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在景观沙滩慢悠悠地闲逛着。这个季节没有人下水游泳，大部分游客像她们一样，只是在沙滩上散步。

有几个孩子兴奋地跑着，用捡到的树枝相互打闹。潮水退去的地方偶尔能看到被冲上岸的漂流木，已经被海水泡成了阴惨惨的骨白色。初华时不时地收集着干燥的断枝，手上已经攒了一小把。

“你猜猜她是不是一会要玩捡树枝游戏，找一个角落，不引人注目地变形，然后我们扔这些树枝让她捡回来。”若麦碰碰海铃。

“若麦子要打赌吗？我赌十五个银西可不是。”海铃也捡了一根这样的漂流木，感兴趣地打量着。

“很主动嘛，我赌是的，赌注记得回学校给我。”

海风有点湿冷，祥子把被吹乱的头发拨到背后。上空一直有几只海鸥聒噪地盘旋，发出大声的叫嚷。“睦，这些海鸥是若叶家的鸟儿吗？”

睦摇摇头，这个动作让她的头发也被吹乱了：“我分辨不出来，或者可以让初华闻闻。”

大约是闻不出来的，被控制的鸟在气味上和野生鸟类并没有什么区别。之前能捉到完全是凑巧里面混进了一个人，想着试图防备他们的时候才发觉，若叶家的魔法真是便利又好用，鸟的窥视堪称无孔不入，人总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地下室里。看就看吧，祥子只能无奈地不去想这件事。

走到生火区的时候若麦就发现自己输了：“现在宣布我没答应赌约已经来不及了是吗？”她看着初华把收集到的漂流木碎片和树枝细致地搭成一个圆锥形。

“我会记得你欠我十五个银西可。”海铃说。她把她捡到的漂流木也放了上去：“要生火吗？”

“漂流木燃烧起来很有意思。”初华找到了生火区的公共打火机，点燃了一根小枝桠，小心地把它放在圆锥体的上面。干燥的柴堆很快燃烧起来，腾起小小的火焰。

“蓝色的。”祥子说。她第一次看到这种颜色古怪的火苗。和飞路粉火苗的颜色不太一样，更浅一些。

“明明是紫色。”若麦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看，拍出来就更明显了。”她把手机凑到祥子和睦那边。

“蓝紫色。”海铃折中地说。

睦感兴趣地看着这蓝紫相间的火焰，难得地主动提问：“为什么？”

“因为里面有盐分和化学物质，这些漂流木曾经在海水中待了很长时间，吸收了很多海水中的成分。燃烧的烟雾可能会有害。”初华示意祥子拉着睦稍微往后站一些，“注意不要吸进太多。”

火焰摇曳着。找到的足够干燥的漂流木只有一小堆，不一会就烧完变成了白色的灰烬。

“太和平了，”若麦感慨着，“而且还有网络。”她们在咖啡店外稍作休息。冬季的阳光并不刺眼，但店外还是象征性地打了遮阳伞。她刚刚对着冰淇淋华夫拍照发了动态，满意地看着点赞数正一点点地上升。

“夏天的时候可以玩水上项目，不过其实一年四季都可以野泳。小时候我差点就带小祥去了。”初华怀念地说。很久之前海面大约比现在高出不少，证据就是显著高于海平面的地方莫名地有好些咸水池。

“丰川同学会游泳吗？”海铃问道。

“不会。”祥子回答说。

“还好没有带小祥去。小孩偷跑出来玩水也太危险了。”小时候祥子虽然偶尔会跑出来玩，但不让自己把她的事情跟其他朋友说。这个小小的秘密让年幼的初华得意了好一阵子。为了避免被发现，她们不敢离庄园太远，只是在附近的林子里到处乱跑和收集昆虫。

魔法出现之后就更有趣了，那时候都不到拥有魔杖的年龄，祥子教了她些不需要魔杖也能做到的小戏法，比如如何让叶子飞起来，在初华还只能勉强飘起一片叶子的时候，幼年的祥子已经能轻易引发一场小小的龙卷风了。闪闪发光的，无可替代的童年岁月。她越过自己咖啡袅袅上升的热气凝视着祥子，内心升起一种奇妙的感慨，认识的时候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的话语会如此地堵在心头。

