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棘手..........妳的劍道很精彩。"
"..............啊?"
面對雅絲的問題,絲蘿說出了讓雅絲始料未及,發自內心感到愕然的話語。
這份訝異是如此強烈,以至於連長槍和魔法的攻勢都為之減弱。
絲蘿無法理解為何雅絲會這麼驚訝,但劍客自然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她以暗之魔法為基底,建構出類似於惡魔之力的能量,並藉此施展拘束法陣,限制住兩把神槍。
在熟悉能量的包圍下,神槍的反抗並不激烈,這讓絲蘿短時間內無需再顧慮於此。
"嘖"
意識到自己在戰鬥中恍神的雅絲馬上強定心神,加大魔法的攻勢,並準備操控神槍突破拘束。
但比那更快的,絲蘿的身上突兀的纏繞靜謐的青色光輝。
明明這份陌生的光芒並不強烈,但雅絲仍能感受巨大的威脅感。
因為,在青色光輝的照耀下,那份無機質,獨屬於絲蘿,宛如劍一般的銳利鋒芒變得更加奪目。
下一霎那,一切為之靜止。
宛如連時間都被斬斷一般,狂風、流水、驚雷,土石。
環繞於絲蘿身旁,神使與惡魔共同使役的自然偉力於轉瞬間被一分為二。
"什!"
見狀,驚訝的雅絲馬上發動神力,瞬間移動到浮島的另一篇。
但以銳利的雙眼看穿神力動向的絲蘿隨即出現在她面前,揮舞致命的劍芒。
長年累積下來的戰鬥本能使雅絲反射性的舉劍接招。
雖然防禦妥當而毫髮無傷,但惡魔也因而被悽慘的擊飛。
完美的追擊機會,本應如此。
但雅絲在空中華麗的旋轉,藉此分散衝擊力,還施展飛行魔法以驚人的速度恢復平衡,保持架勢。沒有任何可趁之機。
漂亮。
絲蘿於內心稱讚敵手。
而雅絲則隨之低喃。
"............空之魔法?"
和神使逐漸同化的雅絲,正確的說出了從未見過的招式。
但她無法理解為甚麼絲蘿會梵神系的秘傳,也無法理解為甚麼這能突破哲學斷劍的限制。
理由其實很單純,萬法之劍的權能無法涉及空之魔法,反過來說,針對神劍的限制也無法作用於之上。
就像一邊戰鬥,一邊學習使用神力的雅絲一樣。
從剛剛開始,絲蘿就一直在調整元素的排列,試圖找到能大幅提升空之魔法效果的形式。
而在剛才,她順利成功,並藉此讓全身充盈這份神秘而強大的力量。
雖然不管是她對空之魔法的掌握,抑或者是嶄新的元素排列型式都有待加強,而且在哲學斷劍的影響下,劍客仍無法發揮其原本的實力。
但這也足以翻轉剛剛的劣勢。
剩下來的,就邊打邊學吧。
絲蘿在內心如此感慨。她有預感,眼前這個堅韌的劍客能幫助她更好的掌握全新的招式。
然而,和預想中不同,雅絲一反過往,沒有表現出絲毫戰意,甚至連架式都隨之鬆懈。
因為比起空之魔法,她真正在乎的是............
"妳說,我的劍道很精采?"
正常來說,絲蘿不會因為敵人的話語而停下動作,應該說大多時候連回都懶得回。
但眼前的敵人是她所承認的堅軔劍客,身上全然沒有戰意,更甚,話題還和劍道有關。
所以她少有的跟著放鬆架式,並回應其話語。
"怎麼了嗎?"
"..............."
這人到底為甚麼能說出這種話呢?
雅絲發自內心的無法理解。
不在乎被長槍和魔法壓制就算了。
哲學斷劍,不是所有劍客的死敵嗎?
更何況,雖然不清楚細節,但對於這人來說,不是還和鷹館的事情緊密牽連在一起嗎?
