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贴好号码牌吧。”
我对余弦说道。
“单独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不行吗?”
余弦似乎很受欢迎,还有别的班的朋友来找她。她被围在人群中,从容而愉快。
脱去了校服,看上去更像一群大学生在参观学校一样。
于是我发了消息,把余弦叫了过来。
“阿圆不也挺开心吗?在小沐那边吃零食,果然还是帅气点的类型更受女孩子欢迎吗?”
“都是别的班的人。坐在旁边我也说不上话。”
坐在小沐旁边,似乎她班上的几个女孩子已经擅自把我当作了沉默寡言的帅气青梅竹马。
要是说话的话感觉也完全接不上话。感觉自己像是狂欢节里擅自出现的电线杆。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我又不是你...”
“来吧,号码牌。”
我把号码牌递给余弦,她掀起我的外套,在背后摸来摸去。
“直接贴上去不就好了。”
“我要找准阿圆的正中央啊。要是贴歪也没关系的话,自己贴也行吧。”
其实也无所谓。
我觉得大概也没人会看这种号码牌,这么想想,觉得它有点可怜。所以还是好好贴着吧。
因为要做好保暖,所以贴在了里面。这样到时候脱掉衣服就能比赛。
也可以预防那些看见号码牌就来问东问西的家伙。假如让我解释为什么报名跑步的话,我也没法说出什么。
余弦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笑容,拍了拍我的背。
“要加油哦。我会一直注视着你的。”
真麻烦。
被发现被她盯着看的话会很麻烦。感觉一进到学校里,我的想法就变得有些冷淡了。
一百米的短跑有初赛复赛和决赛,分别在今天的上午、明天的上午以及后天的上午。
下午是麻烦的四百米,接着过两个小时后就是八百米。到后天下午是五千米作为最后的结尾。
今天没法好好睡觉,反而要累个半死。
“阿圆要好好加油啊!我一直也觉得你跑得很快!”
小沐对我比出大拇指,她周围的朋友们也给我送出了加油。
我把衣服脱在一边,走下看台。
稍微进行过了一点热身,我觉得大概这个水平就足够了。
中考体育时我选的就是五十米,同样作为短跑,我觉得经验有着互通之处。
周围几个女生也在活动着身体。
注意到了一个皮肤稍微有点黑的女生,这个天气也穿着短袖短裤,露出了大腿,搞不好是余弦的重点关注目标。
我擡起头,在看台里搜寻着余弦。
她到处钻来钻去,完全不在我刚刚确认好的位置。社交达人的这一点就很令人讨厌。
我俯下身子,贴近了跑道。
细碎的树枝,卡在操场下水道口的附近,旁边残留着少许泥土,生长着末端已经干枯了的鼠尾草。
能闻到烂熟的草叶湿香。
感觉这种紧张的时刻,就很容易关注到这些细枝末节。
看台附近的喧闹也没有停,除非我当即掏出机关枪对着其他选手扫射,或是连翻三个跟斗,否则我是赢是输都不会有人关心。
到底是为了什么来这的啊。
既不是为了名次或是班级荣誉之类的东西,我对竞争和自身实力也完全不关心。
我平常很少去做自己不大想做的事情,我觉得这也是一种诚实。
但我只是“不做”的诚实,而非“做”的诚实。按余弦的说法大概是这样的。
在这感觉敏锐的一瞬间,我擡头看向跑道的一瞥,注意到了余弦。
选了个好位置啊。
我把自己想象成火箭,或是某种压缩至极的弹簧,亦或是一颗砸落地面的流星。
但总归来说,想象改变不了什么。我只是听见了发令枪的声音然后跑步。
心率一下变快了,感觉能听到血流的声音。
我冲了出去,将身旁的人甩在了身后。
加速逐渐变得有些吃力,感觉自己像是被重力甩了出去,像是要摔倒一样,这样跑着。
在渐渐靠近终点的距离,从侧后方,那个皮肤有点黑的女生超过了我。
远远冲过了终点线,再过了很远才停了下来。
糟糕,第一轮就输了啊。
我回过头去,那个女生周围已经围上了从看台下来的人,在递水或是送上了擦汗的毛巾。
大家真是喜欢围起来啊。
大概是注意到了我的眼神,那个女生也看了过来。我赶紧把眼神错开。
小沐正在跑下看台,确切来说,正在摔下看台。
“没事吧。”
我过去扶起她,她擡起头,露出完全充满活力的笑容。
“阿圆差点就赢了那个田径部的部长哦。很厉害啊!”