往礁石海滩的方向走，渐渐地就能看到大大小小的潮汐池了。现在正是退潮的时候，这些从未完全干涸的小池子里注满了海水。海葵随着细微的水流轻轻地舞动着触手。海星贴在岩壁上慢吞吞地爬着。祥子向池里张望着，初华小心地扣住她的肩膀以免她倾斜得太厉害失去平衡。

有贝壳在池底动着，下面仿佛生出了脚，仔细观察才能发现原来是寄居蟹。亮绿色的水草中似乎也有什么东西在动。祥子想要再凑过去一些，试图看清楚。肩上初华的手微微发力把她拉回来了一点。这让她很安心，初华不会让她掉进池子里去的。又动了一下——是一只小小的章鱼，正在等着涨潮的海水把它重新带回大海。

“这边允许游客捕捞吗？”海铃问，“我对寄居蟹有些兴趣，能捞一只出来看看吗？会放回去的。”

“可以的，”初华回忆着，“起码在我的印象中可以，但是我们没有工具，怎么捞呢？人不能下水，人的皮肤分泌物会破坏潮汐池的生态平衡的。”

“狗可以吗？”海铃说。

初华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抱歉，但是我觉得我会掉毛到里面，这听上去更不妙了。”

祥子似乎观察够了章鱼，初华轻柔地放开她的肩膀。

“好吧，我开玩笑的，”海铃说，“我想还是放弃吧。”

若麦发出一声响亮的笑声，连仰着头打量着盘旋的红嘴鸥的睦也看了过来。“假期才过了几天，你们已经沦落到要像麻瓜小学生一样准备抄网和小桶才能抓鱼的地步了。”

她微微地抬起手，听不清念了什么，但是一只被包裹在水里的寄居蟹从潮汐池里飞出，悬浮到海铃面前。祥子反应很快地立即把睦拉了过来，五个人紧密地围成一个圈，确保偶尔路过的人看不清这边的情况。

“祐天寺小姐，小心些，”祥子不满地说，“就算你把魔杖藏进了袖子里，但是突然有什么东西飞出来也太显眼了。”

“我一瞬间忘了若麦子成年了。刚刚已经在找禁止未成年人滥用魔法司的猫头鹰了，”海铃说，“不过谢谢。”她开始观察起那只寄居蟹来。

“实际上我已经成年半年了，”若麦说，“海子会忘记这件事只能说明没记住我生日。还有什么想看的吗？”

睦指了指小小的海葵，如愿以偿地获得了一小颗。“有点像毒触手。”她评价道。

“假期过来这边小睦的温室没关系吗？”初华问道。她从小就会在海边玩，对于海洋生物倒是已经习惯了，不会像朋友们这样稀奇地打量着。

“拜托了草药学教授。”睦似乎想伸手碰一下海葵。祥子把她的手拉下来：“不可以，说不定会像毒触手一样蜇你。”

“我很习惯了。没关系的。”

“睦子简直听起来像是有些奇怪的爱好，被毒触手咬习惯了可不能随便乱说，”若麦问，“为什么睦子喜欢草药学？”

“为什么若麦子喜欢魔药？需要知道为什么吗？”海铃说。

“还是需要的吧。”若麦摆出了一副年长者的派头。扑通两声，寄居蟹和海葵都又掉回潮汐池里。“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和为什么喜欢是了解自己的第一步。”

“植物让人安心。”睦说，“而且父母一开始说可以。”

有吗？初华思考着。咬人甘蓝和毒触手有任何令人觉得安心的要素吗？初华想起了开学初列车上睦在看的书——《食肉树大全》。魔法植物会随心所欲地乱动，还会吃肉。初华暗自希望睦会更喜欢自己给她的圣诞礼物。

“他们说可以的意思是可以摆弄花卉，”祥子摇摇头，“比如派家养小精灵去花园里剪一些花，然后花上一个上午的时间插瓶。而不是在温室真的弄得满手是泥。”

“祥，有一年宴会上突然问我知不知道蚯蚓断了之后能再长出来。去花园里挖过土之后就觉得很有意思了。”

“初华说的。”祥子迅速地说，语气里有一点连她自己都有点吃惊的玩闹意味。

诶？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了意想不到的地方。初华有点惊讶。

“初子……”若麦摇摇头。“你都教了些什么给她们。”

“谢谢。”睦严肃地向初华道谢。

“不客气？”

有点莫名其妙的，五个人一起露出了笑容。