說到底,打從一開始我就一直挑釁她,我以折毀她人劍道為樂,還將所謂的劍客貶得一文不值。
更甚,要不是因為我,她老早就能把這裡的人連帶伊哈斯全部殺光,徹底斬斷一切的因緣了。
為甚麼?到底為甚麼能說出這種話?
"妳是怎麼得出這種結論的?"
"啊?"
對此,絲蘿露出類似於雅絲的,不得其解的模樣。
不是這人自己說她喜歡折毀別人的劍嗎?
"妳的劍道,是折毀劍的劍道吧?"
"啊?"
"不是嗎?"
一反先前的銳利神情,血戰至此的兩人於此刻以疑惑的神情相互對望,產生了莫名的逗趣感。
對此,絲蘿接著陳述自己的心中所想。
"折毀劍的劍道,雖然沒聽過,但妳展現了相當的堅韌、堅持,和足夠的實力證明了它。
很難纏,也很精彩。在殺了妳和神使以後,我都想拿哲學斷劍去和其他劍客較量看看了。"
"............."
到底是甚麼樣的腦迴路,能在這種情況下,說出這種既冷酷,又毫不憐惜讚美的話語呢?
"怎麼了嗎?"
"...............現在的我可不是劍士阿"
愣了好一陣子,雅絲喃喃低語出發自肺腑的想法。
對此,絲蘿沒有多說甚麼。雖然感覺有點可惜,但她不會去質疑別人的道路。所以劍客只是沉穩的說。
"這樣啊"
話語至此,兩人相顧無言。
雅絲能聽出,這一連串的對話沒有絲毫揶揄和諷刺、真的是絲蘿發自內心的感想。
這讓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複雜情感當中。
良久,她緩緩開口。
"剛剛的魔法是空之魔法吧,掌管純粹與毀滅的元素嗎...........恩,很適合妳呢...........妳的劍道,可真是純粹阿。"
.............要是能早點遇到妳,那該多好啊。
這般湧上心頭的莫名感慨,雅絲並沒有將其說出口。
另一邊,已經是第三次聽到在她來看莫名其妙的形容詞的絲蘿忍不住開口抱怨。
宵和霧就算了,現在連這個壓根不熟,甚至沒講幾句的傭兵都這麼說,這啥情況啊?
"............怎麼又是純粹阿。"
"純粹不好嗎?"
"拿來形容人很怪吧"
對此,雅絲笑了笑,然後沉靜回應。
"或許吧,但對於只注視著劍的妳來說,這是最恰當的形容了"
"啊?劍客不注視著劍,要不然要看甚麼?"
再次面對這無比純粹的話語,雅絲發自內心的放聲大笑。
這份歡悅感是如此清澈,她感覺自己很久沒有笑得這麼暢快,這麼開心了。
"哈哈哈哈哈!哈..........是阿,劍客本就應該只注視著劍,但大多數人可不是這樣。
面子、地位、利益,那些所謂的劍客看得東西可多了。
而且還很小家子氣,常常用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排斥、阻礙別人的劍道。"
"有些人似乎是這樣沒錯"
雖然感性上無法理解,但擁有相關知識,也遇過幾個這樣的人的絲蘿平靜的回應之。
"是阿,所以一個個才這麼弱。
劍作為兵器是那麼的純粹,但那幫人總是喜歡把它和雜七雜八的東西混在一起,可悲阿。
明明能將人生與劍真正意義上合二為一的人何其之少。"
頓了頓,雅絲緊接著說。
"也因為這樣,所謂的求道者大都是一群弱小又膽怯的烏合之眾而已。
有些還喜歡追求無意義的形式之美。
像我以前的名字,卡妲娜,是我媽從刀的另一種讀音,katana為我取名的。
呵呵..........很蠢,對吧。
在隱藏的惡魔血派覺醒,讓我重獲新生以後,我就換成現在的名字了。"
乍聽之下是實力主義者的不羈,但又有些無差別的,將周圍的一切,連同自己一同譏諷的悲嘆。
絲蘿無法理解雅絲的話語當中所擁有的情感。對堪稱地圖砲的惡毒批評,同樣身為劍客的她也沒有任何感想。
聽完以後,絲蘿只是淡然地回應。
"我的名字,也是我爸從sword的讀音,取名而來的"
"哈哈,白癡到處都是阿。"
雅絲有些忍俊不禁,對此,被勾起些許回憶的絲蘿緩緩回應。
"很久以前我也不太喜歡,現在倒沒什麼感覺就是了。"
"是嗎?不會想換個名字嗎?"
