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临近了，明显能感觉到气氛变得更加松弛，学生们交头接耳的话题里都是假期计划，要去哪里度假，会收到什么样的礼物。就连魔法史的宾斯教授最近也配合地把课程内容从干巴巴的巨人战争史，换成了圣诞节在妖精历史上的意义。不过这对于提升课堂参与度没有起到特别大的作用，妖精们的名字比巨人的复杂多了。

魁地奇训练的中途开始下雪。防水防湿咒让雪无法融化，一粒粒地黏在袍子上。风卷着雪花直往脸上扑，严重影响了视线，真奈不得不提前叫停了训练。更衣室里队员们都在帮彼此拍雪，弄得地面上湿漉漉的。

“明天看起来会积雪。”海铃说，初华刚帮忙拍干净了她的帽子，“三角同学需要我帮忙拍拍吗？”

初华评估了一下，自己的队袍里大约已经积了半帽子的雪了：“我自己抖抖好了。”她走到角落，变成了金毛犬，开始抖毛。犬类的思考会单纯很多，最近她感到有心事的时候经常变成金毛犬的样子，然后世界就只剩下玩耍和好闻的气味了。金毛犬细致地甩着身上的毛，雪粒扑簌簌地掉下来。等她再变回来时，身上的衣服已经干干净净的了。

室内的暖气扑面而来，刚从外面进来的时候觉得脸上痒痒的。立希用魔杖浮着一大堆圣诞彩球和装饰彩带迎面走来。闪闪发亮的装饰们看起来要把她埋住了，完全看不清前面的路，差点撞上初华和海铃。

“是你们啊，”立希把那堆装饰物抬高了些，“训练回来？状态怎么样？”

“自然是非常好，”海铃说，“等不及假期之后对格兰芬多的比赛了。”

“是啊，等不及要赢你们了。”立希说。她似乎想比个胜利的手势，但不是特别成功，她面前闪亮的小山差点崩塌。有什么东西从立希口袋里掉了出来。“抱歉，我抽不出手来，能帮我捡一下吗？”

那是一卷薄薄的像是报纸一样的东西。初华的内心升起不祥的预感。她帮立希捡起来，展开一看，果然——是最新一期的校报。她默默地卷好，又重新插回了立希口袋里。

“不得不说你还是挺上相的，”立希努力地忍着笑说，“不管是人类形态还是狗的形态。而且她们这期的标题起得很有创意不是吗？毛茸茸的金色火花什么的。”

接受采访那天被校报的编辑们摸了好久，初华甩了甩脑袋，想把那段尴尬的记忆甩出去。“小立希的这一堆东西是在城堡管理员那边领的吗？”她决定换个话题。

“啊，嗯，我今晚有些时间，可以帮忙些城堡装饰工作。”立希努力地重新找回了平衡。

“等一会我也去趟管理员那边好了。”初华说。

“那真是帮大忙了，”立希叹息道，“本来我还找了几个热心的低年级生来帮忙，结果皮皮鬼一直试图抓住丝带勒她们的脖子。太危险了，我只好自己一个人做了。”

“你们也小心点皮皮鬼。”立希最后留下这句话之后带着那一堆东西晃晃悠悠地消失在走廊拐角。

门环并没有因为弥漫在城堡中的圣诞氛围省略掉提问的步骤，甚至最近的问题还有越来越难的倾向。鹰形门环今晚的问题是：“什么东西是永恒不变的？”

“炼金术产物，比如魔法石？”海铃说，“据说它的性质非常稳定。”

门环沉默不语，门没有要打开的迹象。

“人的勇气和决心，准确地来说，人的精神本质？”初华试探性地说。

“展开说说。”门环说。

“首先我们如何定义永恒呢？很多时候永恒只是指一个长到令人难以想象的状态罢了。人的精神本质是构成这个人最重要的东西，当人失去它的瞬间，存在就会崩解。反过来说，当人坚持自我，她就得到了内在的永恒？”

