一年的s市校园足球邀请赛女子组决赛,是蓝木对阵赤七。
中场休息时,蓝木0:2落后。
“你**训练的时候就**和你说了多少遍了,为什么不去卡她内线。你明明知道对面体育生起速之后你防不住,可是你都在干嘛?”
沉默的休息室内透着冬日的寒意,而汐的话语点燃了这片静寂。
“天天抱怨训练累的也是你,不如回去抱着你男朋友哭吧。”
“好了,汐,别说了。”
镜起身,一把拉走了即将说出更多话的汐。
“汐,你真的觉得现在发火合适吗?”
镜用右手抓住汐试图挣脱的手臂。
“放开我...”
“我知道你有多想赢,我也知道上半场的丢球,塑绝对难逃其咎。”
镜无奈,只好双手抓住汐的双手,不得已只能把她按到墙边。
被彻底制住的汐,被迫看着镜同样满脸流汗的面容。
“汐,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能力。”
“从加入校队那天,你在操场上和我说,要成为自己故事里的英雄开始到现在,我一直相信你能做到。”
“你也确实做到了,蓝木前进的每一步,都在创造历史。”
“可是你该知道,当你有着带领别人的能力的时候,你就有这份责任。而不是只想着自己,不考虑其他人的感受。”
汐大口喘着气,本就消耗了不少的体力,身体在刚才的挣扎过后更加疲惫。
“放开我......”
镜松开了手,右手仍然抓着汐的手腕。
“像你说的那样,成为英雄,好吗?”
汐终于拾起勇气,看向镜的双眼。
她不敢猜测,这眼神中究竟是责备,还是愤怒。
可她却看到了一丝慌张,以及将要溢出眼眶的湿润。
汐从没想过会是这样。
镜在悲伤啊。
汗水凝固在汐的脸颊,声音传不到一墙之隔的更衣室,飞鸟驻足在电线杆上,镜的泪水还未落下。
是啊。镜也在悲伤啊。
我所做到的一切从来不是我一个人做到的。
我从未感谢过他人的帮助。以前我只觉得这都是我应得的。如果我强大,别人就理所当然跟随我。
不是这样的。有很多人只是在保护着我的任性啊。
汗水滴到柏油路上,更衣室里传来抽泣和安慰,天空中只留下一声鸟叫。
汐抱住了面前的镜。
“对不起,我会做到的。”
“不只是为了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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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那声哨子是让嘈杂归于宁静,还是让沉默的球场爆发出声响,汐已经不记得了。
校园足球的规则通常是半场30分钟,毕竟学生并没有那么好的体力。
汐也快透支完了体力。
她抬头看了一眼大屏幕。她不该看的。
记住了她一生都想忘掉的几个数字,她却没有能力改变。
2:2
62:48(+3)
她的眼镜上滴了些汗水,所以有些模糊不清。她非常确定,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裁判指向了点球点。
后面的事情汐已经不记得了。或许是她选择性地遗忘了,抑或是她根本就没有勇气记住,谁知道呢?
她只记得:一声哨响,震耳欲聋的欢呼,两声短哨一声长哨,更加震耳欲聋的欢呼。
她呆站在原地,甚至做不到瘫倒在草坪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学姐们跪坐在地上,为什么塑哭的像个泪人。
镜呢?
汐终于回过神来,四处张望着镜。
她没有看到镜。
两眼一黑,瘫软下去。
可惜就连瘫倒在地上,这件失败者专利的事情,汐都没有做到。
镜就在她身后,抱住了将要坠落的她。
借着镜的双臂,汐勉强站了起来,可她不敢转身。
喉咙早已干涸,可她仍旧张口。
“对不起...”
眼泪遗忘了汐的存在,她屏蔽着情绪的感知,或许这样就能短暂地逃避现实。
只是她感受到镜的双臂穿过她的腋下,挽在她的腰间,随后背后传来镜的身躯。
苦涩从胸膛炸开,连呼吸都伴随着疼痛。汐终于想起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伸出手。皮球从腰间穿过。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踩在线上,但凡往前跨出一步,都不会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对手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汐无比渴望成为大家的英雄。事实上,她几乎就要做到了。她真的马上就要做到了。
她该哭吗?她没能挽回已经拍落的狂澜,可她已经做的够好了。
“汐,你已经是大家的英雄了。”
是啊,汐多么渴望听到这句话,尤其渴望听到镜说出这句话。她想抱住镜,告诉她自己一直都很感谢她。
“亲爱的,我一直都以你为荣。”
或许只有失败者的落寞才衬托出胜利者的幸福如此耀眼。整座城市都遗忘了冬日的寒冷,彩灯驱散着黑暗,路灯照亮了面容,镁光灯将时间在此刻定格。
泪水滴到镜的手上。镜从背后抬手,拭去汐眼角的泪。
“弄疼我了...”
汐带着哭腔说到。
“中场抓着我的时候也是,刚才也是,对我温柔一点啊...”
