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她怎麼還不來……」

神山麻里站在路邊，有些不耐煩地低頭刷著手機。

今天是她答應補償「討厭鬼」的日子。

餐廳已經訂好了，時間也安排妥當，可對方說要先回家換衣服，結果硬是遲到了十五分鐘。

唉，誰叫恩人最大。算了，捱過這頓飯就好了。

麻里嘆了口氣，耐著性子繼續等。

過了一會兒，她忍不住再發訊息過去，問對方到底到哪了。

正當她按下發送鍵時，突然聽到一把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在你後面哦。」

「哇啊！」

麻里被嚇得往前一跳，差點沒把手機摔了。

「這反應，做了什麼虧心事喔？」 討厭鬼一副得逞的樣子笑道。

「無聊！你是小孩嗎？突然從背後冒出來說話誰都會被嚇到吧！」 麻里無奈地翻了個白眼。

「我本來就是小孩啊。好了走吧，不是說遲到了嗎？」

「你也知道遲到喔？我剛剛已經打電話去推遲時間了，現在不用急。」

「對不起喇，但總不能穿著制服到處跑吧。」

「沒事，不至於要道歉。」反正吃完這頓就不會再見了，沒差。

麻里在心裡補上後面那句。

她望著討厭鬼，眼神不經意地停留了一會兒。

這人穿衣服還挺好看的，風格感覺偏年輕，挺合她這吊兒郎當的個性。

嗯，就是很討人厭的形象。

話說，她的工作居然需要穿制服喔？總覺得她不太像那種會乖乖穿制服工作的人啊，這點倒是有點意外。

……

管她做什麼工作的，不關我的事。

「迷上我了？一直在看著我的。」

「咳唔！真不要臉…」還好人類的眼睛無法360度轉動，不然麻里的眼睛應該停不下一直翻轉。

麻里預約的是一間小型精緻西餐廳，餐廳裝潢溫馨雅致，燈光柔和，桌間距離適中，是能讓人放鬆享受的好地方。

「挺好嘛，我還怕你會帶我去什麼人多到都要擠在一起的酒吧。」討厭鬼觀賞著餐廳邊說道。

「你把我想成怎樣的人了？」這人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能損人的機會啊。

討厭鬼說完什麼都吃，然後就完全沒看餐牌，只是繼續打量著餐廳的裝潢。麻里輕嘆了一口氣，便自己決定好餐點。

等候餐點的時候，討厭鬼才開始翻起了餐牌。

這人的行為真是挺跳脫，不過也好，她現在專心看餐單自己就不用想話題跟她聊天。

但是她這像是小孩第一次外出吃飯的樣子也太好笑了吧？連上菜時看著食物那眼睛發光的樣子，是餓了很久嗎？

「你平常都在什麼地方吃飯的？」麻里忍不住問道，畢竟一起用餐還是很難不聊天喇。

「基本上都不怎到餐廳吃，我對吃沒什麼大興趣，一個面包一個飯團趕快解決就好。」

「這樣的身體遲早會出事的吧。」

「嘛，還年輕，沒事喇。」

真是樂觀，明明跟自己差不多年紀吧，自己卻覺得幾年後30歲，現在已經在擔憂了。

「而且比起我，你喝酒的程度才誇張吧，一邊說著健康飲食一邊在那邊喝酒喔。」

「……趁熱吃了吧。」麻里完全沒辦法反駁，只能轉移話題。

本來麻里拿起酒杯，想跟討厭鬼碰個杯，結果對方一眼都沒在看酒杯，直接開吃。

那得不到回應的舉動略顯尷尬，不過還好對方似乎沒留意到，所以麻里沒太在意，自己也開始用餐了。

前菜吃完了，主菜也上了，但是討厭鬼還是一點都沒有打算碰酒杯的樣子。

不是說點什麼都吃嗎？所以這不包括喝的？

「怎麼又看著我？還說不是喜歡我？」

「有不合你口味的嗎？」麻里直接無視了討厭鬼的話，提出自己的疑問。

「沒有，都說我什麼都吃。」

「那麼，這個是怎樣？」

討厭鬼隨著麻里的視線看去酒杯。

「喔，這個啊。我不喝酒。」

「過敏嗎？還是你不喜歡喝？」

「唔…都不是。」

所以是怎樣？為什麼就不直接說是什麼原因呢？

……

……

……

……

「你未成年？」

「對。」

「……」

「……」

雖然是麻里問出口的問題，但是對方過於爽快的承認，還是讓她有點措手不及。

由剛才開始討厭鬼一直都很多很孩子氣的行為，甚至還有點屁孩的味道。麻里本認為只是她為人較幼稚而已，跟年齡無關。

然後她完全不碰酒這行為，讓麻里突然想到她所有的行為，剛好能解釋到她不喝酒的原因。

她喜歡做那些屁孩的嚇人行為，制服其實就正是學校的校服，年輕的衣著風格，說自己還年輕…

因為她就是個未成年的屁孩！！

麻里心裡吶喊著。

外表的確成熟，但是仔細想想其實早就有跡可循，為什麼自己一直都沒注意到呢？

不是，點餐時點了酒精飲品店員也沒有特別說什麼，應該也是看不出吧，大概不是自己的問題。

還是因為自己能如此理直氣狀地點酒類，店員才沒說話吧？

回想起來，好像第一次見面自己一開始就理所當然地認定對方是成年人，才忽略了那些明顯的細節？

麻里心裡實在受到了不少衝擊，但是她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不讓對方看見自己的窘迫。

