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刺骨的冷,冷得要冻结人的血液。
自打穿上巨龙给予的魔冰盔甲后,伊莉丝就没再感觉这么冷过。今天犯了个失误,她为了伪装成普通人就只穿了一套普通的衣服,这让她几乎没法儿抵御这坑道里的寒冷。
但这儿又不是北境,如此寒冷实在不平常。
火把照亮处,地面上了一层晶莹的霜,这坑道是人为开掘出来的,周围的墙壁也都是冻土,上面闪着低温形成的冰晶。骑士莫名觉得这不是个换衣服的好时机,就像暗中有人在窥视她一样,她后悔没有带诺维亚一起来。
她在坑道里行进着,周围尽是单调的洞窟,整条坑道以一个不太陡峭的角度上升,还有一百八十度的转角。直到她在一个转角的墙根遇见一个人影。骑士走进,火把的光也随着照到那位靠着墙壁的人,那人坐在地上,脸上是不正常的铁青色,头发和睫毛凝结寒霜,骑士在寒冷中感觉脊背闪过凉意,她在北境没少见过这样的人,他们通常躺着出现在清晨的道路上——是冻死的人。
他早被冻死多时了。
就在这时,坑道里响起了悲伤的歌儿,就和骑士在公爵家所听到的一样,同样是悲伤的女声,而这时她不再感到悲伤,而是没入骨髓的恐惧。
“我是来帮你的!可怜的女妖!”
骑士的声音回荡在这狭窄的坑道里,回应她的只有那没有停止迹象的歌声,歌声的主人不在意骑士的言语,只是自顾自地唱着歌儿。
然而,我亲爱的朋友,你我都明白,我们的骑士朋友从不打退堂鼓,这点小事儿又怎么会吓倒她呢?
壮着胆子继续前进,她这下把剑拔了出来,以应对心头那股莫名的恐惧。
随着她继续前进,坑道两边的尸体变得多了起来,他们几乎全部和她见到的第一具尸体一样,完好如初的外表就好像随时能够活过来。
“我不管你在搞什么鬼,我发誓我会找到你。”
前进,继续前进,伊莉丝越往前进就越冷,她逐渐感觉手脚失去了知觉,这时的地面已经由冻土变成了粗糙的坚冰,坑道的上面则有了许多尖锐的冰锥。
“该死的,这可不是好事。”
再顾不得那莫名被人窥视的感觉,骑士从袋子里取出魔冰盔甲,就在坑道里换了上去,直到这时,她才感觉没有那么冷了,手脚重新恢复了知觉。而那歌声似乎因此停顿了一下,然后就变成了女人的笑声。
这笑声要是出在剧院里,准会迷得观众们神魂颠倒,但它出现在这儿,就显得那样不合时宜,骑士被她笑得心里发毛。
骑士挥了挥手里的剑,她把剑朝地面刺去,那削铁如泥的宝剑此时却行不通了,不能在坚冰上留下一点儿痕迹。骑士于是明白,那是魔法。
等到骑士再往上走,笑声就消失了,歌声也没有再出现,黑暗里孕育着压抑的寂静,简直使人发狂。一步又一步,寒冷简直要击破魔冰盔甲的冰魔力防护,骑士感觉到一点不同寻常的冷,冻结了她的肢体末端。良久,坑道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叹息。
“回去吧。”
话音才落,骑士脑袋上的冰锥就砸了下来,尖锐的冰刺没打算给骑士一点反应时间,直直地要刺到她的脑袋上,骑士没有拔剑的余裕,她把双手的臂铠交叠在头盔上,顶住了冰锥的刺击,冰锥掉到地上摔成巨大的冰块,它的寒冷却透过盔甲传到骑士的身体上,这让骑士惊愕了。
这些冰内含有高纯度的冰魔力,足以突破魔冰盔甲的保护,直接作用在她的身体上。骑士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继续前进真会冻死在这儿。
“我不会回去,女士,我已经决定了会帮您,我就会这么做。”
