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在高楼与山坡间长啸,像是某种偏远部落里会出现的管弦乐器。
余弦从抽屉里抓出两个巧克力面包,匆匆忙忙地跑离了教室。这算是她的晚餐吗?
省去了给妹妹们做饭的麻烦,少有地又回到了可以一个人安静的时候。
清爽地思考一下,或许是件不错的事情。
小时候也有过这样闹矛盾的时候,具体事情已经不记得了,但没有现在这次持续这么长时间。
当时似乎余弦在人前说了什么谎,是为了吹嘘,或是显摆?她暗示性地叫上了我和小沐来为她补充细节。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好像突然对能够自在地说出那样谎言的余弦充满了嫉妒。
我不明显地点出了余弦在说谎。
似乎只有余弦本人听了出来,一下子变得失落起来。接连几天都变得没那么活力了。
自己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为了一个不伤人的幻想而伤害自己的朋友呢?
想到这一点后就变得有些自责起来。
在又一次同学间的聊天时,我好像试着提起余弦之前所说的话题,弥补上了她这个已经被人忘记了的谎言。
余弦当时似乎立刻就变得开心了起来,稍微缠人地送了一堆没用的礼物。
现在跑去和她拥抱,她也会立刻开心起来吧。
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就是很难做到。
自己想要什么?她想要什么?我对妹妹们期望着什么?对这段关系又期望着什么?
搞不懂的东西反而越变越多了。
按恋爱漫画的话,到告白为止就会结束了。定格在两人永远幸福的一瞬间。
不过人生到死之前都不会结束,继续下去后还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或许需要一个理由吧,我才能坦诚地,面对很多以前搞不懂的事情。
天已经完全黑了,清澈的夜空里一两颗星星自遥远的地方投来寒冷的微光。
好冷,感觉稍微有点感冒了。
操场上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跑步啊。
“哦,这不是陈缘同学吗?这么晚了还没回家。”
学姐在面前停下了,在周边到处张望着,好像在寻找什么一样。
“原来是学姐啊...这是...社团活动吗?不是在期末考前先停止了吗?”
“只是随便跑跑而已。要是这种天气还安排他们训练的话,会被叫作魔鬼部长的。”
“嗯...果然还是叫部长的话。更好一点?”
“不用了。陈缘同学叫学姐的时候感觉更自然一点,难不成家里有兄弟姐妹吗?”
哥哥和姐姐的话,确实算有啊,不过能算在家里吗?
妹妹的话,那应该算有了吧。
我点点头,用简单的一个字表达了目前的想法。
“嗯。”
“话说余弦同学呢?没在你旁边吗?还是说在教学楼之类的地方拿着望远镜偷窥来着?”
刚刚就是在在意这个吗?
“她回家了。为什么她非得和我呆在一块不可啊。”
“出场规律不是一直是这样的吗?之前你来训练的时候,她也有在操场边看哦。”
话说原来有在看啊...
“那又怎么样。我一个人也能好好地生活吧。”
学姐笑咯咯地说道:“语气变糟糕咯。怎么?又闹矛盾了吗?”
“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余弦教坏了我妹妹们,所以我稍微有点生气了。”
“不会是抽烟喝酒之类的吧?”
“倒也...没那么严重?”
或者说比这更严重?性 爱和烟酒,作为成瘾物,哪一个危害更严重?
爱也是会让人成瘾的。
已经上瘾的余弦试图也把我拉进更深的深渊。
为什么大家都要围着这样的东西团团转呢?
“希望孩子一直保持天真,可是大人陈腐的一厢情愿哦。”
“或许吧。不过我也不算什么大人,对她们也没什么期许。能够随随便便地活着就好了”
说到底,我并不是她们真正的负责人。更管理不了余弦的想法。
“这也算是一种期许吧。”
她抓抓头发,头发间的热气散发出来,像是架在炉子上的水壶。
“我姐姐以前说过类似这样的话:对他人的期望,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是对自己的期望。”
“原来学姐也有姐姐啊...”
“要看吗?”