「你要喝什麼？我再點吧，抱歉。」內心經歷多重波折，最後麻里把情緒消化，淡定地說出這句話，處理當前的狀況。

「不用了，我喝水就好，我本來就不怎喝飲料。」

「……」

「那麼這個你也喝掉好了，正好你最喜歡喝酒了啊。不過不要醉倒在這裡喔，我可是沒帶錢包沒錢付的。」

討厭鬼壞笑著說到，但是麻里並沒有接下她這球，只是繼續默默地吃飯。

「……」

「……」

「對不起嘛。」

「唔？怎、怎麼突然道歉了？」

兩人沉默了一段時間後，討厭鬼率先開口打破這僵局，麻里抬起頭疑惑地看著她。

「……」

「怎麼了？」

「是我開玩笑開過頭了，對不起，你不要生氣了。」

「？？？」麻里聽得滿頭問號，她從哪裡得出自己在生氣的結論？

什麼玩笑？什麼生氣？她在說什麼？還一副犯了錯的臉，迴避眼神，語氣難得顯得局促。

麻里覺得有點無語又好笑。

「我沒生氣啊，怎麼了？」

「真的嗎？看你都沒說話了。」討厭鬼小聲地說道，完全沒有了平時那種輕挑的樣子。

「啊…這…」

麻里的沉默並不是因為生氣，而是在懊惱著自己出糗的事，同時意識到對方是個比自己小了好幾年的高中生時，一下子不知道應該怎樣跟她聊天。

結果自己一不小心就沉醉在自己的困境，忘了眼前的人，還讓她以為自己生氣了…

「抱歉，是我在自己想事情。不過開玩笑是什麼意思？你故意隱瞞自己未成年這事嗎？」

「算是吧，其實我有注意到你應該把我當成年人了，但是想看看你會什麼時候才發現真相，還有反應。結果好像…唔…讓你困擾了。對不起。」

討厭鬼被戳破了什麼一樣，有點心虛的樣子。

明明平時總是抓住每個機會損人，一副遊刃有餘的小屁孩模樣，現在別人生氣時卻會率直地低頭道歉認錯。

各種裝模作樣底下，本質還是個乖孩子嘛。

「喂！當我小孩喔？」

麻里忍不住摸了摸討厭鬼的頭，她立即像貓一樣炸毛。

「你不就是小孩嗎？別炸毛，姐姐這是疼你。」麻里被她逗笑了，並趁著這機會反擊一下，捏了一下她的臉。

「我真的沒生氣，但如果你是喝完酒才跟我說你是未成年的話，我就真的會生氣囉。不過為什麼我點酒時你沒說呢？」

「那時候不好意思在店員前坦白我未成年嘛…」

呵呵，這小鬼還挺細心的嘛。

「不要再摸我的臉了，你真的當我是小孩了啊！！」

「別害羞嘛~姐姐我又不會吃掉你。」

麻里終於成功反攻了一次。

「謝謝你請我吃飯。」

「不會，都說這頓飯是報答你的。話說你家沒有門禁什麼吧？」

麻里看了看時間，現在9點半左右。

「我家很自由不管我的。」

「是喔…」這時麻里想她們第一次見面的事。

的確，當時她還甚至整夜沒有回家，因為要照顧醉得不省人事的自己。

……

好喇，都是自己的錯。

「不過你也差不多該回去了吧？工作了一整天肯定累了。」

「你也…」

「不要偷偷去續攤喝酒喔，我現在要回家，這次救不了你。」

「……」

嗯，她還是那個討厭鬼。

「開玩笑喇。那麼，再見了。看哪天你又在街上喝醉會在相遇吧。」

「……」麻里已經懶得回應她了。

「這頓飯很好吃，謝謝你。」最後她再次拋下一句道謝。

「啊，嗯…路上小心。」

兩人揮著手，麻里本來也打算兩人會就這樣道別了。

在討厭鬼轉過身去的瞬間，收起笑容時的落寞神情還是被麻里捕捉到。

明明平時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現在看起來卻是個孤獨寂寞小孩的樣子。

「等等。」麻里脫口而出，喊住了她。

討厭鬼轉過頭來，似乎有點意外的樣子。

「那個，雖然現在才問，但…你到底叫什麼名字？」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討厭鬼竊笑道。

「哈？」麻里感到莫名其妙，她什麼時候告訴過自己了？

「討、厭、鬼。」她故意把每個字都清楚地說出。

「……」麻里頭上冒出了黑線似的。自己存到手機裡的名字她怎麼會知道了？

「今天跟你會合時，不小心瞄到了。」她吐了吐吞頭說道。

「……」

「好喇，豫風凜。記好了，神山麻里。」

「豫風凜…等等，你又怎會知道我的名字。」

「你喝醉那天，邊說著這什麼爛工作不幹了，邊把工作證丟來丟去，幫你撿回來時不小心看到的。」

「……」麻里覺得自己一直被這個人耍得團團轉。

嘛，全部都是自己給自己挖的坑，還能怪誰？

兩人分開後，麻里掏出手機，把聯絡人名字『討厭鬼』三個字刪去，改成『豫風凜』。

按下『確認』鍵後，她再次按下更改，並在名字後面加上『a.k.a討厭鬼』。

還未認下確認，這時候豫風發來了訊息。

"名字改好了嗎？是『豫風凜』不是『討厭鬼』喔。"

……

麻里默默地把名字再次改回了『討厭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