骑士没有被吓倒——她当然没有被吓倒。她把剑拔了出来,一步一步顶着冰锥前进,冰锥的个头越来越大,力大如骑士也要费点力气才能用剑把它们格开,直到达一扇被冰封死的门,它不像外面简易的铁栅栏门,通体由昂贵的红木制成,冰层后繁复的金色家徽昭示着它属于公爵家。
“如果您不开门的话,我就要用我的办法进去了。”
一路上的尸体,被冻结得如此彻底的坑道,以及公爵夫人嘱托的话语,这些全都激发了骑士的探索精神。骑士也许脑袋不太灵光,但她不是傻子。她现在不觉得这里面关住的是什么善良的女妖,无论如何,一位善良的女妖不会把进到这坑道的普通人都冻死,一切只有见到她才能下决断,现在则做好刀剑相向的准备。
剑尾的宝石闪起红光,剑身上就覆盖了一层炽热的火,骑士挥剑砍到那层冰上,火的魔力与冰相抗,很快就露出那扇木门来,随着“吱呀”的一声,门就开了,露出里面的腐朽气味。
“你还是来了,不是吗?我已经警告过你。”
屋子里被蓝色的火光照亮,这儿的所有家具上都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有一个穿着一身过时款式衣裙的白发的女人坐在壁炉边,那壁炉里烧着亮蓝色的火,反而带走着屋子里的温度。
“就是您在唱歌儿?”
“是我,我原以为没人能听见,你是怎么听到的?”
“我不知道,女士,我就是能听到。”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你就得死在这儿了。”
女人的行动与她的话语毫无关联,她坐在那儿没有动,骑士却感觉空气变得更冷了。
“您要同我打架吗?我不是为此而来。”
女人没有回应她,只是自顾自地把手伸进那亮蓝色的火里,随着一声冰块碎裂的巨响,骑士就感觉身体的某个部位失去了知觉。
那是一支从骑士的身后飞过来的冰矛,它结结实实地穿透了骑士依仗的魔冰盔甲,从背后刺到她的胸腔,干净利落,不过伤口不深。骑士的血液化成一团红色的冰雾飞散在屋子里,这一击足够恶毒,骑士手里的剑直接掉在了地上。
“这算是对你不请自来的惩罚,现在,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一种麻木的疼痛蔓延开,骑士引以为豪的蛮力再使不出一点,她现在更加懊恼自己没法儿使魔力了。
“你究竟是谁?”
“你不是很清楚吗?我是一位可怜的女妖,被一百五十年前的公爵囚禁在这儿,所以要天天以泪洗面。”
女人脸上露出一种明显的嘲弄,随后又把手伸进壁炉的火里,骑士用尽力气翻滚到旁边,堪堪避过这一击。
趁着间隙喝下诺维亚的魔药,她就感觉到伤在愈合,随后就是难以忍受的疼痛,骑士重新握起了剑,朝那女人冲了过去。女人手掌上浮着一团蓝色的火,右手抽出腰间的匕首,她轻描淡写地避开骑士的斩击,同时一刀刺在骑士的盔甲上,那盔甲在匕首的刀刃下就像是黄油做成的,直被刺穿了,骑士的肩膀受到刺击,使她握剑的手受了一些影响。
骑士竭力拉开距离,调整态势,剑尖护住了受伤的手臂。
“你大可以继续攻过来,我已经杀了不知多少像你这样的蠢货了。”
“我并没有要与你为敌,你为什么要攻击我?”
“你本可以逃命,在你没见到我之前。”
女人把匕首掷了过来,带着数不清的小冰锥,直向骑士的脑袋。骑士就把整把剑横档在面前。随着金属崩裂的“当啷”一声,这把陪骑士度过了许多场危机的宝剑终于断裂。
现在,徒手负伤的骑士得独自面对她眼前那个白头发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