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余弦,我是陈缘。”
听见了模糊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莫非自己又在做梦吗?
不过听见了阿圆在叫我,就算是梦,想必也是不错的梦吧。这么想着,我坐起身来。
眼前是另一个我在漂浮着,像是没有调整过骨架的动画模型一样呆愣愣地漂浮着。
虚假宣传啊!
不,说起来为什么会有另一个我在眼前?难道我们世界的版本终于要接入魔幻世界观了?
眼前的我贴心地解答道:
“你昏过去了,在参加特辣拉面竞速比赛的过程中。”
“是有这么一回事呢...”
我的脑袋昏昏沉沉,我的胃袋宛如灼烧,一点点残留的回忆正在从脑髓的间隙中被榨取出来。
我欠下了赌债被抓到了地下矿场,为了逃出生天和赌场管理人进行了超辣拉面对决...
不,不是这一段。
说起来我为什么要参加这种比赛的理由已经忘记了。
面前的另一个我似乎正在倒计时。
“外面的时间已经过去五秒钟了,假如你不立刻醒来的话,一定会输掉比赛的。”
“就算要让我醒过来,也得有个理由吧。就那种,爆种之前闪回的画面之类的?”
“需要那种东西吗?你不是还有生命吗?”
面前的另一个自己毫不在意地把我的生命浪费在了没用的地方上。
有生以来第一次想一拳砸在自己的脸上。
“好吧好吧。总之我会继续调动你身体里的潜能的...看到这些画面后,你一定能回想起战斗的理由来。”
脑海中闪过了一幅幅画面。
寒假快结束了啊...
自己躺在床上玩着手机,然后是玩着电脑,然后又开始看漫画了。因为看到了有点让人兴奋的点,开始在床上打滚...
略过这些无关紧要的画面,我在当地的匿名论坛上发布过:调查戴着摩托车头盔、穿着黑色大衣的怪人。
这样平淡的委托当然是不行的,所以我包装成了怪谈的形式,这样才能吸引人们搜集信息的兴趣。
随着新年基本过完了,我才注意到收集到的信息有多糟糕。
例如有人发现了一片被打倒的混混中出现了这样的家伙,或是冲进了强行推销劣质商品的聚会处,用大喇叭痛斥了他们后开着摩托车逃走。
诸如此类消息中,但凡有一半是真的,那么殷子绛所跟着的这位漫画家老师也是极度危险的家伙。
虽然不算是坏人,但是搞不好会在哪次极限运动取材中死翘翘,或是突然想画黑帮漫画所以跑到了墨西哥最后行踪不明。
这是她给我留下的印象。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把整理的消息发给了子绛。不久后得到了回复,似乎她成功找到了那人。
好像是为了追踪一个游荡的秘密电台,所以就把自己的手机信号给关了,最终跑到山里找到了这群似乎已经算是违法边缘的电台爱好者,于是顺便帮他们改进了一下设备,还留下了合照。
照片里是子绛,窃生生地笑着,一个穿得像昭和假面骑士一样的人,戴着完全看不清脸的黑色头盔,背后则是那三位违法电台爱好者,比着老土的剪刀手。
且不提合照为何要戴着头盔遮挡面目,或是漫画家为什么会改造电台。
这张照片让我强烈地意识到了,如果我放任我曾经的好友不管,下一次发来的照片或许会在加勒比公海上,这个摩托头盔怪人会踩着海盗的尸体和子绛合影,把相机镜头上蹭得都是血。
我和殷子绛曾经是好友。
虽然她容易受骗、脾气暴躁、不通人情且顽固,但也确实有那么一段时期。
我们也曾亲密到手拉手一起去上厕所之类的程度。
重点在于,她曾经引导过我。
虽然不是什么好的方面。
这里我必须说明一点,没有人是天生的大师,任何事情都需要学习,只有快慢的差异。
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子绛曾经教给我的是...
“啊,这个...这是你画的?”
我拾到了殷子绛留在社团教室里的本子,似乎想起了她经常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于是想着第二天还给她。
“你、你看了吗?!”
面前的女生一下子满面通红,像是苹果一样,当时的我只觉得颇为有趣。
作为息海市的重点中学,来到这里时,大家都是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我渐渐觉得,自己也该回应爸爸他们的期待,于是也披上了伪装,在同学间八面玲珑地交往着。
被人推着就参加了钢琴社团,在那里见到了殷子绛,经常会在本子上涂涂画画。
一向认为她是性格高直的家伙,常常直言快语惹到其他人,也曾和她连弹,发现她钢琴水平也很不错。
像是小学里班长的角色,甚至戴着的发饰也像是小学生一样,似乎还没有适应过来中学的氛围吧。
像这样的流言蜚语也不能说完全不客观。
但当我发现了她本子上画着的东西时,印象完全被颠覆了。
似乎当时她热衷于无知系的年下攻搭配犬系的暖男受,在本子上画满了极具冲击力的重口味色图。
“你画得挺好的,所以为什么不去绘画社团呢?”