“那你转过来。”
夜幕悄然降临,晚上八点的烟花如约在空中绽放,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升上天空的那颗焰火。
是'Merry Christmas'的字样。
镜用双唇阻止了泪水从汐的眼睛中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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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长又在发呆吗?”
烛抱着一箱刚送到店里的货物,体积和她娇小的身躯并不匹配,不过看她游刃有余,想必并不重。
“店长!!这些放哪里!!”
烛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怒意。
汐从失神中恢复,突然感到一阵恶寒,不由得战栗起来。
“啊,圣诞节的装饰吗?”
“我哪知道,又不是我买的!”
汐从座位上起身,披上厚厚的羽绒服,手仍然有些冰凉。
“要不就先随便扔这里吧,我们今天晚上装饰一下。”
“唉,又要加班...”
大约是汐作为老板的威严太过淡薄,即使是只工作了几个月的烛,也已经可以当着汐的面说这种话了。
“很快的呀。请你吃店里的蛋糕,很好吃的~”
汐的语气像是在哄孩子。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店里的蛋糕也就只有提拉米苏好吃了。”
“连偷吃都不瞒着我了吗...”
烛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
“啊...没有,我没偷吃过...是客人的反馈。”
“唉,绘走了吗,让她来一下吧。”
烛飞快地跑开了,“好——的——”在空中被拉长。
汐推开后台连接外场的门。店里的灯已经关了,汐攥紧羽绒服,踱步到落地窗边。
n市的夜晚缄默不语,只有偶尔路过的车掠过一排排的树木。背对热烈燃烧着的太阳,于是月亮成了唯一的光,轻易穿过树叶早已脱落的枯枝,透过绽放咖啡店的落地窗,照在汐的身上。汐与自己的影子相伴。
身后传来呼喊,是绘。
“绘,我需要你。”
汐张开了双臂。
夜色遮蔽了汐的色彩,只留下模糊的身形,可绘的内心却被注入了五彩斑斓。她朝着汐走了过去。
汐的手挽上了绘的脖子。
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绘还是忍不住叫了出来。
“好冷!”
汐不肯放开温暖的绘,甚至把手翻了个面,彻底吸干绘脖子的热量之后才心满意足。
绘此刻的委屈无以复加。
“加班吧,把圣诞节装饰摆上,请你吃蛋糕。”
“我要辞职。”
“那先把你偷吃的蛋糕钱还了。”
绘说不出话。
“心情不好了,先请我吃蛋糕。”
“你白天不是已经吃过了吗。”
“我真的要哭了。”
“好可怜呀,要我抱抱你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绘如此失落,但汐还是敞开羽绒服,把比她小一号的绘包裹进了身体中。
“不愧是年轻人,真暖和啊。”
绘把头埋进汐的胸口,略显湿润的眼睛用力地在汐的毛衣上蹭了蹭。
“打算抱多久呀。”
“闭嘴。”
“店长和绘姐腻腻歪歪。”
“烛...何时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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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和汐,在地铁回家的路上,正如过往的每一天。
“汐,地理课有好好听吗?”
“我又不选地理,不睡觉已经算给老师面子了。”
“还有合格考呢!基本的还是要听听的吧!”
“合格考能过不了的都是神人了。”
镜说不过有意抬杠的汐,干脆捏了捏汐的脸蛋,然后迅速把手缩了回去。
“小心我咬你啊!”
她真的会咬。
“笨蛋汐,听过潮汐锁定吗?”
“没有,今天讲了这个吗?”
“唉...”
镜再次伸出罪恶的小手,可汐早有防备——
“啊!!!你是人吗!真咬啊!!”
镜在不知觉的情况下被汐冷酷捕猎命中了手指,几乎被疼哭了,发出了少见的娇声。
“嘿嘿。怕你不知道,我在测试网站上的平均反应速度是157ms。可惜你不玩fps游戏,不然你就知道我有多厉害了。”
汐骄傲地露出门牙。
“天天玩游戏,你就没有想过未来的事情吗?比如高考之类的。”
“那肯定有啊,不过想太多也没有用啦,说到底还不是好好学习。”
“有没有想过去地球的另一边?”
“阿根廷吗?”
“为什么能想到阿根廷啊...”
“镜不知道吗,从中国挖穿地心对面就是阿根廷哦。”
“连基本地理常识都没有的你,能知道这种知识也是想不到的...”
镜斟酌着该怎么把话题扯回来。
“所以...想过吗?”
“有点不想离开s市啊,去外面好麻烦。”
“那我们一起考sa大学吧。”
镜突然松开地铁上的栏杆,抓住汐的手。
“诶...好突然啊,也不是不行。”
“那就说好了。”
“嗯。怎么了呀,突然这么严肃。”
镜依旧没有松开汐的手,就这么牵着手走到了出站口。
“镜对自己很有信心呀,即使是我们现在的成绩,也不能说一定就能考上sa吧。”
镜捏紧了汐,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做了一次深呼吸。
“即便如此,我也希望你能陪我。”
汐很少看见镜如此坚定,或者如此任性。可就是这份纯粹,让汐决定带着微笑说出这句话。
“只要镜伸手,我就会回应,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