说得好像家里的宠物一样,感觉看了说不定会牵扯到麻烦的事情上去。
“不要。”
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我的话,还是压根就无视了我。她从一旁放着的书包里拿出了手机。
画面里是一个稍显幼态的女生,皮肤也偏黑,长发披肩,穿着水手服。似乎正转头抚去肩上的花瓣,非要说的话就是绝对的美少女。
感觉像是余弦家里漫画中会出现的角色。
“这是你姐姐?看上去比你要小啊...”
“不,这是我初中的时候,谁会在手机里留姐姐的照片啊。不过她大概就是这种印象的人。”
“......”
对于这般变化,我感觉到很难用言语来描述心底的震颤。
不过我和她也没熟络到能自如地吐槽这件事。
大概是陷入了某种尴尬中,学姐一下子问道。
“要比赛一下吗?在冷风中这么站着也不是回事吧。”
“...不,没有发号的人吧。”
“用手机好了。我调个闹钟。”
学姐弯下腰,把手机摆在跑道上,点开了倒计时。
真是莫名其妙啊。
在倒计时响起时,跑了出去,冷风迎面吹在脸上,感觉像是某种无果的自我折磨。
输了。
衣服穿得太厚,简直是圆滚滚的了,在跑道上翻滚过去说不定更快些。
这么一想,学姐这不是单纯地在欺负人吗?
“所以呢?你姐姐是什么样的人?”
“很厉害的人。以至于家里人对我都没什么期望了。用天才或是优秀很难形容,非要说的话,是英雄吧。”
“太夸张了吧...”
我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对她的姐姐有什么过度崇拜,才导致了毫无理由地开始宣传。
下一步不会是叫我加入什么奇怪的教派然后发展会员吧。
“所谓英雄的话,不是没有缺点,而是会把周围的所有人都拉进故事里,再由她完美地解决。”
听见这样的描述,不知道为什么开始联想到了余弦。虽然她和游戏这样的词怎么也沾不上边。
非要说的话比较适合的是流氓,三个一组地出现在屏幕前,名字背后还挂着ABC。
“曾经我也试着变成她的模样,不过后面自然而然地放弃了。不如说变得有点讨厌她了。”
“为什么?”
“因为没有天赋啊。然后发现了更快乐地活着会更好一些。包括开导别人也是,我好像没那么有天赋来着。”
她嘿嘿笑着,为了维持身上的热度在操场上跺了跺脚。
“之前的原来算是开导吗?感觉重点不明啊。”
“你伤心难过,我用言语让你开心起来。不算开导吗?感觉在动画里的话,能占上一整集的部分哦。”
“也没那么伤心难过。”
因为我自己的感情也是随随便便,太过剧烈的感情会让我自己也觉得羞愧。
“我还期待着陈缘同学能把我当作姐姐一样,那种能开导别人的温柔角色呢。”
“反正你年龄比我大,所以随便了。”
“随便可不能乱用啊。就像出去吃饭的时候,对别人说随便的话,不就是想让别人揣测自己心情嘛。”
揣测自己吗?
我原来是这么麻烦的家伙吗?
“那好吧...学姐也是一种姐姐吧。”
真是廉价的关系啊。
“真不错呢!下学期也要好好来参加练习啊。”
“那个...看心情吧。”
“所以说啊,对他人的期望和对自己的期望总是相似的。感觉陈缘同学你对自己很严苛,说不定对其他人也很严苛吧。”
我对自己严苛吗?
从来不这么觉得过,很少在成绩上拼命努力,也几乎没有为什么爱好努力要求过自己。
每天大部分闲暇时光都在睡觉和无意义地看手机上。
没有什么愿望,也不为了未来成为什么样的人而强求自己改变,不如说不改变更好。
不过确实也有些像是准则一样的东西吧。
尽量不伪装地活着。
得到了什么就得偿还回去。
在能够独立地活着前,不去寻求爱之类的奢侈东西。
啊,大概确实挺严苛。
“我会试着严于律己宽于待人的。”
“先宽于待己吧。陈缘同学不是还挺受人欢迎的嘛,不用对他人的喜爱而感到愧疚啊——然后在训练的中途也不要随意地翘掉。”
“啊...我会尽量...考虑的。”
“只是考虑吗?”
学姐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