门打开了。

希望门环今晚不会导致很多低年级学生被关在外面，初华想着。今天的问题确实有点难。对于低年级生来说，她们可能只能想出凤凰或者时间一类的事物。但是前者会定期涅槃，后者因为时间转换器的存在也不再稳定。她决定今晚就去城堡管理员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这样如果有被关在外面的学生，回来开门的时候还能顺便把她们也带进来。

城堡管理员的办公室里，各式各样的圣诞装饰材料一直堆到天花板，有些被施了魔法的铃铛已经等不及了似的，现在就开始发出喧闹的叮叮当当声。新鲜植物的气味弄得初华皱了皱鼻子，现在她维持人形的状态下，嗅觉似乎也比之前敏锐。不过这里有一股区别于松针、冬青和槲寄生的淡淡香气。她绕过一堆礼物盒装饰堆成的小山，果然看到了祥子。她正和皮皮鬼对峙着。

看上去皮皮鬼又被施了锁舌封喉咒，他脸上的表情龇牙咧嘴的，正在和祥子进行一场无声的丝带拔河。初华加入后，很快丝带就从皮皮鬼手上被夺回来了。他比了几个下流的手势，又拿起一堆槲寄生枝胡乱地砸了一通之后悻悻地飞走了。

“小祥在这边做什么呢？”初华问道。她们俩都被槲寄生砸到了，掸了半天身上的枝叶。

“帮忙编圣诞花环。”祥子把被乱丢的槲寄生枝条重新归拢回原位，初华才看到她坐在一堆材料中间。

“我也可以帮忙吗？”

祥子默默地让了点位置给她。

祥子把树枝弯曲编成环状，初华来负责用固定咒粘一些冬青和松针作为装饰。工作完成得有条不紊，很快那些枝叶变成了一个又一个圣诞花环堆在一边。城堡管理员或其他级长有空的时候会把这些花环挂在走廊各处。

小祥是否知道自己的心意呢，什么时候该告诉她呢？诸如此类的问题徘徊不去，最近一直困扰着初华。

人要是一味等待着正确的行动时机，也许会在等待中耗尽一生，初华看着专心编织着花环的祥子想着。她有一瞬又想变成金毛犬的样子。前脚上那一圈白色的毛，祥子发带留下的永久性痕迹，每次低头看到时都会让她感到安心。

我还能要求更多吗？很快她又觉得，这不是能不能的问题，而是想不想的问题。前者的答案只能由祥子给出，而后者的答案初华只需要问问自己。

答案昭然若揭，不需要费心去思考。虽然像这样两人配合着做些什么就已经感到幸福了，但是想要更进一步，想以更顺理成章的身份陪在她身边。如果可以的话请更加牢固地、紧密地束缚住我吧。这份含苞待放的心意，如果能得到肯定的答复，一定即使在冬日也能开出花朵来。

初华估算着时间，各种圣诞节的前期准备都该做起来了。准备圣诞节期间尽情放松的话，首先需要提前完成各门课程的假期作业。在那之前还有关于陪祥子去医院看望父亲，准备旅行计划和大家的圣诞礼物等等事情。

“小祥准备什么时候去看父亲？”初华问道。

“下周周末？”祥子又完成了一个花环的雏形，让它浮到初华面前，“初华的魁地奇训练那边没关系吗？”

“很多队员要提早回家，下周我们没有训练。周日一起过去吧，下周末的话城堡的飞路网应该也开放了。”

祥子轻轻地点头表示同意，表情看不出什么。

若即若离，忽远忽近。祥子也知道最近自己的态度大约令人捉摸不透。按自己的心意来的话，自然是想靠近的，越近越好。但是理智和隐隐约约的担忧又总把她按在原地。在少数感情冲破外壳的时刻，她能够在雷雨夜跑出宿舍，能够任性地要求初华紧紧地抱住她。但是在大胆的举动之后，她又缩回原地，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审视感，在自认为安全的距离上打量着初华。

她对将要发生的事情有所预感，但是不知道是否该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