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做了很奇怪的梦。我好像被母亲搂在怀里，回到了很小的时候。我想回头，却看不清她的脸。
周围是我曾经再熟悉不过的环境，这是父亲一直工作的医院。奇怪的是，这里没有病人也没有家属，空旷的洁白的方块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有种不安的感觉。但一想到母亲就在身后，所以并没有害怕。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走了过来。是父亲。但他的表情很冷漠，让我觉得很陌生。
他走到我面前，拿出了一根针管。针管细长，看不清针尖。
他没有犹豫，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直直地把它插进了我的手臂。
刺痛。
恐惧。
我怎样也挣脱不了父亲钳子一样的虎口。他不是父亲！
我哭喊，回头索求母亲的帮助。母亲一定不会坐视不管，她是我的母亲啊。
但我只看到了，一双没有温度和光泽的死人眼。加上模糊不清的其他五官，这个人变得是如此陌生可怖。
头晕目眩。突然的恶心感让我醒了过来。
我勉强睁开眼睛，回到了现实。心跳有些快，但不久就恢复了正常。
真是久违的噩梦。为什么母亲会出现在这样的梦里呢。
今晚我做了几个梦呢。关于母亲的噩梦很快就记不清细节了，另一个梦却越来越清晰，到了无法忽视的程度。
太阳已经出来了，明亮但不刺眼。我犹豫了一会，直接向客厅走去。早晨的客厅宽敞明亮，昨晚的诡异不复存在。
还是平常的白天的样子，不像是有小偷或是强盗或是精神病患者闯入过。
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就在这时。
餐桌底下爬出来了什么。白发的女孩坐在地上，犹豫地向我看过来。
……
怎么说呢。之前的心理建设好歹有些用处，我没有被吓着，但一时间还是无法接受。
「所以说，拿好钱就该出去了吧」
「再不出去的话，我只能报警了」
隔着好几米的安全距离——姑且算是安全距离，我和她谈判着。女孩仍然不说话，只是拼命摇头。我从中读出了一些哀求的意味。
她到底是哪来的呢。我猜想了几种可能。她也许是从精神病院中偷偷跑出来的病人，并且抗拒回去。也可能是离家出走的叛逆期小孩。不管怎么说，都该是和我无关的事。
等等。也许还有一种可能。借着白天清楚的光线，我观察女孩的样子。她全身上下似乎只披着一件又脏又烂的白大褂，光着腿，也没有穿鞋子。暴露出来的皮肤上有一些大大小小的伤口和淤青。加上她胆怯的神情和蜷缩着的身体，我不禁觉得这种猜想可能更接近事实。
我向她靠近了些，然后蹲下说。
「你是不是被伤害了」
女孩听完后有些触动，她缓缓地点头。
既然如此，果然还是报警更好。事情说不定比我想象的更加麻烦，这种事直接让警察来处理就好了。
「那我更要报警了。虽然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警察一定会帮你的」
大概。
谁知我的话不但没有安抚到她，还让她显得更加抵触了。她的脸上又浮现出恐惧的神色，一旁的我甚至也感觉到了一些紧张。
「好吧，我暂时不会报警」
「但你至少先和我说清楚你的来历吧」
结果女孩又是摇头，然后有些焦急地看着我。
这个家伙除了摇头还会干什么啊。我有些烦躁了。
「难道你不会说话吗」
结果，她重重地点头。
……事情好像变得更麻烦了。
我再次思考当前的情况。一个奇怪的女孩半夜闯入了我的住宅，看上去还想就这样赖着不走。而且她的身份成谜，来历不明，有没有危险性也不好评价。
不管怎么看都很麻烦。沉思着，却不经意地和她对视了。
她静静地注视着我的时候，我有种无法抽身的莫名知觉。
她缓缓向我凑近，我却没有意识到这点。
暗红色的瞳孔里，好像藏着更深色的漩涡。
胸口变得有些躁动，不知为何。似乎是抗拒和不安，却带着隐隐的兴奋和顺从，没有来由。
……
「欸」
像是混沌的潮水终于退去，我如梦初醒地睁大了眼睛。
我终于意识到了这点，她和我的距离——变得好近。我甚至能感受到她浅浅的呼吸。
我从来不喜欢和任何人靠得太近。但为什么，我没有推开她呢。
女孩的脸庞占据了我的绝大部分视野，我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观察一个人。饶是从来不关心他人外表的我也不禁感慨于她的美丽。
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她的皮肤很洁白，到了有些苍白的程度，我怀疑里面是不是没有血管。加上精致的五官，感觉就和人偶一样。
但她有些凌乱的发丝，还有微微颤动的眼睫稍微打破了这种人偶的感觉。
连睫毛也是白色的啊——浓密狭长的睫毛下，女孩的眼睛半垂着，没有和我对视，不知道在看哪里。
不，我知道，我能感觉到她在看我。但此时的大脑有些失去了判断力，只能呆滞地处理眼前的画面。
她打开了粉色的唇瓣，露出十分奇特的两颗尖牙——然后，向我的脖颈咬去。
……又是风。风将窗纱吹了起来，那刻苍白的阳光十分晃眼。一瞬间，大脑就和眼前一般空白。
强烈的刺痛感后知后觉地传来，泛至全身的颤栗。我感觉到尖硬的异物侵入皮肉，还在不断地往下钻进。
有温热的液体不断流出。那是我的血。
这个女孩却在舔舐。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变得逐渐贪婪起来，最后干脆是直接用力吮吸。像是第一次摄取母乳的小猫，没有节制且毫无章法地索取。
好疼。她一旦有所动作，疼痛感就会像血一样渗出。
我却没有力气推开她。手脚和灌了铅一样沉重，做不出反抗，只能徒劳地呆坐着，徒劳地感受被侵犯的过程。
心跳很快，却无力到有些绝望的地步。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我有些发晕了……她似乎才终于打算放过了我。
身体中的异物感没有了。但疼痛没有消失，仍在伤口处不断跳动着。她也没有从我的脖颈处移开，只是舔舐的方式发生了改变。
如果说之前是纯粹的索取，那么现在则多了很多安抚的意味。我联想到了小猫带刺的舌头舔过手心的感觉。
也许是几分钟过后，疼痛感慢慢地消失了。血也早就止住了。
她却还在小心翼翼地舔舐着。
湿软的舌尖划过伤口，激起一阵发麻的痒意，还有一些难以言喻的感受。
全身都发软发麻了一样无力，却因为那种陌生的感觉主动地颤抖起来。特别是脊椎那边，像是有电流通过一般。
这样下去绝对会变得很奇怪。我努力唤回自己的意识，想把她推开。结果只是抓紧了她的手臂。
但女孩还是注意到了，她慢慢地停下了动作，然后抬头看向我。
她殷红的双唇太惹人注目了。是因为沾了血的缘故吗。那对伤害了我的尖牙，在她微微张开的唇瓣后面若隐若现。
当我再对上那双暗红色的眼睛时，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荒唐的想法。
这个女孩，是吸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