我当时还是没能扯下面具的样子,不过也确实觉得她的画很有冲击力。
不过当时的我对于什么东西算是色情的,这些东西又和美术教室里的人体模型有什么区别,可以说完全没有概念。
“怎、怎么可能到那种地方去画啊。不过,难道余弦同学你也是?”
她捂着嘴,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之后的交流就变得熟络了起来,她在网上的昵称是“果子酱”,画着各种同人和原创的漫画。
虽然大部分是带着色情要素和奇怪世界观。
“这个所谓的腺体是什么玩意?是脖子后面蚊子包一样的东西吗?”
“余弦亲还是不懂啊,这样,先把我推荐的书单看完!”
顺便一提,我当时的昵称被叫作余弦亲,回想起来让人一阵恶寒。
渐渐被她潜移默化,背地里变成了这幅近墨者黑的样子。
渐渐地,我发现了自己是能够逃走的,逃离这规训的、常理的生活,变成更加古怪的人也没问题。
也逐渐发现了自己其实喜欢女生这么一回事。
当时似乎更加憧憬像是漫画里大小姐一样的人,这样的变化也没有告诉子绛,只是开始反过头来给她推荐百合漫画了。
子绛似乎也终于鼓起勇气,退出了原本的社团,决定追求自己的漫画梦想。
想着自己也没什么好留下了,抛出了个准备要出国学习之类的幌子,我也离开了那里。
之后发现了全市的漫画比赛,假如能赢下这个就能得到父母的认同。
子绛这么对我说道。
“要一起加油!然后赢下来!”
因此一起悄悄打工攒了些钱,又在全校招募了志同道合的伙伴。
本该是个不错的故事。
随后比赛也没能成功参加,还因此和几乎所有人闹崩了。
这样小规模的事件似乎连在班级内掀起浪潮也做不到,大家匆匆忙忙地奔赴了不同的学校。
我不完全认为是我的错,只是对所有这些不够真诚的家伙都变得厌烦了起来。
完全遭到了家里的反对,没想到她又继续直冲着漫画家的梦想而去了。
而且是在这么个危险的人旁边。
我要好好和你声明利害关系。
我把她约了出来,像是这样子地和她道明了。
如果要当漫画家,最好走正经渠道,不能急功近利,应该先脚踏实地,练习专业技能。作为高一的学生,一开始就进入到这种职业化的世界里是没可能的。
说了一堆平常不会说的话。
她仅仅是皱着眉看着我,或许是为了回报我帮她找人这件事,没有用更恶毒的言辞。
“这些事。已经和你无关了吧,余弦。”
她转身离去。
确实是这样啊,缘尽如此,我还能拿什么去干涉对方呢?
她的意志已经足够坚定了,再用什么样的谎言去给她安排自认为更好的方向也只是自作多情。
搞不好数十年后相见,同学会里会多出一个穷苦的漫画家,或是干脆查无此人。
这时候,也许潇洒离去才是最好的,我也有,自己要去的方向...
我举手向着面前漂着的另一个我提问。
“请问今天是不是有点离题了。我脑海里莫名回忆的这些东西和我现在被辣晕在这里有什么关系呢?”
“问的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了一块小黑板。上面的地图有点眼熟。
“这是以前你们读初中的地方,而这里——”
另一个我伸出手指放大了地图。
“打住!为什么黑板可以用手指放大地图?”
“反正都在做梦,就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了。众所周知,你们常吃的这家拉面店偶尔会搞一些奇怪的活动。”
“而今年的则是超辣拉面大胃王竞速!奖品则是动漫主题乐园附带酒店住宿两日游!你以前也挑战过类似的活动吧,而且还拿到了第一。”
我咽了咽口水。
“没错!另一个我,你也想到了吧!就算是阿圆,也没法否认这样的出行是一场约会。因为是拿到的奖品,她肯定不会放任你一个人出行...”
“好!我要醒过来了!”
发现嘴里还塞着拉面样的东西。
之所以说是拉面样而非拉面,是因为我舌头的触觉连带着味觉一起罢工了。
它们声称如果没有更安全的工作环境,接下来温度觉和其运行也会一起罢工。
才不会让你们得逞啊。
我捞起里面泡着的生菜。
似乎因为我短暂的晕厥变得更加色泽红润了,用它包起有些结团的面条,一齐塞入嘴里。
话说我的竞争者呢?
左边倒下的三个,右边放弃的两个,还有一个胖子正在苟延残喘,速度应该没法跟上我。
然后,身边这位涕泗横流的女孩是谁?
哦,原来是刚刚和我潇洒分别的殷子绛同学。
此刻脸涨得通红,眼泪鼻涕差点流进面汤里,让人怀疑是不是准备让我反胃而使用的战术。
我自己大概也不会好看到哪里。
舍弃了女高中生的魅力而战斗,这就是燃烧生命啊!
直到化作雪白的灰为止,都不能放弃...
不过我似乎又忘记了什么?
子绛为什么会跟着我来了?
我一边吃着,一边挥鞭抽动还没完全燃烧的脑细胞,命令它们把之前发生的事情继续一五一十地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