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华从那个弥漫着好闻气味的狭窄办公室返回宿舍，走廊的风勉强把她吹得清醒了些，否则她都不知道自己能否成功回答门环的问题。她仔细地从那一堆没收来的魔药里挑出了无色的那一瓶。海铃似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过了，一些坩埚形蛋糕正被放在初华桌上。想到大家都还没吃午饭，于是她把蛋糕也拿上了。

若麦再次重复分析的步骤，她对这吐真剂可以说是嗤之以鼻，大声地抱怨着：“天呐，我简直不敢相信，初子居然以为这个也是我做的。这对我来说简直是种侮辱。这个人的思路简单到和直接倒水进去稀释差不多，没把坩埚融出一个洞算他运气好。”

“对不起嘛，”初华掏出坩埚蛋糕，“吃点这个。”于是接下来的抱怨变得含含糊糊了。“但为什么魔药每次没收了一批之后又很快会冒出来新的，小若麦到底做了多少？”

“我一开始是做的有点多啦，给迷情剂调色很有趣。比如少少地加入椒薄荷意外地能得到粉色呢。但是皮皮鬼热心地到处发了一波又一波，到现在已经基本上没什么存货了。如果还有新的冒出来，只能是跟我完全没关系的那种伪劣吐真剂。”

祥子小口小口地吃完了一个坩埚蛋糕之后，拍拍手站起来：“我们得去找皮皮鬼了，这事他脱不了干系。祐天寺小姐，首先你要告诉我为什么皮皮鬼会帮忙你的魔药实验？”

若麦咽下嘴里的蛋糕：“因为实验是所有伟大发现的必经一步？”

“祐天寺小姐——”

“好啦！”若麦大叫着，“因为他觉得搅乱学校秩序很有意思，而且我给了他三包胡椒小顽童。我发誓，是他主动来找我的。我当时只是无聊地站在走廊上，想着什么时候能路过一个低年级学生，我要用什么理由说服他来试药。然后皮皮鬼飞来问我为什么在那发呆……”

“他要胡椒小顽童做什么，我第一次听说幽灵会吃东西，”初华感兴趣地发问，“他喜欢吃这个吗？”

“他觉得用这个砸人比用发霉的花生有意思。”若麦说。

“唔……”初华挠挠脸颊，“也许这也挺好的？用麻瓜的标准评判的话，发霉的花生有毒，黄曲霉素什么的。”说到这个，她想起了那天晚上和祥子分别后一直带在身上的小苏打。拿出来与两人分享后，若麦明显地对这白色结晶感兴趣极了，两人在去找皮皮鬼的路上一路聊着天。“所以这种麻瓜化学品能中和我加入的额外成分，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初子再说一遍。”

“化学反应？酸碱平衡？”

“哦哦哦，总之我现在第一次认真地后悔我没选麻瓜研究课了。”

“我也没选，”初华老实地说，“我觉得麻瓜出身不该靠麻瓜研究课来混学分。不过我还挺喜欢和麻瓜研究课教授聊天的，也许下次我会跟她聊点化学知识。虽然我也只是在麻瓜小学念了几年的程度。”

皮皮鬼并不难找，他还没有放弃对那些食肉风铃草的音乐教育，最近一直在温室附近转悠。三人找到他的时候，他似乎是被睦施了个全身束缚咒，尴尬地被定在了一丛风铃草上方。“好。”睦简略地和大家打了个招呼。她用魔杖漂浮着一个和她身形不相符的大桶，里面发出一些黏糊糊东西蠕动的动静。

祥子对睦点点头，然后用魔杖对着皮皮鬼：“咒立停。”皮皮鬼恢复自由的第一件事就是尖声爆发出一堆污言秽语。睦皱起了眉头，小声给风铃草施了个悄声咒。祥子耐心地让皮皮鬼发泄了一会：“皮皮鬼，我应该上次就警告过你了，不要再到处发那些魔药和威胁学生了，你也不想闹到教授那里去吧。”

“我没有了！”他愤怒地翻了个跟头，“我玩腻那些小瓶了，我现在要教这些傻不拉几的草唱歌。但是她——”他在睦上方作势打滚：“她对伟大的皮皮鬼很不尊重。”

睦谨慎地解除了大桶上的飘浮咒，把它移到一边，转而用魔杖指着皮皮鬼：“锁……”

“好了好了小睦，”初华连忙按下睦的手，“小祥暂时还有话要问他的样子，我们等一会吧。”

“我过得很不好！”皮皮鬼把他那顶镶满铃铛的帽子往下一扔，然后在它落地前又钻进去戴上。他骂骂咧咧地大声指责着现在的学生，铃铛也配合着他叮叮当当地乱响一通，直到若麦从口袋里掏了一包胡椒小顽童抛给他，他才稍微平静了些。“这还差不多。”他转而试图撕开零食的包装。