“部长?”
“是哦,我听说叫陆转荧。是高二的学姐。”
是这种展开啊。不过名字太麻烦了,我大概记不住多久。
“不过输掉了呢。真不好意思。”
“还有复赛和决赛呢!不要这么快就灰心啊。”
说实话我没有仔细看比赛的规则,难道第二名还能继续跑吗?总而言之跑就是了吧。
跑不过努力训练的人,也是理所应当的。
回头去看余弦所在的位置,已经消失不见了。不知道她突然跑去了哪里。
“没受伤吧,我有带创口贴和碘酒。”
我对小沐说道。
“没事啦!我们先回去玩吧。”
“跑步有点紧张,我想稍微上个厕所。等下我就回来。”
走过学校后花园的小径,往上走在山坡处有一个小亭子。作为学校的高地,能概括式的看见学校的景观。
平常正常上课的时候会有情侣在这附近幽会。总有种让人不敢靠近的氛围。
但果然到了这个时候也变得安静了,没有人,稍微能听见些鸟鸣声。
这种时候会有大喊大叫的欲望,不过我不至于这么幼稚。
在热闹的环境中出来,稍微独处一下,就会有种自己很厉害的想法慢慢涌现。
远处操场上的人像小点一样。
要是在这里睡觉的话,那些情侣也不敢过来了吧。
平常都是他们吓走我,但是我觉得偶尔来几次我吓走他们,也是件不错的事。
我稍微闭上眼,把睡意酝酿起来。
脑袋被敲了一下。
“在这里一个人睡觉,还不把衣服穿上,会感冒的哦。”
“是余弦啊。”
“给,饮料。”
原来敲我脑袋的是这个啊。
“怎么拧开了?你不会偷偷在里面下了安眠药吧。”
“不需要药你也能安眠吧。”
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好酸!酸到不行,感觉像是在嘴里发射卫星一样。”
“我也是这么想的啊。”
确认了一下饮料的品牌,没见过,搞不好是刚出的牌子,所以余弦就凑热闹式的买了。
“不要把你喝不了的东西塞到我这啊。”
“阿圆不是挺喜欢酸的吗?回味还是挺甘甜的吧。”
“受众是什么人啊?”
“特殊爱好者吧。”
余弦拍了拍亭子内长椅上的落叶,坐在了我旁边。
“啊——”
“不要突然大喊大叫啊。”
“给,你的衣服。”
“第一场就输了真不好意思。”
“接下来赢回来不就好了。”
“第一次赢不了的话后面也赢不了,你难道想让我靠着燃烧生命之类的招数吗?”
“试试回想起和同伴之间的友谊之类的?”
“在同伴的数量上也比不过对面啊。”
“我刚刚去给你应援了,在广播站。”
“不会是什么奇怪的文章吧。”
“是全力告白二十四小时系列,没听到吗?”
“已经没脸见人了,和我一起死在这吧。”
“只是普通的加油文章来着。真可惜,居然比完赛就逃走了,这不就没听到吗。”
“怎么找到我的?”
“想着你会不会去图书馆附近,不过那里现在又关了门。走在路上的时候就发现了你呆在这里。”
我把头靠在余弦肩上。
“让我休息一下吧。”
“已经不想回去了吗?班上还是有几个同学在说你很厉害之类的。”
“我和小沐说等会回去,搞不好她会来找我,还是回去吧。”
“那阿圆就装作睡着了的样子,我会给她拍张照片的。”
“这不是在撒谎吗?”
“只是我在撒谎啦。我一向都是会撒谎的,倒不如说广受欢迎的人大多都会撒谎,即使别人知道他在撒谎。”
“你是叫我也学你吗?”
“阿圆只要休息一下不就好了吗?”
我懒得回应她,只是靠在她的肩上闭着眼。
“茄子!”
她举着手机打开自拍模式,喊茄子难不成是想叫我回应吗?
睡着的人怎么可能回应啊。
我眯着眼,看着她一边发出照片,一边打着字:
抓到野生的阿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