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应该是在小学的时候,我总喜欢读那些写有小故事的课外书。小故事里的主角在与喜欢的人待在一起时,总会感叹时间过得很快,而当他们与自己憎恶的人待在一起时,则会感到度秒如年。
这种情况放在我身上并不是很适用,与她待在一起的时光我感觉不慢也不快,虽然我是喜欢着她的,而且真正与她相遇也才不过十几天,但我却像是与她在一起了许久,就如同已度金婚的伴侣一般,剩下的便是平淡但又珍贵的时间。
和她在上午逛了一会她初中的校园后,我们吃完午饭便开始了午睡。期间我当然是苏醒过的,但当我看到她还在我身旁熟睡时,我便依偎着她闭上了双眼。我再次睁眼时,窗外的黄昏映入眼帘,天空被晚霞染成了温暖的橙色,云朵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边,静静地漂浮着。阳光逐渐低垂,洒下柔和的光辉。
我抬起头,看到窗边的她正呆呆地注视着落日,她的侧脸被温暖的光线勾勒得柔和动人。长发在微风中轻轻拂动,发丝仿佛被金色的阳光镀上一层柔光,如此光景下的她,宛如仙女般美丽而宁静。
听到我起床的动静后,她便转过头来看向我,在与我四目相对时,她的脸上又浮现出了那浅浅的微笑,“醒了吗?”
我看着她,不知道是因为刚醒过来,还是因为我眼中的她太过美丽,心脏跳动的声音很大,大到我能感到它的每一次跳动,于是我只好假装梳理自己的头发,把头偏了过去。
我小声地回答她:“嗯,刚醒一会。”
“我来帮你梳头吧。”
她说着,轻轻地坐到了我的身边,她抓住了我想要制止她的手,然后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梳子为我梳头。她的手法轻柔但不拖沓,让我想起了母亲。
“谢谢学姐,学姐经常帮别人梳头吗?”
“嗯?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学姐给我梳头的时候很舒服,就像小时候妈妈给我梳头一样。”
听到我的话时,她为我梳头的那只手顿了一下,但很快又动了起来,她问我:“这次休息这么长时间,你妈妈没有让你回去陪她吗?”
“她九月底的时候问过我,但我说已经有约啦,只能寒假的时候再回去了。”
她没有说话,我看不到在我身后的她现在是怎样的表情,我只好接着说,“没事啦学姐,妈妈她知道我不回去之后就和爸爸出去旅游了,现在人流量这么大,我也不想旅游,还是和你一起好。”
“嗯...那你的朋友没有约你吗?”
“也有几个朋友约我了,但我都婉拒了。”
“这样啊。”
她在说完后,我们之间便没有了言语,过了一会,她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对我说:“好了。”
我刚想转身,她却从背后环抱住了我,她把头放在了我的肩膀上,然后在我的耳边轻声对我说:“谢谢你。”
随即,背后的温度就与耳边的絮语一同迅速消散,她走到我的面前,对我伸出手来,我会心一笑,牵起了她的手,然后一同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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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想过,国庆七天的假期,这其中大部分的时间我是否会一直和她在那个白色而又充满花香的房间里一同度过,虽然有些无聊,但安逸而又宁静,更重要的是有她在身边。
可世界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昨天晚上,当她接到一个电话时,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仿佛一个试图逃避的人被逼入了绝境,无处可逃。她看向我,我向她点了点头,她便无奈地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她的母亲,她们的谈话非常简短,内容是相约明天中午在市区吃饭,但她的母亲知道了我的存在后便和她吵了起来。她执意要带着我一起,她的母亲则希望她一个人赴约。我刚想说些什么,她便瞪了我一眼,我只好把话吞进了肚子里,在一番争吵过后,第二天的早上,我们便坐上了来时的那辆班车。
40分钟的车程很快就过去了,我和她下车后又转乘市区内的公交,在一个破旧的小区前下了车。我随她一同进入小区,走上楼梯,在一个门前停下后,她叹了口气,然后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我们暂且称之为李女士,因为我从李女士有些褪色但很干净的工服上看到了李女士的名字。
李女士的脸庞憔悴,深深的眼窝中藏着明显的黑眼圈。嘴角微微下垂,毫无笑容,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沉重的悲凉感。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几缕灰白的发丝不经意地垂落。在看到她时,李女士面无表情,而在看到我后便勉强露出了一丝微笑,我们互相打过招呼后,便一同在餐桌上坐了下来。
她没有和自己的母亲坐在同一侧,而是坐在了我的身边,她垂下自己的左手,摸到了我的手,在确定可以触碰到我后才慢慢地收了回去。