初华问：“你知道那些无色的小瓶是从哪来的吗？皮皮鬼——先生？”她试探性地加上了敬称。

“我为什么要告诉金毛小傻蛋？”哗啦一声，包装被皮皮鬼扯开了，他开始拿胡椒小顽童砸人。倒是不疼，但胡椒的气味有点呛，除了睦之外大家开始不停地打喷嚏。

祥子用谴责的眼神盯着若麦，后者袍子里还有几包胡椒小顽童，现在已经不知道是否该拿出来继续和皮皮鬼交涉了。

不过看到她们打喷嚏似乎让皮皮鬼的心情变得好多了。他发出一阵粗野的笑声。“我要那个，”他指着睦原先拿着的桶，“再让我教这些蠢草唱一支歌儿，然后我就告诉你们。”

初华往桶里看去，一些带着黏液的虫子在蠕动。“温室里抓到的害虫。”睦言简意赅地说明。

“可以让皮皮鬼教唱歌吗？”初华问她。

“一点点的话，”睦说，“它们什么都想学。”她也冲着祥子点点头，示意她许可了。

皮皮鬼的小曲持续了三分钟还没有停下，内容包括学生之间不道德的夜半私会和某几位教授的扫帚间传闻。初华难得从睦脸上看出了可以称得上是困扰的情绪。食肉

风铃草们确实听得很开心，它们挨挨挤挤地晃动着自己小小的铃铛形花朵，给皮皮鬼的歌伴奏。初华猜测如果让皮皮鬼再重复几遍的话，这些植物确实能连词都能记住。

在皮皮鬼又从宾斯教授还活着的时候与三位其他女教授的秘密情事唱到级长夜间的混乱生活的时候，趁着自己和祥子的名字还暂时没有出现，初华坚决地举手：“皮皮鬼先生，我觉得差不多了，这些植物，呃，一次性学不了太多。”

“是的。”睦表示肯定。

“你们俩真没意思。”皮皮鬼评价道。但是他好歹是闭嘴了。他飞过去检查了那个桶，对内容物表示非常满意后就打了个响指，桶飞到了他的上方。

他正了正自己的领结，装模作样地清清嗓子说：“非常感谢，那么，接下来皮皮鬼将开始回答问题！我建议你们关注——这位小姐！”他朝着祥子怪模怪样地鞠了一躬：“有人盯上你咯，迟早那些魔药会被人灌进你的细喉咙。”他大笑着和那个装满了黏液毛毛虫的桶一起飞向了城堡。初华在心里暗自祈祷着他不要闹出太大的乱子来。

不过这个美好的愿望很快就破灭了，晚上初华听说皮皮鬼把那一桶虫子均匀地涂在了四楼的走廊地板上。

“荧光闪烁。”初华轻轻地说。她在帷帐里悄悄地点亮了魔杖。今天晚上她不用夜间巡逻。本该好好睡一觉的。但白天发生的事情稍微有点多，她暂时觉得脑子里有些混乱，难以入睡。如果要和其他人倾诉，又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所以她暂时只是点亮了魔杖，呆呆地盯着床帷上方。

“怎么了，三角同学。”海铃很快注意到了小小的光亮，她的声音隔了两层帷帐闷闷地传来，“睡不着吗？”

“有一点。”虽然看不到海铃，但是初华依旧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侧过身，“小海铃，如果你的朋友遇到麻烦了你会怎么做？”

“帮忙。”海铃简短地说，她喜欢简单高效的做法。

“那么如果她不愿意让你帮忙呢？”叹气声在夜晚显得更清晰了。

“我倒是不会一味地说什么尊重她之类的，三角同学是把对方看得太重要了就会变得畏首畏尾的类型呢。”海铃似乎翻了个身，响动隐约地传来，“你觉得事态的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了？”

实话是不太妙，初华心想，皮皮鬼虽然总是到处捣乱，但是不至于获得了想要的报酬之后依旧故意说谎。排除掉若麦闹出来的乱子里被到处派发的实验品迷情剂与欢欣剂，吐真剂到底是从哪里来的，现在初华并没有什么头绪。为什么会有人想让小祥喝下吐真剂呢？

“什么情况下，小海铃会认真地想让某个人喝下吐真剂呢？”她问。

“考试前想办法喂教授喝一点如何？然后我们去问考试题目和参考答案，”海铃轻轻地笑了，“显然是在对方有我需要知道的秘密的时候。这个年头擅长摄神取念的人可不好找，被拜托了打探秘密之人也许只能寄希望于魔药了。”

“打探秘密啊……”初华重复了一遍，联想到和立希及海铃在列车上的谈话，内心有了一个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