"沒特別想法,名字甚麼的,不是很重要。"
"對於惡魔來說,名字和咒法息息相關,我可不能隨便呼弄過去。"
"原來如此。"
雅絲聳了聳肩,輕巧的帶過沉重的話題。
她不知道絲蘿是怎麼想的,但對過去被具有薩滿血統的母親所扶養,而現在是惡魔的她來說。
雖然形式不盡相同,但在她生命當中的不同階段,名字的意義始終都相當重大。
但她可沒有說這麼多的興致,而絲蘿也沒有深入了解的意願。
所以兩人之間少有的共通話題就此結束。
在談話完以後,雅絲沉默地注視著絲蘿。
作為過來人的她知道,這個名字當中的含意,搭配上絲蘿作為道館繼承人的身分。
對於絲蘿來說,不管這一切的意義為何,想必劍和她的人生緊緊交纏在一起。
當然,這並非個案,很多人都是如此。
但雅絲也因而更加無法理解,為甚麼在這般環境下,這個人仍然能展現如此純粹、銳利的鋒芒呢?
但不管怎樣,對於現在早已踏上其他道路的她來說,該做的事情不會因此有所改變。
所以................
"絲蘿,妳知道作為一個劍客最痛苦的事情是甚麼嗎?"
"嗯?"
"當然是在純粹的境界比拚下,輸給自己所厭惡的敵人了。
如何,來較量一場吧,我要藉此徹底折毀妳的劍道。"
"...........有意思"
在使役哲學段劍的情況下,仍然寡廉鮮恥的這麼說。
想必絕大多數劍客,都會忍不住辱罵眼前之人吧。
但面對這般挑釁,絲蘿反倒露出發自內心感到有趣的笑容。
對此,雅絲苦笑以對。
這還是這人今天第一次笑,絲蘿,果然很不妙阿。
但...........也正因如此,才值得自己拚上一切殺了她阿。
在邀約得到應和後,雅絲召回神槍,讓身體的一部份回歸原位。
在收起翅膀以後,她揮舞哲學斷劍。
壟罩於整座浮島的潔白結界隨之收束,收束,最終將兩人囚禁於半徑10公尺的圓圈當中。
神力也好,魔力也好,都難以從此逃脫,哪怕是身為施術者的雅絲,也無法透過神力瞬間移動到結界之外。
與此同時,在範圍之外的伊哈斯也難以干涉結界內部。
堪稱完美的,與世隔離的決戰場地。唯有於死戰中得勝之人才得以淋浴敗者的鮮血從中走出。
雅絲雙手握劍,將其高舉過頭,持於身體的右側。
這個架式較為忽視防禦,但與此同時也極具攻擊性,便於以驚人的速度與力量朝對手的腦袋揮出致命的斬擊。
充分展現她那凌厲的戰意,與不惜一切代價的氣勢。
對此,絲蘿始終如一的以中段架式對敵。她沒有多想,只是一直以來養成的習慣。
很是奇妙,能以不變應萬變作為形容,但這個架式本身又相當靈活,能根據情況做出不同應對。
和絲蘿那千變萬化,卻又拗直的追求劍之彼方的劍道能有所契和。
這毫無疑問是兩人最後的交鋒。
在雅絲的詮釋下,還象徵著兩人境界的高低之分,隱喻著純粹的劍與破劍之刃之間的對抗。
隨著雅絲深邃的,那彷彿將擁有的一切全都灌入其中的呼吸,最終的決戰就此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