李女士在厨房将最后一道菜料理完成并端上桌后,就坐到了她的对面。此时的饭桌并不像只有我和她两个人时那么随和,李女士除了开始过问了几句我的情况外,便一直在向她诉说着她最近的情况,当然都是些烦心事,总的来说就是不停地在向她诉苦。她没有办法,只好一边吃饭一边迎合着自己的母亲。说完自己的烦心事后,李女士便又说起了对自己女儿的期待,李女士不停地述说着自己一切的辛苦都是为了自己的女儿,不停地说着希望自己的女儿未来可以大有成就。
这场“酷刑”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后终于结束了。在刚开始不到十分钟,她便在桌子底下握紧了我的手,直到结束时,她碗里的饭也才吃完了一半。
吃完饭后,李女士还要去上班,我们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后便离开了这个小区。而她像是要逃离什么一般,离开李女士后便拉着我坐上了返程的公交。这天下午,一回到家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她,在快要吃晚饭时才终于闭上了双眼。
我和她的爷爷并没有吵醒熟睡的她,在她醒来后,爷爷为她热了一下晚饭,她吃完晚饭后便打开了那架尘封的白色电子钢琴。
电子钢琴可以戴着有线耳机演奏,她问我要不要听她弹钢琴,在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我们便一人戴着一只耳机坐到了钢琴椅上。为了方便她演奏,我特意向一旁挪了一些位置,她并未在意这些,反而像是因为我远离了她,她有些生气,因而更加贴近了我。
坐定后,她的演奏便开始了,我不知道一只耳机是否可以完整地听到电子钢琴发出来的声音,但我没有戴耳机的那只耳朵可以听到她重重地敲击琴键的声音。
她全然不顾音律与音调,也不管一首曲子是否演奏完,只是杂乱地跟随着自己的心情切换到下一曲。《花之舞》、《卡农》、《人生的旋转木马》……她不停地弹奏着,就像是独自一人在舞台上狂舞的舞者,不在意姿势的正确与否,也不管自己的身体是否跟得上,疯狂地展示着自己的所有舞步。
越弹她的速度便越快,力度也越来越重,在弹到《天空之城》的最后一音时,她停住了,蓦然间,她举起了自己的双手想要重重地砸向琴键,但在快要接触的那一刻,她转而砸向了自己的双腿,沉闷的声音惊醒了呆住的我,在她第二次做出这种行为之前,我猛地抱住了她。
我听到她为了不痛哭喊叫而咬牙切齿的声音,她的身体也紧绷着,直到她放松下来为止,我都一直抱着她。当我松开她时,我才发现她的指甲嵌入了手心,鲜血从伤口流出,染红了她的手掌。
我想带她去医院,但她告诉我房间里有急救箱,我便用里面的医疗用品对她的伤口进行了处理。自第一次受伤被喷酒精消毒时我便无法忘记那钻心的疼痛,而当我为她清洗好伤口,喷酒精涂碘伏,我偷偷看向她的脸时,她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眼神又变回了我第一次遇到她时我所看到的,空洞,无神。
为她处理好伤口后,我对她说:“学姐这么美的手,演奏出那么动听的音乐,受伤了就太可惜了。”
她呆滞着,无言地望着我,我继续说:“明早我给你涂个指甲油吧,这么美的手,涂上指甲油肯定就更好看了。”
“那现在就给我涂吧。”
“可是现在已经是...”
她说完后就看着我,这便足以让我的顾虑扔到一旁。于是我点了点头,从行李箱里拿出了我的一套装备。
我先打开了一个瓶子,给她十个指甲上都涂上了一层透明的液体,等了一小会后我打开了装有磨砂指甲油的瓶子,里面的内容物是天蓝色的。
我小心地蘸了一些指甲油后在瓶口刮了几遍,然后给她的指甲涂上了浅浅的一层,全部涂完后,我又像刚开始一样把刷子在瓶口刮了几遍,但这次我只给她前半部分指甲涂上了指甲油,最后我又在她每个指甲的指尖上涂了一些。她本以为这样就算完成了,但我打开了另一个透明的瓶子,再次给她的指甲上涂了一层让指甲油亮闪闪的液体。
“好啦,完成了。”
我对她说,然后就像是润色一般,我亲吻了她的每一个手指。
指甲上涂满了一层精致的天蓝色渐变指甲油。淡淡的白色从指甲底部渐渐过渡到指尖处,宛如温柔的白云渐变为远方的蓝天。每一个指甲都呈现出微妙的色彩变化,银白色点缀在其上显得格外好看。
她抬起手,仔细地端详着自己天蓝色的指甲,随后,她轻轻向我伸出了手,她的指尖微微颤动,我便学着西方绅士的礼仪,缓缓将自己的手伸出,轻柔地握住她的手腕,感受到她的温度。低下头,我轻轻俯身,将唇贴上她的手背,轻吻着那婉约的曲线。
“我亲爱的公主,能让我为你演奏几曲吗?”
我抬起头来笑着看向她,她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我在高考结束时,曾短暂地学过两个月的钢琴,上了大学后也断断续续地学习了几首曲子,有些难度很大的曲子我已记不清如何弹奏,说实话,即使是简单的一些曲子我可能也无法从头到尾地弹奏出来,更别说正确地演奏。
可是,当我们像之前那样坐定在钢琴椅上,一人戴着一只耳机,我开始我那蹩脚的演奏时。她却闭上了眼,将手放在了我的左腿上,专注地聆听着耳机中的旋律。
音乐透过耳机,在我和她的心中回荡着,当我将我毕生所学都展示给她,我偏过头来看向她时,发现她靠在我的肩膀上,已然进入了睡梦中。
我对她说:“晚安,我的公主。”
而后,我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了轻轻的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